藉由那朵散着清冷微光的蓮花,洞天之下的光景稍稍亮堂了一些,人潮墜入後能多看遠一兩丈。燃武閣 www.ranwuge.cc
林不玄才是看的清腳下壁上都有不少靈草肆意生長,幾丈開外甚至還有一棵老樹盤根錯節。
他也不是沒想過用天子望氣術觀覽觀覽,只是自己學藝不精,並不能看得出是什麼層面的植株,寧羨魚或許知曉。
但眼下這麼多少俠仙子一個個都如狼似虎地盯着他,林不玄也就沒了那個摘花問靈草的閒心,他老老實實跟在寧羨魚的身後。
雖然林不玄自是還未走出京州開始就打算過不再吃上一口熱乎的軟飯了,但奈何自己都不是對手,且…總有妮子端着軟飯湊上跟前,就差餵到嘴裏了…
而如今江州此地茫茫多的少俠仙子跳入洞天,除了為尋機緣之外,當然也還有那份將林不玄捉拿歸案的那份心思。
畢竟他們年輕氣盛,而文宗在江州又是一言九鼎,哪怕拜這幾個月口風消息掐死所致,要讓並不怎麼知情,消息把握不甚靈通的宗門子弟將林不玄與國師大人的位置對等起來也不是什麼一朝一夕之間就能做到的…
但要坐實林不玄這執柳宗妖人賊寇的身份不算難,反正都是為了懲惡揚善嘛…某些正道宗門慣用的騙取廉價勞動力的名正言順伎倆。
所以林不玄望着面前二三十把寒光閃爍的兵刃指着自己其實也沒太過意外,反而有些嫌少,就人數算,只有所有修士的三分之一左右。
這群熱血沸騰的正道修士實力很是參差不齊,最高不過元嬰,最低的只有勉勉強強的照心境,以林不玄如今的境界,或許能打過幾個,但…
這幫少俠各個嫉惡如仇的模樣,要不是秉承正道心念,估計早就一擁而上了,或許就等着林不玄反抗呢,所以說還是執柳宗的風評不怎麼樣的鍋啊…
裴如是倒是深覺無所謂,懶得治理這方面,其實林不玄入宗這麼久以來,也沒怎麼見過世人傳聞的那一面,可清者自清哪有那麼容易?
何況執柳宗也不算清的,最近是收斂了不少,但思想上依舊有偏差,本家以為殺人放火很正常,可能危害的都應該剿滅…
以至於蘇若若這麼幾個月隨手屠滅倆宗門,裴如是也只是口頭說教了兩句。
而兩州相隔甚遠,消息不流通,傳聞妖魔化下去就容易很離譜——至今還有人以為裴如是閉關是因為她受驚了…
這便也是自己的電台等等奇思妙想在京州之外傳不開來的根本原因所在。
然後林不玄的手就被寧羨魚暗中拉了一下,不知是撫慰還是什麼意思,林不玄的思緒總算被扯了回來,他也有些疑惑自己怎麼就忽然思緒飄飛了去。
也好在自己跟前還有個妮子警醒他,寧羨魚單手提着玉笛,眸光平淡地盯着這一群手持各色兵刃的修士,既出言也不後退半步。
修士之中議論揣測聲漸起,終於有人站出來,端着判官筆郎聲道:
「寧仙子要是被要挾了就眨眨眼,我們這麼多人定能幫你討回公道。」
一石激起千層浪,有人冒頭說話,自然就有人跟從,熙熙攘攘的聲音此起彼伏:
「縱使林先生才華橫溢,那也出身魔門…執柳宗作惡這麼多年,豈能因一時的大敗朝廷而俯身討好?」
「魔門妖人詭計多端,若是為一己私慾,什麼都幹得出來,如今裴宗主尚在閉關,應當劃清界限才是…朝廷八扇門隱於坊市間,還是不要淌這渾水的好。」
「寧仙子若為渡情劫也不可擇如此一個魔門妖人,正邪兩道涇渭分明,他一介妖人怎麼可能會放過你?正道宗門裏有大把的…」
「恐是魔門妖人蠱惑人心,早踏它聽聞執柳宗的妖女吃人不吐骨頭,寧仙子身為鎖心宗聖女卻如此幫襯,恐怕是已被蠱惑!」
七嘴八舌的聲音如同潮水般滾滾而來,大多都是好言相勸,林不玄的面色一點變化到都沒有,就這?
這也算詆毀麼?自己穿越前的高強度輸出狀便是這幫少俠仙子打個包都敵不過吧?
林不玄倒是懶得理會,這時候站出去講道理只會越描越黑,反正自己都魔門妖人了,還怕啥名聲?
修仙界就是誰拳頭硬誰說話,我有羨魚堂堂分神境撐腰你有嗎?
也是這幫人忌憚羨魚的修為,才要如此出言動搖她的心緒,可是…你們難道不想一下若是我真要挾着羨魚,那此番先入洞天這麼些時辰,便是十來個姿勢都擺好了好嘛…
更何況方才已經吐露過了心聲,又是肌膚相親過,若不是這柳半煙來的時候不對,恐怕都已經…
總之…現在寧羨魚聽着此番慫恿她只感不耐煩,接連詆毀地很令她生氣,這一路走來自己的困惑也好,這位道友那位老先生的勸慰也好,聽得已經數不勝數了。
如今再聽這幫小輩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侃侃而談反而讓她頗感牴觸,好不容易決定下來的是,本聖女都打算和妹妹搶男人回宗了,怎麼輪得到你們這幫修為都看不過去的傢伙教訓我?
再說了…這是解毒!名正言順的解毒!
小丫頭輕輕捋捋髮絲,握住玉笛的那隻手捏的咔咔作響,她畢竟不是林不玄,身為聖女,即便再純良,自幼也無人忤逆,現在受了當面詆毀猜疑還沉得住氣就算不錯了。
若是換作蘇若若那妮子,估摸着早就齜牙咧嘴揮着拳頭大殺四方了。
而這幫正道少俠愈演愈烈一步一步向前之時,林不玄手中的柳葉符忽然亮了一下,一道清冷但是很有威嚴的聲音在洞天之下幽幽作響。
「本座…罷了,下不為例。」
這聲音聽起來幽冷十分,聞者如墜冰窟,那幾十把明晃晃的刀刃各自停滯在其主人的手上,仿佛僵直一般,無人再出聲,連一步都不敢上前。
林不玄掌心的柳葉符散出的微光非常跳眼,那是獨屬於執柳宗的徽記。
這分明算是證據確鑿地證實了林不玄的確還是執柳宗的先生,卻沒了方才叫囂的聲音了,反而卻陷入了難得的死寂。
那或許是因為能傳動此符且以「本座」自稱的女子,全天下只有一個人,那便是裴如是,全大離最大…呃…最高的頂峰。
林不玄其實也挺訝然的,師尊你救場救得好啊!差點就打起來啦,咱們羨魚就要北上和執柳宗同流合污的黑鍋…好吧,其實也不算背。
只是林不玄嚼了嚼這句話,感覺不太對,自己方才是像蘇若若認錯,怎麼回過頭來是裴如是傳音的?
居然驚動了師父她老人家,連閉關都不閉了?
也沒聽到蘇若若的聲音,是那小丫頭吃醋吃壞了?這下事情大條啦…
可又有那一句下不為例,所以…這事也算是了結了?
林不玄稍稍有些忐忑,但眼下的情況不由他露怯,他正欲抬頭,手中的符光又跳了一下,裴如是語調幽幽道:
「本座因為你的事草草出關,如此受傷,你就這麼一句話大發了?又是一日晨,你現在在哪?若是無事,不妨陪本座聊聊來龍去脈,為師也好定奪到底是不是你的錯。」
林不玄聽着頗感熟悉,除了聽得出那一位顯得幾分憔悴之外,沒有什麼冰冷感,也並不像是為徒弟出氣的意思,有點難猜。
他只得一五一十道:「回稟師尊,弟子在江州的福地之下,有一幫正道宗門弟子正虎視眈眈…」
裴如是愕然,「嗯?」了一聲,她的確還不知道林不玄在江州,畢竟他來的很倉促,也沒什麼機會去接觸分舵,再者執柳宗現在行事很保守,消息沒有那麼快轉達算在情理之中。
「真不省心,你最好別給本座缺胳膊斷腿回來,免得若若她動怒,丫頭片子一個,在京州積鬱這麼久沒殺人沒滅門,以她的心思,你應該懂的。」
裴如是也覺得眼下不合適,只是隨口念叨了一句,一點兒多餘的信息都沒顯露,只是又補了一句,「出了洞天給本座回話。」
洞天之下的石室里,原本灼灼逼人的正道子弟聽着此聲卻是如遭雷擊般後撤好幾步,只敢一臉賠笑。
或許有人會猜疑是假的是造勢是林不玄的計謀,但…倘若要是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是真的,那可是裴如是啊,大離最恐怖的女魔頭,也是最護短的女魔頭。
江湖中有一說就是裴如是由於氣不過朝廷欺壓,八扇門綁了甚至差點害死自己徒弟所以後面一系列的計劃乃至天子論座斬皇帝都是她一手策劃的報復。
所以大離修士能風聲鶴唳到什麼程度可想而知。
方才這群正道弟子如此叫嚷,純粹是因為裴如是閉關不在,如今一轉眼她已出關,雖然不知道是否成就洞虛境,那也將是天下大亂,有八扇門的前車之鑑,誰敢來觸執柳宗的眉頭?
更何況還有一個寧羨魚站在此地,人家已入分神境,若是她不肯讓步,那得起碼請動宗門長輩才敢與之對弈,可這說出去…正道的顏面都沒了,還要被頂流宗門追責…
如今也只有打退堂鼓。
適時,一劍轟鳴墜地,劍氣縱橫十數丈,連帶起耀眼的火光,有女子執劍立在林不玄身前不遠處,她面色也一如既往平淡,只是對着後來的修士抱了抱拳:
「正邪兩道紛爭如此之久,便不是我們這幫小輩能料理的,與其如此對弈,不妨還是先探尋難得的機緣,誰若是再無事為正邪兩道添火,驚擾其他道友慕機緣,那休怪半煙不客氣!」
柳半煙其實一直在暗處抱着手臂看,她還蠻糾結的,按師父的說法,是最好能殺了林不玄證道。
這個時候跳出來,也不算是幫他開脫,反而顯得很中立,甚至有點兒給正道宗門台子下的意思。
可…這麼前後相處兩次以來,柳半煙深覺林不玄不是什麼壞人,雖然自己看不穿寧羨魚的想法,但以方才見過的關係…
若他真是魔門妖人心性,讓寧羨魚殺雞儆猴不是更方便一些?
但他卻沒有,甚至為護寧仙子身份名譽似的,連話都不讓她說,至於後面的傳音…柳半煙覺得自己門兒清,哪有那麼巧的事?
而且…那可是裴如是,讓人聞風喪膽的魔道扛鼎人物,怎麼這般寵溺的語氣?
師尊都說過她前半生為執柳宗站穩腳跟殺的人數不勝數,尤其是男人,口口聲聲說的「男人本座見一個殺一個」要對男人生情,想也知道是天方夜譚…
這多半是林先生的計謀吧?
可…便是明擺着的計,也沒人敢上來造勢,這或許就是裴宗主的威勢所致,沒人敢冒着風險來忤逆。
柳半煙忽然很羨慕裴如是,這種讓人聞風喪膽的感覺,實在是太讓人艷羨了。
只可惜自己還離那個境界太遠,而這般日夜苦修之下,每日揮劍那麼多次,功法爛熟於心,劍道天賦也有劍心輔佐,為什麼還是被蘇若若等人隨意趕超?
林先生所說的,應當走出大離看看,是不是真的?
柳半煙俏臉上點出幾絲愁容,直到一聲驚叫濺起她心中的漣漪。
所有人都眸光轉向,那修士的腳踝上纏着一隻有如青煙般的手,在這清光閃耀下的洞天內看的愈發讓人發慌,而慌亂中有人甩出一刀,落定之下才或作一縷輕煙。
「這是什麼?機關?還是妖怪?」
林不玄來了興致,這才有點仙俠世界的樣子嘛…打打殺殺一天到晚江湖的,那有什麼仙氣?
寧羨魚抽了抽鼻子,緩緩道,「應該是一種精怪,因人心中有追名逐利的貪慾而生,不厲害…但是,天鍾制衡之下,不會有這種鬼魅出現才對…」
「是這洞天福地存在已久所以藏着的靈氣演化?」林不玄隨口猜忌,人群里越來越多的鬼魅跳躍,此起彼伏的驚聲聽起來頗好笑。
「許是那妖蓮所致…」寧羨魚話還沒說完,那一朵漂浮在上空的蓮花緩緩下挪,素白的花瓣綻開來,露出中間那一枚渾圓的丹。
「是一枚妖丹。」
柳半煙頷首,端起劍,一劍劈死剛剛升騰而起的青色鬼魅,「只有仙丹才能落地福澤,而這也並不是什麼劍氣護住洞天福地,而是鎮壓妖丹,如今妖丹出世,才會有妖邪,這或許都不是什麼福地。」
妖邪的威懾還是很大的,得柳半煙如此一言,洞天下的修士瞬間少了一大半。
「的確是一顆妖丹,其中蘊含的靈力妖力非常旺盛,才會衍生這麼多靈株,本尊都看錯,以為是片福地了也就不怪柳半煙這妮子一知半解了。」
「應是有人一劍劈死了一頭大妖,它體內的妖丹落定,至於此地的魑魅魍魎,興許只是與方才飛起的那一劍打響了天鍾而已…」
沉默了半晌的輕鸞終於出聲,小狐狸虛體現身,在林不玄面前逮了一坨青煙怪塞進嘴巴里嚼了兩下,皺了皺眉頭,「苦巴巴的,要不是有點靈力,本尊才懶得吃。」
林不玄眼睛一跳,轉頭輕聲問跟前點點笛子的小丫頭,「羨魚,這丹有辦法拿到手麼?」
寧羨魚抬頭望了一眼,然後點點頭,「摘丹倒是不難,但…可能不是什麼好東西,你要那個做什麼?煉丹?」
林不玄一五一十,「我養了只寵物,她是只妖怪…很喜歡靈氣。」
寧羨魚小臉微皺,只是酸巴巴道:「你對流螢真好。」
輕鸞自然知道林不玄說的不是流螢,自己現在還在逮小鬼魅嗦粉一樣嗦靈力,被林不玄這個眼尖的給發現了,感動歸感動啦…
但好好的「我尊敬的師尊大人」這個稱謂怎麼變成了「寵物」?
輕鸞上去就是「啪」的一尾巴甩在林不玄的臉上,小狐狸怒不可遏,張牙舞爪:
「寵你妹!本尊咬死你!啊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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