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羨魚的身影緩緩沉入那扇古老且厚重的石門,如煙般的薄霧仿佛絲綢緞帶一般接天而來,漫過石門階梯,一直飄散到林不玄的眼前。筆硯閣 m.biyange.com
層層疊疊的霧靄將他目光所及的一切都徹底模糊,那緩步向前的素白身影扎入朦朧的仙境裏,終於消失於眼底。
這是鎖心宗最高的穹鋒,也是楚州最接近天穹的地界,雲霧繚繞之下,只能見近景。
林不玄轉過頭來往下望。
鎖心宗里靜修的奔走的弟子如同一片白茫茫的雪點。
人人各司其職井然有序,不同於其他宗門,鎖心宗內連言語交談都很少,至多是點頭示意,林不玄看得挺咋舌的。
「但這才是正統的修行,清心寡欲的道義的確很適合修道。」
輕鸞才是在他面前蹦噠,霧靄順着風繞過她的髮絲,小狐狸的九條狐尾都在齊齊擺動,似乎是覺得很舒心。
林不玄看了輕鸞一眼,渾身金燦燦的小狐妖坐在山巔,仙氣縈繞之下的確有那麼點兒狐仙的感覺,「輕鸞你幾時能凝體出來?」
小狐狸一愣,原以為他要拿什麼「那雙修呢?」之類的話來嗆她,結果上來反問這麼一句,讓她有點兒不知所措,當即雙手抱胸,很警惕:
「還早嘞!你想做咩啊?」
林不玄只是嘆了口氣,坐倒在輕鸞身旁,抬頭望天,雲層似乎唾手可得,可雲端之上那碩大無邊的鐘樓虛影仿佛將人世間所有的煙火氣都籠罩,看上去清冷且孤寒。
那是天鍾,制衡天下妖邪的同時也阻隔了凡人登仙的路徑。
林不玄伸手指了指那雲層里的天鍾,「輕鸞,你當年修道是為了什麼?若是你重新塑體而出,甘願在這天鍾之下?」
「本尊說了幾次我沒死,我肉身也毫髮無損了?什麼塑體塑體的,呸呸呸!」
輕鸞瞪了他一眼,一尾巴就甩了上去,見林不玄還是一副悵然若失的神情便是道:
「時境過遷,當年與否本尊現在怎麼知道?遑論現在本尊神魂殘缺,更不會曉得,但…若是我重新落在這人世間,就先殺了那狐狸,再碎了這天鍾,妖邪與否,能攔本座修道?」
林不玄有點兒錯愕地看了她一眼,「輕鸞你先前不是這麼說的吧?」
輕鸞緩緩坐直身軀,狐尾就像花瓣一樣綻放開來,她晃蕩着雙腿,羊脂美玉般的小腳丫踩在薄薄的霧靄上,沉默了半晌,才是回過頭對林不玄笑道:
「本尊所想,活這一輩子,怎麼能留下遺憾呢?」
林不玄猛然一怔,偏過頭望向那隻小狐狸,只是道:
「謝謝你。」
「謝我做什麼?」輕鸞噗嗤一笑,「自己還沒得手呢,現在還不趕緊進去,給那丫頭留下一輩子都難以忘懷的印記?」
「管他世俗與否,本尊直說了,天觀之下,這等欲毒絕沒有第二種解法,而且,非你不可,我知道你心裏想着什麼,毀了人家道行怎麼辦?可你怎麼知道她排斥你?」
輕鸞順勢伸出尾巴掃掃他,算作慫恿,見他終於起身步入石門小狐狸才是抱起手臂,嘆了口氣。
林不玄這傢伙看上去混了點沒錯,可還是蠻有底線的,不然或許早就把這妮子辦了。
而事到如今,不用想也知道,裏面那位宗主自然會想盡一切辦法勸說寧羨魚不尋他解毒。
鎖心大法壓制之下,轉嫁過去欲毒確實可以抑制,但…那終究也是心魔。
寧羨魚身為鎖心宗聖女,她自然更加心知肚明,所以車馬上她才會露出如同訣別的神情。
或許這才是她與蘇若若爭吵的由頭吧,故意氣人家妮子趕來幫林不玄解毒?
自己卻要去繼承鎖心宗這個以清心寡欲為道的宗門,可這一繼承,那便是終身無法脫身了,大離亂世之下,若要合道,豈是一朝一夕之間的?
林不玄或許有那個希望,但…他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輕鸞說此地適合修道,那幫修士這種心態很契合,但她也曉得這種環境之下很容易將人磨成沒有感情的生物,待至合道之後…
小狐狸撓了撓耳朵,這人世間的情愫與事啊,真難懂,所以本尊才會如此厭惡吧?
————
寧羨魚眼前是數塊碑牌,她一個一個行禮,緩緩行至最左邊的那一塊,畢恭畢敬地俯下身,輕輕叩了三下首,緩緩道:
「弟子寧羨魚,有事求見宗主。」
她依然保持着行禮的姿態,直至半炷香後,才有裊裊魂音傳響:
「羨魚…你既已遊歷回宗,應當即刻即位鎖心宗當任宗主才是,如今卻來面見本宗,是有什麼偏差?」
寧羨魚緩緩抬頭,石碑之上走出一道很淡很淡的虛影,依稀能看得出那是個身着蔽體長袍的女子,她鼓起勇氣輕聲問:
「羨魚此次出宗,不慎中了欲毒,敢問宗主,此等狐妖欲毒,可有除卻雙修之外的其他解法?」
「羨魚你…中了狐妖欲毒?」那虛影眉頭一皺,急忙忙上前兩步,心法觀測過後發現寧羨魚確實體內含有欲毒,可…這來源…
「羨魚你可知我鎖心大法萬萬不可生情動情,任何情愫都是修行路上的死敵?」宗主神魂冷冷問。
「羨魚明白,只是…羨魚不小心踩了狐妖的法陣,在她幻術之下,心神失守,才中了欲毒,所以才今日斗膽驚擾宗主清淨。」
寧羨魚眼眸低垂,輕輕頷首不敢抬頭。
「你撒謊。」宗主的話一字一頓,眸光深邃,「羨魚你的確中了欲毒,但那是你運轉鎖心大法嫁接過來的,本宗倒是很想問你,為什麼?」
寧羨魚下意識捏了捏汗津津的拳頭,自己早就想過根本瞞不住,只能支支吾吾地解釋道:
「為…為渡…情劫。」
白袍宗主的神色一頓,長長嘆了口氣,「羨魚你怎能做出如此舉動?!這情劫,哪有說渡就渡那麼容易的?無事偏惹一身腥,塗山狐妖欲毒之烈,豈是逢迎雙修一次之事?」
「不過念在你是嫁接的欲毒,那便有一種解法。」
寧羨魚小心翼翼地抬起螓首,「敢問宗主,是…什麼解法?」
「解鈴還須繫鈴人,殺了他,情劫與欲毒皆迎刃而解,本宗也不會計較你之前做過什麼,你依然是鎖心宗宗主,你可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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