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4章 再戰恆邏斯
軍靴重重地在地上來回輾壓了幾下,耶律敏彎腰,居然從泥土裏摳出了一塊鏽跡斑斑的鐵塊,雖然已經不成模樣了,但從大致的形狀,還是能猜出來,這或者是一柄刀的刀尖部分。
「瞧,這裏就是恆羅斯了!」手臂前伸,指着遠方無垠的原野,耶律敏回顧身邊的鄭勇,完顏銀術可等人道。「當年高仙芝,李嗣業,段秀實等大唐將領,帶領着兩萬餘大唐安西都護府的將士,在這裏與數十萬阿拉伯人與中亞諸國聯軍的大戰,就在這裏發生的。」
「兩萬對幾十萬?」完顏銀術可並不了解這段歷史,聽到如此懸殊的對敵雙方的數目,訝然道:「這怎麼打得贏?」
「的確沒打贏!」耶律敏笑道:「最後只回去了一半人,但被他們殺死的敵人數倍於他們的數目。這一戰,高仙芝雖然輸了,但卻也打出了當時大唐帝國的霸氣。兩大帝國在這裏一次猛烈的碰撞之後,發現彼此都不好惹,倒也因此相安無事了。」
「可惜大唐就此失去了對這片廣闊區域的控制。」鄭勇嘆道。
「屁!」耶律敏不屑一顧:「哪有此事!大唐失去對這裏的控制,是因為後來的安祿山史思明之變。大唐國力衰減,再也無力將力量輻身到這裏,自然就要讓外部勢力乘虛而入了。」
「是嗎?」鄭勇半信半疑,這好像跟他的了解有些不一樣。
「沒事兒,多讀些書!」耶律敏笑着拍着他的肩膀。
事實上,耶律敏自己也並不了解這些東西,這些知識,是他從承天皇太后那裏剽竊而來的。而鄭勇這個人,自從耶律敏開始向黑汗用兵之後,他基本上就不提殺他這件事情了,反倒是搖身一變,成為了耶律敏帳下彪悍的將軍之一。
「如今,我們回來了!」耶律敏揚起馬鞭,豪情萬丈:「中原王朝曾經失去的,現在由我們去把他奪回來!」
大遼自詡為中華正統,華夏傳承,為了這個與大宋打了上百年的嘴巴仗了,如今他們率先開始收復漢唐故土,而宋國卻偏居江南,自顧不遐,這在很多遼國人看來,是在另一個戰場之上讓宋人閉嘴的最有力的手段之一。
大遼境內,如今漢人的比例越來越高。
隨着承天皇太后的政改大步推進,漢人官員,漢人軍隊在遼國的重要性愈來愈突出,倒是讓他們爭這個華夏正統的心情更加迫切了一些。
大遼鎮北王耶律敏,花了一年時間,整合了烏古敵烈統部,粘八葛部,北阻卜部之後,便大舉西進,先是在西州之地一舉佔領了龜茲、焉耆,然後在高昌與大夏王蕭定的西軍對峙,差一點點就拿下了高昌。
隨着大夏王蕭定的主力西進,雙方在西州形成了僵持局面之後,耶律敏便將他的視線轉向了黑汗國。
他來西邊的目的,只是為了牽制西軍主力,使西軍無力他顧便達到了戰略目的。
他可不想與蕭定來一場生死決鬥。
耶律敏想要的是黑汗國、花刺子模國或者塞而柱國這些他看起來更容易吞下去的美味。
蕭定這塊骨頭太硬了,一個不好就會烙牙的。
這一年來,耶律敏就在干一件事,不停地騷擾着黑汗國東部,不停地激怒着對方。
黑汗國的附庸部落、小國,被耶律敏已經滅了好幾個了。
殺了人劫了財還不罷休,他還大模大樣地砍下了這些部落、小國頭人的腦袋,醃製好了送給黑汗國。
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激怒對方,然後讓對方調兵遣將,與他決一死戰。
對方其實並沒有太多的選擇餘地。
要是不回應,坐視這些小部落被耶律敏一個個的幹掉,他們的實力也會急劇縮水,同時,也會對他們的威信形成極大的打擊,到時候說不定都不用耶律敏打了,這些地方勢力便都會直接望風而降。
到最後,結局並不會有什麼兩樣。
倒不如現在趁着威信尚存,集結所有的兵力,與敵決一死戰。
而耶律敏,想要的就是這樣。
他想畢其功於一役。
與對手打成僵持,一點兒也不符合他的利益。
身側,還有蕭定這個大老虎虎視眈眈呢!
要是自己與黑汗搞一個不相上下,那蕭定絕對地會趁虛而入。
現在,在太后的協調之下,西京道的耶律環會在接下來的兩個月時間裏,加大對西軍的壓力,好讓自己從容不迫地打完這場仗。
耶律斛到了西京道,也會讓蕭定提高警惕的。
當年耶律斛正是因為在蕭定手上吃了大虧,最終才被調去了高麗,兩人可謂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耶律斛才不會讓蕭定好過。
去高麗倒不是什麼苦差事,但耶律斛的名聲,卻是在當年被蕭定踩了又踩,踏了又踏。
如今耶律斛回來了,豈有不報仇之理?
想來蕭定也明白這一點。
「根據情報分析,黑汗國又集了大約二十萬兵力呢,長卿,你是不是有些托大了,我們的兵力,太少了!」鄭勇有些擔心。
「少嗎?不少了!」耶律敏呵呵一笑:「我們也有十來萬人嘛!」
「那裏來的十萬人!」鄭勇翻了一個白眼。「你把那些馬匪、浪人、賊囚都算進來了嗎?阻卜人、烏古敵烈統、粘八葛這些部族軍隊會不會實心為我們所用還很難說,我們真正的核心戰兵,不過兩萬人。」
「不是說當年高仙芝也只有兩萬人嗎?」一邊的完顏銀術可道:「高仙芝能用兩萬人抵擋對方,我們現在可比他強多了,而且王爺肯定也比那個高仙芝強上無數啊!」
鄭勇又翻了一個白眼。
瞧這馬屁拍的。
你完顏銀術可一個蠻子,那裏知道高仙芝是什麼人!
不過看耶律敏的模樣,得意着呢!
「黑汗國這一次也算是使出了全力了,連西部的軍隊都調過來了。好得很,等到我們在這裏一舉將他們主力殲滅了,再去干他們的時候,就基本上沒有什麼阻擋了,雖然冒了一定的風險,但卻是值得的。」
現在的耶律敏麾下的確有超過十萬大軍。
只不過這十萬大軍的成分複雜得很。
其中由耶律敏帶過來的屬珊兵包括完顏銀術可的三千女真部隊,一共有兩萬人,這是整支軍隊的最為核心的兵馬,也是耶律敏鎮壓所有的根本所在。
其次,便是烏古敵烈統部,他們因為追隨耶律喜造反,主力被殲滅,剩下的三瓜兩棗也從高高在上落到了最底層,他們很想再一次的翻身作主人,而想要做到這一點,就只能靠戰功來翻身,所以他們的戰鬥意志也很強烈。但他們人數不多,十六歲以上,六十歲以下,皆披掛上陣,也不過五千餘人。
而阻卜人一直都是三心二意的。他們本身就是分裂的,其中一部分在磨古斯的帶領之下,投效了蕭定。如果是順風仗,他們一般得會很起勁兒,可一旦打起逆風仗來還好不好使,就很難說了。
再就是粘八葛部了,他們還很完整,也有上萬精銳的戰力,但他們也是最不讓耶律敏省心的,因為他們可沒有犯過錯,只不過作為西北招討司使的下屬,不得不奉耶律敏的命令出征。
遼國對下屬的這樣的大部落,類似於過去的大宋實行的羈縻政策,約束力並不是太大,全靠主將的個人能力。
但不管怎麼說,這些都還算是能征善戰的部隊。
在外圍,便是流匪,馬賊了。
在西域、青塘,馬賊和流匪簡直不要太多。西軍雖然曾經控制了這些地方,但這些地方太大,除開一些具有經濟和軍事價值的地方西軍駐有兵馬之外,剩下的,都是很隨便的,這便給了這些人生存的空間。
這些人匯集到了耶律敏的部下,完完全全是了耶律敏的當。
高官厚祿把這些人引誘來之後,想再走,可就不是那麼便宜的事情了。
或者從那個時候起,耶律敏就在考慮着用這些人當排頭兵了。
這些人,算起來也有上萬人。
不過人雖多,但在戰場之上能起多大作用,還真不好說。
這些人的個人戰鬥力不缺,但對於大軍團作戰,基本上沒有什麼概念。
不到五萬人,便是耶律敏所有能拿得出手的兵力。
為了這一戰,耶律敏甚至抽空了在龜茲、焉耆的兵力,而將這兩個地方與西軍對峙的任務,完全交給了回鶻將領仆固俊。
如果不能迅速地打贏敵人,那麼西軍肯定會趁你病,要你命,龜茲、焉耆不守,整個局面就要崩壞了。
「贏了,接下來一年,我們便能拿下整個黑汗國,然後以此為基礎,再去打花刺子模、塞而柱的主意,輸了,了不起咱們再退回漠北去嘛!」耶律敏一點兒也不在乎地道:「過上幾年,卷土再來!」
對於耶律敏來說,除了他統帶的那些核心兵力之外,其它的,大概都是可以放棄的吧!
雙方的兵馬漸漸聚集而來,雙方都是一個意思,那就是一戰而決。
所以那些試試探探的事情,都不屑得去做了。
就在高仙芝當年與阿拔斯決戰的同一個區域,來自中原的軍隊,再一次與阿拉伯軍隊對上了。
當年是高仙芝對陣阿拔斯。
現在是耶律敏對陣布哈拉。
這是時隔數百年之後,中原王朝再一次想要把自己的觸角伸到中亞。
高虎抱着自己的大棍子倚着戰馬半眯着眼睛,抓緊一切時間休息,在他的身後,跟着百來個兄弟。
他們本來是一支四處流竄的馬匪,日子雖然不富裕,但也過得逍遙自在,官軍來了就跑,官軍走了再回來。
千不該萬不該信了官府的話。
當然,這個官府,不是以前他老是與之作對的那個官府。
被稱作大遼的這個新官府,開出了優厚的條件來招安他們。
條件優厚到讓高虎怦然心動。
但當他接受了招安之後,才發現事情不對頭。
天他娘的知道,居然要作為這樣的一場大戰的排頭兵。
早知如此,便是給他再多的錢財,他也絕不會要的。
這樣的大戰之中,排頭兵的結局,九成九的都是死亡。
可現在,他已經別無選擇了。
都不用談什麼軍法如山,雖然耶律敏的軍法的確很嚴苛,動輒便是砍腦袋。
這樣的戰場之上,你想跑都沒地方跑,你不想殺人,別人卻想殺你。
你想投降,別人都沒空兒來接受你的投降。
哪有一刀砍了你來得爽快利落沒後患?
想來想去,居然只有拼命一條路可走。
因為那樣,至少還有那麼一丁點兒的活命的希望。
遠處想起了悠長的號角之聲,高虎睜開眼睛看了一眼距離他很遙遠的那面大旗飄揚的地方。
那是中軍所在。
在他這個位置,連上面的字都看不清。
那裏有大遼鎮北王耶律敏。
一個高虎連面都沒有見過的人,一個高高在上的人,一個掌握着這裏十萬人生殺大權的人。
高虎舔了舔嘴唇。
男人,大概便要活到這個模樣才算不枉到這世上一遭吧!
希望不死吧!
只要不死,只要這一仗贏了,那麼接下來,不管是財富,還是權力,應當都會滾滾而來的。
「高虎,聯手干一把,要不互相照應着,咱們只怕誰都過不了這一關!」牽着馬走過來的是吐蕃人葛祿。
兩人平素可是尿不到一個壺裏去,互相黑吃黑也不是沒有幹過。
兩個自認為精明的人,這一次卻一齊掉進了耶律敏的這個坑裏。
高虎沒有多說,只是伸出了手去,葛祿也有一百多人,他們兩人的手下人不多,可還真沒有吃乾飯的,而且在戰場之上,多一個人便多一份力量。
「葛祿,這一次老子的後背就交給你了。要是活下來,咱們兩個結拜兄弟。」
「彼此。」一臉橫肉的葛祿按着刀把子,道:「這一次要是活了,老子們就能飛黃騰達了!黑汗國可是富得流油。」
兩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兩個積年馬賊這個時候都儘量地讓自己的心思落在那些身外之物上。
也只有這樣,才能記他們忘記生死大恐怖。
生活,總是要有些目標的,不然跟鹹魚有什麼區別?
鼓點之聲響了起來。
從模糊到清晰,從單個的大鼓,到上百面大鼓同時敲響,從緩慢到急驟。
兩人不再說話,只是翻身上馬。
一通鼓落,最前方的無數騎兵盡皆翻身上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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