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功竹沉默了。
這番話讓他無法反駁,因為這樣的事兒,不是沒有發生過。
周澤心裏舒服了很多,老徐在前半生,就是一個工具人,是老皇帝還有他師傅的鷹犬,這會兒算是擺脫這一切。
「算了別想了,想多了添堵,在合江這樣不是很好,吃好喝好,沒有壓力,不用擔心性命,更不會被人利用。」
老徐側眸看向周澤,周澤推了他一把。
「別這眼神看我,你我之間是朋友,為了救你我是拼了性命,為了完成你最後一個任務,我也是舍下臉攛掇王憲魁的,即便是五百兩欠債,我總掛在嘴邊提起了嗎?」
徐功竹想了想,點點頭。
「提了。」
周澤咬着後槽牙,剛要反駁,就聽到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弟弟,你叫老哥哥大名作甚?」
周澤一縮脖子,直接從馬車上掉下來,老徐一抬腳,算是穩住了周澤的身形,周澤看向身後,果然王憲魁帶着幾個衛士站在後面。
馬匹在官道上,而他一身便裝,穿着的還是自己着人送去的衣衫,周澤暗罵一句,這特麼不能背後罵人,說不準什麼時候就來個現世報。
「王都尉好巧!」
王憲魁哈哈哈大小,一巴掌拍在周澤肩頭,周澤差點兒再度從馬車上翻下去,王憲魁趕緊扶住周澤。
「你這身板,太單薄!」
「王都尉是軍旅中人,身體好力氣足,我就是一個讀書人,哪兒有你的體魄!」
王憲魁一臉笑容,周澤看着看着心裏想到了之前的事兒,頓時眼睛一亮。
「王都尉不是經過此地?看來是特意找我來的,難道是......」
王憲魁點點頭,朝身後一擺手,那些衛士退遠了一些,老徐倒是沒動,王憲魁也沒計較,壓低聲音說道:
「事兒成了,我胞弟折損了幾十人,那個丫鬟還當了替死鬼,幸不辱命,算是將人送回宮中,今日收到我胞弟的快馬來報,我一刻沒耽擱,趕緊過來跟你知會一聲,免得你再提心弔膽。」
周澤趕緊跳下馬車,心裏壓着的大石頭也落了地,務必輕鬆。
「太好了,此事安置好,您和我頭頂懸着的這把刀算是拿開了,不過王都尉的胞弟,是否因此受到責備?」
周澤其實想問,沒啥獎勵嗎?
小道消息都知道了,這些一定會說,可直來直去顯得有些面子過不去。
王憲魁搖搖頭,一臉神秘。
「正相反,給我母親受了孺人之號,還獎勵了金銀絹帛,這都是托小老弟你的福啊!」
周澤眨眨眼,等待着王憲魁的下文,可是沒了,說完王憲魁背着手看了一眼江面,似乎還沉浸在母親被封賞的興奮中,畢竟武將很多,能得到如此殊榮的少之又少。
周澤想罵娘,老子出力最多,運籌帷幄都是老子,為何封賞就給你娘了,真當我是擺設?
「沒了?」
王憲魁一頓,搖搖頭。
「沒了。」
「王都尉的胞弟回磐石鎮了?」
「嗯,交了差事就回了磐石鎮,隨後命人快馬給我送來的消息,想來聖旨還沒到,不過寧王殿下應該也會知曉此事,人送回去這就不是什麼秘密了。
不過那安樂公主着實難伺候,在船上前幾日還能安分,後面就不聽安排,非要在船艙就寢,幾個衛士都給趕到夾板上,這才引得注意,不然也不會在涇陽外被襲。」
周澤嘆息一聲,看了一眼老徐,既然沒封賞,那就當做為老徐前半生做的了斷吧,也不再糾結這些,誰讓他是如此大度的人。
「可以想像,當時在合江縣衙,也就是我可以掌控,不然這位安樂公主都要自己去找你了,老哥哥想想,那會是個什麼後果?」
王憲魁一哆嗦,用力點點頭。
「小老弟說的是,人家是貴女,是金枝玉葉,咱沒轍不是,走吧,我急着趕着過來就是找你去喝酒,讓衛士來顯得誠意不足,我親自過來請你。」
周澤趕緊躬身施禮。
「王都尉的情誼周澤收到了,着實不敢當,既然您來了,也別走了,就在我這裏我們吃點特別的。」
老徐此時側頭,來了一嗓子。
「水煮魚。」
「......」
周澤一臉無語,看了一眼老徐,他還在吞口水,轉頭朝着王憲魁露出笑容。
「對,就吃水煮魚,保准老哥哥滿意。」
......
縣衙後院。
一盤魚片落入滾開的鍋裏面,王憲魁伸進筷子就往外撈,不管熟不熟塞了一大口,燙的不斷哈氣。
「小老弟,你對吃食的研究真的是登峰造極,這魚不是什麼稀罕物,怎麼你這吃法,就讓我如此痛快。」
說着端起酒碗,跟周澤撞了一下,仰頭就幹了,周澤淺嘗一點,放下酒碗,朝着三寶擺手。
「再殺兩條魚,將豆腐和蘑菇拿來。」
王憲魁眨眨眼,不再撈魚。
「豆腐和蘑菇也能如此吃?」
「豆腐煮的久一點,吸滿湯汁那味道更為醇厚,而蘑菇本就鮮美,解辣提鮮,讓湯汁也更加濃郁。」
三寶動作不慢,本就在一旁準備好的東西,切切就端了上來,周澤將兩盤東西下進鍋里,不去翻動等着湯汁自己將食材淹沒。
等了一會兒,周澤撈起來蘑菇給王憲魁放在碗中。
自己也夾了蘑菇和豆腐,蘑菇放在麻汁的碗裏,豆腐放在油碟裏面,吹吹涼這才嘗了一口。
許是因為蘑菇是野生的,味道鮮美的讓人不自覺眯起眼,感受着食材和牙齒舌頭的撞擊,那種滿足感讓周澤忍不住哼哼了兩聲。
王憲魁也有樣學樣,嘗了蘑菇和豆腐。
「果然好吃,老哥哥是粗人不會誇讚,也找不到什麼詞彙形容,真的不一樣的美味。」
周澤臉頰已經有些紅,仿佛回到了他生活的世界,一個案子結束,跟一群刑偵的糙老爺們喝酒的情形,那些人誇人夸食物就倆字,周澤突然笑了。
「牛逼!」
王憲魁一頓,有些不解。
「牛逼是什麼?好吃嗎?」
周澤擺擺手。
「牛逼是誇讚,誇讚食物美味,誇讚此事做的漂亮,誇讚某人處事厲害,統統都可以用,這是我師父常掛在嘴邊的詞。」
「你師傅?」
「教他破案,勘察現場細節,觀察人與事的一個白鬍子老爺爺。」
王憲魁一臉羨慕。
「夠幸運的,對了小老弟,我在白沙堡可都聽說了,你是這合江的周青天,破案如神,來到合江幾個月,將之前的無頭懸案全都清理了,荊州通判女兒的案子不過一天就抓到真兇,這個是真的牛逼!」
周澤笑了,別說這個王憲魁現學現用的很溜。
「幸運而已。」
「哪兒認識的師傅?叫什麼?就教了你一個弟子?」
王憲魁一連串三個問題,周澤笑着搖搖頭。
「機緣而已,我幼時讀書大雪封門,遇到一個白鬍子老爺爺,將他救了給他吃食,就認識了,至於師傅叫什麼我不知。
不過他看我才思敏捷,喜歡觀察入微的事物辨別,這才一時興起教了我這些,隨後再也沒有出現過,我猜京城就教了我一個。」
「不是給你了一個冊子?」
老徐在一旁接話,周澤瞥了他一眼,這貨吃都堵不住嘴。
「嗯。」
「什麼冊子?」
「就是破案和勘察的一些案例,還有細節的東西,不過可惜考過我之後,就燒了,哎可惜了!」
王憲魁笑着擺擺手。
「這是高人,傳授你能學會多少是緣分,難不成你還貪圖得到全部真傳,行了酒喝的差不多,我也該回了,估計過兩日賞賜就能到。
對了,聽聞聖人這次鎮南軍大加讚譽,之前遞上去軍需的摺子都石沉大海,可這次年前有可能撥下來一部分,周老弟這都是你的功勞啊,寧王定然也能知曉此事。」
周澤一口酒差點兒嗆到,不斷咳嗽。
「寧王也知道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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