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雲騰並沒有立刻進入桃源福地空間去驗證衡梧大神與木珩的長相,而是鬼使神差地從混沌鏡里瞧了瞧馬家的情況。
馬雲騰父親馬時元的家。
馬時元的現任妻子李芸知道自己總是胡思亂想,精神時好時壞。
她看着得了白血病的二女兒,總是回想起自己的大女兒。
她自己的命苦,自己的兩個女兒竟然也是。
原本以為二女兒會有一個幸福美滿的人生,卻得了這樣的病,關鍵是,骨髓配型,還沒有找到一個配型成功的捐獻者。
她又想起來過去,回想起生下大女兒的點點滴滴。
那些畫面如此清晰。
二女兒住院的醫院,忽然又換成了她生下大女兒的醫院。
而馬雲騰也就看到了阮芳華出生時的情況。
正月初八,湖湘郡武陵市第四人民醫院婦產科。13號病床上,蓋着床厚被子小心翼翼地側臥着的年輕女人,肚子高高拱起,全身都捂得嚴嚴實實的,只露出了沒有化妝的臉龐,她的五官格外精緻,但臉色明顯有些蒼白,略顯憔悴。女人有些失神的望向窗外,天快黑了,窗外幾乎望不見什麼,只有幾個建築物黑沉沉的模糊陰影,也看不大清楚。
這些模糊而冰冷的灰黑陰影,在13床女人的腦海里,瞬間變成了另外一番模樣……
「小芸,你的手怎麼這樣冰涼?趕緊放到我心窩上暖暖。」
阮無忌不容分說就抓着她的手,塞進了衣服裏面,果然很暖……
「小芸,我來背你,趕緊上來。」
一眼難以望到頭的石梯上,阮無忌彎下腰來,身子往下蹲……
「小芸,這是你愛吃的魚頭燉豆腐,嘗嘗有沒有譚魚頭的味道。來,先喝點湯。」
阮無忌一隻手將一碗燉得雪白的湯推到她面前,另一隻手遞來筷子……
……
靠窗更近一些的12號病床上,靠着枕頭坐着的女人,側過頭來,隔着被子,掃了一眼13床那女人的肚子,隨即熱切地打着招呼:「李芸,你這預產期是不是已經到了呀?你男人今天會來看你嗎?我男人說今天一定來,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哎,陳景!我這剛說到你,你就來了啊,你特麼是曹操呀!」
剛好推門進來,叫做陳景的男人,一臉很憨厚靦腆的模樣,只是沖12床笑了笑,一手拿着一大束玫瑰花,一手拿着一個極為漂亮的瓷花瓶,他快速掃了13床李芸一眼,隨之收回視線,將手中的玫瑰花插好,放在床頭的柜子上,替12床女人仔細攏了攏被子,這才拉着她的左手,神色鄭重地說道:「老婆!節日快樂!我愛你!很愛你!」
12床的女人臉上立刻溢滿歡愉幸福的笑容,眼角的魚尾紋也隨之漾了出來。但是,她很快就變了臉色,一臉怒意。如果不是右手正打着點滴,她定要拿手重重的拍幾下眼前的男人,她的左手掙脫了幾下,見掙脫不掉,一邊狠狠瞪着自家男人,一邊罵道:「愛我?你愛個屁啊!如果今天不是2月14號情人節,你是不是壓根不打算回來看我?好你個沒良心的,我這隻剩兩個月就要生了,你連過年都不回來,你是不是不想要這個孩子了?」
陳景嘴角動了動,心裏覺得有點委屈,但並沒有說什麼,一隻手繼續拉着自己老婆沒有打點滴的左手,一隻手卻輕輕撫上12床女人的臉龐,輕柔的摩挲了幾下,這才緩聲道:「老婆!是我不好!我改!我一定改!你別生氣了,好不好?你都瘦了這麼多了……」
12床的女人一直緊盯着自己男人的眼睛,見他眼裏似乎有淚水快要溢出來,偷偷掃了一眼旁邊床位的李芸,見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平躺着閉了眼睛,這才特意壓低了聲音,「瞧你這是什麼眼神,我明明胖了這麼多,臉上的橫肉都能抖出一層油花來了,兩個老媽子輪流給我做好吃好喝的,菩薩似的供着,我,我……老公,我想你!」
12床的女人忽然覺得自己不想說下去了,心裏一酸,眼裏似乎也變得有些濕潤了,兩口子突然都住了口,病房裏頓時安靜了數秒……
13床已經收回心神的李芸,原本是要和12床的王芳閒聊幾句的,看情形,她也不好開口了。
她今天是不用打點滴的,醫生說,如果明天還不發作,明天就吊一瓶催產素試試看。
李芸閉着眼,心裏想着,這王芳倒是運氣好,她男人陳景倒還真是一個好男人。起先,他說那句「老婆!節日快樂!我愛你!很愛你」真的有點雷到她了,還以為他看似老實巴交,實際是個心機男,也就騙騙12床王芳這樣直爽性子的女人罷了。
當初,阮無忌就是用這些手段,才騙得她對他一直死心塌心,害她一直把他當做明教教主張無忌,還是李連杰版的那種。
剛才,她真的有聽到那男人的聲音似乎有點微微的鼻音,這就是一條可憐巴巴的忠犬啊!不像她家阮無忌,就是個只會心裏釀蜜嘴裏含糖的空嘴炮子。
想起阮無忌,她的情緒一下子又亂了,那種面臨崩潰,絕望的感覺又來了。
可是,她馬上就要生下他們的寶寶了。
她自己可千萬不能倒下!
否則,就是一屍兩命!
她肚裏這孩子的命,似乎比她自己更苦!
她自己本就是個苦命的孤兒,父母不詳,四歲以前的記憶已經完全模糊了。但四歲那年,陽光孤兒院的院長李英在一家超市附近的垃圾桶邊上撿到她的情景,她還依稀記得。
那天,陽光格外燦爛,照在李英的臉上,似乎是鍍了一層金色的佛光,或許,是電視劇看多了,是她自己假想出來的佛光。
總之,那天是她人生中第一個覺得溫暖的日子。
她不僅被李英帶到了孤兒院,和小夥伴們一同玩耍,一同上學念書,後來還直接住進了李英家裏,她其實是想叫李英媽媽的,但李英說,孤兒院的孩子都叫她英姨,她也叫英姨就行了。但她明白,她和李英的關係,和孤兒院其他孤兒還是不同的,她若是有將來,她願意給李英養老。
後來,她和英姨偶爾談起當初二人的第一次見面,英姨卻笑着說,那天明明是一個陰天,天空還偶爾飄着零星的牛毛細雨,根本沒有陽光照射。
原來,那是她心裏的陽光和佛光……
阮無忌的判決還沒有下來,她要給自己不停地進行心裏暗示,她家阮無忌是被冤枉的,咱一家三口一定能挺過來!她心裏的陽光會永遠燦爛下去……
不知道英姨今天什麼時候來?英姨的前夫趙庭堅如今也是武陵市有頭有臉的人物,英姨已經去找他了,說不定他真能幫上點忙,她自己一定不能消沉。
李芸在心底給自己默默往好的一方面暗示的時候,12床那對男女的聲音又重新灌入她耳畔……
「小芳,這回,我有三個月假期可以陪着你。一直陪着咱們孩子出生,還有,你坐月子,我就給孩子洗尿片,一直到你出月子。」
「真的?陳景,你說的是真的?」王芳驚喜的聲音,忽然變得很大聲,「你有三個月假期?」
「要不然,我怎麼會連過年都不回來?我就是想着,陪着你們過年,還不如陪着孩子出生,陪着你坐月子……」
「你們領導怎會同意?」王芳驚喜之餘,還是表示懷疑。
陳景顯然略略遲疑了一下,「春節前,我出了一趟任務,有點難度的那種,直到初三才有了很大的進展,昨天總算是完結了,領導說要給我記功表彰,我沒要,就申請了三個月假期。」
王芳聽完,沉默了片刻,似乎這才回過神來,「有點難度的任務?不會是有危險吧?啊?你要有個三長兩短,可叫我怎麼活啊?孩子怎麼辦呢?」
說到激動之處,王芳揮動着左手,狠狠砸了陳景幾下。
「老婆,別動,再動就走針了,我自己砸!」
「你,你……真被你氣死了!真砸自己腦門啊!別砸了!砸壞了誰來照顧我?今天是我媽送飯,你媽剛才遇見一個從前的老同事,聊幾句馬上就會回來。你這樣,被媽看到了,以為我又欺負你了!哼……」王芳顯然更加激動了。
陳景看了一眼點滴的進度,又仔細檢查了王芳右手針眼回血的部位,見沒有什麼問題,趕緊重新抓住王芳不安分的左手,「這次真沒危險,只是對方很狡猾而已,我也不是沒腦子,孩子就快出生了,我也不敢和以前一樣拼了!你說得對,先顧好小家,就不會給國家添亂,我都記着呢!」
「算你還有幾分良心!哎,我說,你要是記功了,是不是會往上升一級?多可惜啊!不,不可惜,咱兒子肯定更希望你陪伴他!」王芳的語氣漸趨平靜。
男人憨厚的笑了笑,「你怎麼就說是兒子呢?照b超的時候,又不准說是男是女。」
王芳也笑了,「我就知道是個兒子!像你一樣,憨憨的,可好玩了!」
「小芳,你們家族不是有雙胞胎基因嗎?奶奶生了四叔和五叔,梅姐姐也生了一對雙胞胎兒子,你小姑也生了一對雙胞胎兒女,你這胎沒準也給咱們老陳家生一對雙胞胎兒女!」陳景自己越說越激動,眼前似乎已經看到了出生後的雙胞胎兒女。
王芳嗤笑了一聲,「你做美夢也要有點常識好吧,大概是你很久沒回來了吧,要是雙胞胎,照b超的醫生肯定早就和我說了,要不然,孩子出生時有風險,咱們都糊裏糊塗的了。」
陳景又是憨憨一笑,「這個,我還真沒想到,不管兒子女兒,我都喜歡。」
王芳不屑的撇了撇嘴,「咱媽可是一心想要兒子呢!再說了,我才不想和小姑一樣生一對雙胞胎兒女!她的那些做法,想想就來氣,她那樣做,不是故意害了人家原配嗎?她那樣貪財又陰毒的女人,我都不想認了!你也別小姑小姑的叫了,她再有錢,咱們也不求她。簡直丟了咱們王家祖宗十八代的臉,王艷,她就是一個賤人,一個人渣!」
陳景見王芳越說越激動,輕輕推了推她,又趕緊望了李芸一眼,然後,做了一個「噓」的手勢,王芳也趕緊往13床掃了過去,兩人很默契地同時不再言語,陳景默默跑到衛生間洗蘋果去了……
這時候,病房門又被推開,12床和13床的女人都往門口望去。一個身穿黑色束腰羽絨服,看上去約莫四五十歲但顯得很乾練的女人走了進來,兩手各提着一個盛裝食物的保溫桶。
「英姨,你來了!怎麼樣了啊?」
李芸有些着急,想要爬起來靠着坐,可是,她心裏越着急,動作反而更遲鈍。
剛進門的李英,趕緊放下手中的保溫桶,快走幾步,將李芸扶了起來,又拿過枕頭墊在她背後,「你這已經足月了,一切都要小心,好歹解家還有後。」
儘管李英的語氣很平靜,可李芸還是聽出了一些不尋常的意味,「英姨,我想去樓下花園裏走走,你扶我一把,醫生也說要適當走走,利於生產。」
「先把豬蹄黃豆湯喝了,再下去消食也不遲。」李英自然明白李芸的意思,見李芸搖頭,只得一邊給李芸拿鞋子,一邊還笑着和12床的夫妻倆打招呼。
李英扶着李芸,走出了病房,和護士站的護士說了一聲後,就來到了電梯房,李英看到人比較多,一直沉默着沒說話,李芸也是如此。
兩人一路沉默着來到了醫院花園深處一個較為僻靜的地方,李芸就有些急不可待了。
「英姨,你快說!我能抗住!」
李英這才壓低了嗓音,慢慢說道:「小芸,你要看開一點,至少你還有孩子,你還這麼年輕,可不能認死理。」
李芸心裏咯噔一聲響,如同暈車的人一樣,背後忽然開始冒汗,額頭也開始冒汗,頭有些暈沉沉的,可是,她心底里還是給自己暗暗打氣,「英姨,是不是已經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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