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名狀的塔羅牌 第一百二十二章 懸而未決的起筆

    「準備一下，薩特，儀式就在這裏佈置吧。」朱利安接着說，甚至都沒有正眼去看那枚被摔碎的水晶球。

    薩特下意識地回頭看着一眼，看着碎成了十幾塊碎塊的晶塊，不由地露出了一絲苦笑。

    還是讓老師生氣了啊……

    他也不敢應聲，生怕再度惹老師生氣，只是默默地走到房間中央，以嫻熟的手法用通靈粉末在地面上佈置相應的儀式法陣。

    每播撒一處，湛藍色的星輝就會從這通靈粉末中亮起，並從中緩緩飄飛出一縷縷氣息，環繞在薩特的身旁。

    等到他完成了進階儀式的佈置時，他的全身都已經被星輝所覆蓋，甚至只能看見一個隱隱綽綽的人影。

    而等到薩特站在了整個儀式的中央，朱利安這才將雙手按在了房間正中那枚碩大的水晶球上。

    隨着他激發着自己的實力，一股虛無縹緲的氣息散發開來，甚至將整個房間拖入了夜色下的星空，在萬籟俱靜的黑暗中閃爍着點點微光。

    這一刻，星之塔也在無聲地響應着他的需求，自塔基處開始，一層又一層的藍色星輝閃爍着，以驚人的速度向塔尖蔓延。

    眨眼間，原本看上去樸實無華的星之塔就被覆蓋上了一層密密麻麻的圖案。

    星輝的力量順着這些編織出來的圖案不斷蜿蜒向上，最終如百川入海般匯聚於星之塔的塔尖。

    海量而磅礴的星輝在這一刻完成了從無形無質向有形有質的轉變，甚至令整座星之塔都開始顫抖起來。

    塔內不少人感受着腳下略微抖動的地面，一時間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怎麼回事？」

    「是不是有人調動塔的力量了？」

    「別瞎說，哪次調動高塔的力量這麼劇烈？」

    「是在舉行哪種大型儀式嗎？沒聽說最近有什麼重大事件啊……」

    躺在自己房間裏研讀典籍的斯奧桑德同樣感受到了這份震動，他下意識地抬頭看向了頭頂，似乎視線能夠穿過層層阻礙直達塔頂朱利安的房間。

    不用想，這一定是老師為薩特舉行的進階儀式了……

    「看起來，你的這個學長似乎很受老師喜歡嘛，這麼多星輝，要是給我……」夢姬從他的肩頭探了出來，饒有興致地打量着周圍的環境。

    因為星之塔的力量已經被全力調動，在塔內也開始溢散出了部分星輝，對於夢界生物來說，這流散的星輝也勉強算是不錯的口糧。

    夢姬那張滿身線條的人臉無聲地扭動着，又莫名變幻着，線條成雙成對地組合在一起，構成了一張張大嘴，像是吸果凍般津津有味地品嘗着房間裏的星輝。

    「夠了。」斯奧桑德僵着臉，打斷了夢姬的話，又重新低下頭開始研讀手中的典籍。

    「你不嫉妒麼？」夢姬還想挑撥起斯奧桑德的負面情緒。

    對它而言，斯奧桑德的噩夢、美夢乃至於情緒本身都能成為食糧。

    它簽訂契約是為了吃飯的，而不是來挨餓的。

    「嫉妒？只有庸人才會嫉妒。」斯奧桑德嗤笑一聲，順手翻了一頁。

    「他可是明明不如你的啊……」

    「看來你根本就沒有注意到我在看什麼……」斯奧桑德冷笑着合上書頁。

    上面正赫然寫着一行燙金色的文字：《關於通用化儀式與縮減儀式進程的幾點想法和建議》，作者落款是朱利安，在名字上還附加了一個小小的塔狀印章。

    「你懂的，我不太明白你們的儀式之類，對我們來說，那沒有必要。」

    「這是老師兩年前才編纂的相關典籍，代表着他對於儀式的一些看法和理解，或者說你可以認為，這代表着目前星之塔對於縮減儀式進程的最高成就。」

    「然後呢？」

    「整本書沒有提到過香料手套或者類似的道具裝備。」斯奧桑德平靜地抬頭，重新看着頭頂的天花板，語氣複雜，「我本來以為是老師故意給了他研究方向和建議，但……」

    他頓了頓，不知道是該惱怒還是該苦笑，「但恐怕連老師自己都沒有想到香料手套吧？或者，連老師都沒有想到該如何平衡不同香料之間的靈性衝突問題吧？」

    學長的儀式和香料天賦，似乎有些強的過分了……

    光是依靠着這份成就，似乎他就足夠在來年的星術交流會上單獨佔用一段時間，當着整座星之塔，以及絕大多數優秀的金幣系超凡者的面，講述他對於香料和靈性的理解。

    「學長啊，你到底在猶豫什麼……」斯奧桑德低聲呢喃。

    「先加入靈魂晶石的碎塊作為基底，再加入少量天星鹽作為激活媒介，死魂草的草葉和根須是主體，然後是怨靈粉末和通靈粉末作為二次調和，最終再加入天星鹽……」

    薩特喃喃自語，飛快地將手中的香料逐一放置在眼前的地面上。

    每放置一樣，他的身形就會虛幻一分，星輝的光芒就會凝實一分。

    與先知不同，預言家更強調儀式的力量，因而他們會通過儀式進一步對香料中蘊含的靈性和儀式引來的星輝進行提純和萃取，並最終輔助自己銘刻符印銘文。

    然而，對於薩特來說，最大的考驗這才剛剛開始。

    當他順利地將所有香料都轉化成氣息成功地和星輝混在一起之後，他卻忽然僵住了。

    源源不斷的星輝在不斷湧入他的體內，可他看着如同白紙般潔淨的靈魂卻難以下筆刻畫！

    他竟然不知道該從哪一步開始起筆！

    在進階的道路上，他已經卡了好幾年，又通過了這次成功的預言儀式獲得了命運的感知，一切條件都已經具備，進階理論上該是合情合理的。

    就算他再不濟，再沒有天賦，也不至於在第一筆上就卡住了吧？

    畢竟進階就是一種升華自己認知的過程，就算再怎麼愚鈍，在門檻上卡了整整五年，對命運至少也該有自己的看法吧？

    而現在，薩特就像是被上課被老師點名回答一道開放性的問題，可作為星之塔做題家的他卻支支吾吾地答不上來，甚至連寫個「解」的勇氣都沒有。

    倘若是在課堂上回答不出問題，那還好辦，畢竟最多只會受到老師的批評而已。

    可問題是，這是在進階儀式中。

    星輝在源源不斷地注入自己的靈魂，卻因為自己遲遲不肯落筆而找不到宣洩口！

    別人的失敗或許還有挽回的餘地，可他要是找不到合適的方式輸出多餘的星輝，那麼他的靈魂將會被星輝浸染，最終被完全同化，說不定會直接異變為某種靈魂體！

    更糟糕的是，朱利安給薩特佈置的可是按照最高規格來的，不僅香料是最頂尖的，還用上了通靈粉末這種稀缺靈性材料，等於說是補上加補。

    要是換成常規配置，或許薩特還有操作的可能，說不定還能強行中斷儀式。

    可現在層層的高規格佈置反而成為了一份又一份死神的邀請。

    在舉行儀式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好像，老師的關愛多了那麼一點點？

    薩特苦中作樂，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