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啊,羅恩!等什麼!」管家一把推開發怔的羅恩,怒喝道。
毫不收斂的力量甚至將猝不及防的他推倒在地,甚至羅恩的頭還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似乎有濕滑的血液滴落了,劇痛刺激着羅恩的神經,眼前的世界變得模糊起來,只能看到幾道人影。
然後,他看到了,看到了兩道人影重合在了一次,聽到了管家痛苦的慘叫聲。
他看到了,看到了一道人影似乎長出了長長的尖刺。
然而,即便是這樣,羅恩依然在發呆。
他還是沒想通,為什麼事情會變成現在這幅模樣。
爸爸不是要送他一艘風帆長船嗎?
媽媽不是答應要親手給他做一件貴族禮服嗎?
湯姆伯伯不是要許諾過,幾天後會帶着他去鄉下的莊園裏,看看他的那頭心心念念的小馬駒嗎?
可為什麼……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跑,羅恩!跑!」因為內臟破損,血液上涌,堵住了器官,湯姆的聲音更像是某種嗚咽。
可他依然在提醒着,提醒着這位赫爾德家族最後的骨血。
只是,隨着普蘭家主的發力,自他體內肆虐的觸手斷送了他最後的生機。
提醒聲戛然而止。
畫面清晰起來。
於是,羅恩看到了一張半張染着血的臉瞪着自己,黑洞洞的嘴大張着,血腥而猙獰。
普蘭平靜地從湯姆的身旁探出了頭,溫柔地笑着:「羅恩,快到爸爸這來,你媽媽還有話要和你說呢。」
一股無名的恐懼攫取了羅恩的心臟,不知什麼時候,熱淚湧上了眼睛,這位才只有六七歲的孩子捂着嘴,竭力按下他的嗚咽聲,拼命地搖着頭。
不顧滾燙的地面,他甚至來不起站起,雙腿胡亂地蹬着地面,一心只想離眼前的男人越遠越好。
看着親生孩子試圖逃離,普蘭不滿地皺起了眉頭,隨意地丟開礙事的湯姆,細心地為愛人整理髮絲,慢條斯理地逼近,「羅恩,你這是怎麼了,難道你討厭我嗎?」
在火海中的退路是有限的,當羅恩的後背感受到了火苗的灼熱時,他的臉色蒼白了。
沒有退路了……
幾乎是連滾帶爬,他站了起來,緊握着藏在靴子裏的那柄袖珍匕首。
那是他父親送給他的生日禮物,希望他能像個勇士一樣面對生活。
這是他平日裏的玩具,也是他最後的武器。
看着眼眶微紅,神情倔強的羅恩,普蘭不由地急躁了,音調不禁抬高了幾分,「怎麼回事?羅恩,你在做什麼?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能把武器對準家人嗎?放下!聽到沒有,放下!」
因為止不住的熱淚,羅恩眼前一片模糊,可他依然哭着搖了搖頭。
他沒有說話,只是這柄匕首因用力過猛和緊張而在不停抖動。
「不聽話?羅恩,怎麼回事?為什麼不聽我的話!?」
普蘭開始咆哮,聲音中夾雜着些許奇怪的聲音,像是某種生物的尖鳴聲。
不知何時,他的兩條腿已經徹底分裂,變成了四五條潮濕堅韌的章魚觸手。
或者說,他的下半身已經徹底脫離了人類這個物種範疇。
對峙仍在繼續,五六歲的羅恩揮舞着那柄像是玩具的匕首,警告着他的父親。
「羅恩,你在恨我嗎?抱歉,我知道,我錯了,我不該為了錢到處奔波,我知道,一年到頭我只能看你幾次……爸爸錯了……」
不知為何,普蘭原本猙獰的表情變得有幾分哀傷。
「我保證,我的孩子,我保證,這一次,我會履行我作為父親的責任,羅恩,我們帶着媽媽一起去週遊世界好嗎?
你不是想去看遠北的冰山?不是想去看格陵王國的人是怎麼在雪地里和暴熊搏鬥?不是想去看萊諾菲卡王國的神秘石像?
我知道,你一直想去看,我知道,你的體內流淌着我的血液,羅恩,我知道,你將來會是世界上最優秀的探險家,我相信你的,兒子,當我老了,我一定親自做你的助手,幫你出書,出傳記,出歌劇!
爸爸忙,你知道的,總在船上,以前老是錯過了你生日,我都記得,我沒辦法,但那都是以前了,現在,就從現在開始,羅恩,爸爸保證,我真的會帶着你,哦,還有媽媽,我們一起,誰也不能把我們分開,羅恩,再相信爸爸一次,求你。」
普蘭的身體在崩潰,在重組,在羅恩的注視下,他早已變成了非人的怪物,甚至連聲音都變得沉悶。
只有他的臉還保持着人形,保持着那張充滿期待的神情。
似乎為了增加說服力,他迫不及待地舉着他愛人的頭髮,讓那枚人頭對着羅恩晃了晃。
「看看,羅恩,你媽媽都同意了,她都答應了!她在叫你呢,羅恩,來吧,我的孩子,來吧,讓爸爸補償你,求你了。」
然而,羅恩依然沉默而堅決地搖了搖頭,終於開口說話了:「普蘭先生,我的爸爸說過……」
他艱難地吸了一口鼻涕,狠狠地擦去了眼角的淚水,怒吼着說道:「男子漢,不求人!」
普蘭的臉上浮現出了濃濃的失望,而這失望轉眼間就消失在了瘋狂蠕動的肌肉里。
最後一絲人性被淹沒了。
於是,這個叫普蘭的怪物憤怒地質問:「羅恩,你為什麼不聽我的話?!為什麼你總這樣!?我是你爸爸!」
下一刻,這個足有兩人多高的巨型類章魚生物朝着羅恩,這個只有五六歲的小孩撲去。
普蘭失去耐心了,他承認,他失望了。
為什麼羅恩就不能接受他呢?
為什麼羅恩和她一樣,總是不能理解他呢?
他也想成功,可那次風暴掀翻了他的船!
貨物全沒了,他沒辦法,不是麼?
他得想辦法啊!
作為家裏的男人,他得撐起來啊!
為什麼眼神這麼奇怪?
就因為他失敗了?
就因為他賺不到錢?
他不想的啊!
五六歲的羅恩做不出任何的反應,只能呆呆地看着,任憑他被陰影籠罩。
而下一刻,一道金光直刺他的眼睛。
有劍天降。
他看到了這把劍刺穿了眼前的這個怪物,看到了劍光轉瞬間將怪物切成了粉碎,看到了黑紅色的鮮血在空中肆意飄揚。
而他不顧一切地撞了上去,在劍光中接下了摔落的母親的……頭顱。
「有趣,還有活人……」
摟着母親痛哭的羅恩無暇去看着人聲究竟是誰。
「你叫什麼名字?」
唯有痛哭聲回應。
「好吧,小子,跟我來吧,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桑·埃尼伯丁,你可以叫我伯丁,算了,反正你也不聽。」
那個男人自顧自地說道:「也是,說不定你會死呢,是吧,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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