鳶尾花商行內,在來自西方萊諾菲卡王國斯卡萊辛河下游的名貴薰香的煙霧中,愛麗絲靜靜地坐在座位上,抿了一口不加糖的紅茶。
戴格斯,鳶尾花商行駐萊登城分會的會長,正在一旁和艾德小聲地交流着。
他天生長着一副和氣生財的臉,眼睛幾乎眯成了一條縫,加上永遠掛在臉上的笑意,總是令人在不經意間就對他心生了幾分好感。
因為萊登城的地理位置原因,他這個分會會長賺足了油水,身上的絲綢長袍甚至要比愛麗絲的還要鮮亮幾分。
「愛莉能回來就好嘛。」戴格斯笑眯眯地說道,一邊把玩着手指上的骨質扳指,「不過,你的氣色似乎有些不好?」
愛麗絲默默地瞥了一眼戴格斯,搖了搖頭,並沒有說話。
愛莉是她的小名,在這個世界上知道的人不多,不過她的親叔叔戴格斯自然是知道的。
「愛麗絲小姐可能和邪典教徒打過交道吧?」艾德接過話茬。
「哈哈,在萊登城,最不缺的就是邪典教徒,小愛莉,我和你說過,在萊登城裏,身邊得有幾個護衛,不然總會遇到點意外事件。」
戴格斯似乎並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反而是哈哈大笑起來。
他的笑聲分外有感染力,甚至引得心情不佳的愛麗絲也不由得勾了勾嘴角,不過,她很快收起了笑容,「我不想有人跟着我。」
「為什麼?」戴格斯隨意地從一旁的桌子上抽出了一根長煙茄,正想要點火,卻又意識到面前坐着愛麗絲,又很自然地將這長煙茄收了起來。
儘管這用的是斯卡萊辛河下游最棒的煙草,被某些無良的鍊金術師改進了品種,還在其中添加了致幻的成分,抽起來足以令人忘卻一切煩惱。
但他還是不希望小愛莉沾上這些,或者說,按照貴族禮儀,一個合格的紳士就不該在女士面前拿出這些勉強算是不良嗜好的小玩具。
「艾德,戴格斯叔叔,你們應該清楚為什麼。」她的聲音平靜,可語氣里透露着堅決,「作為鳶尾花家族的一員,我知道我的任務和使命,也知道我的責任與權利,我不會做出傻事,所以,你們大可不必派人監視我。」
作為愛麗絲最親近的兩個人,艾德和戴格斯默默對視了一眼,小心地隱藏着眼中的嘆息和惋惜,並沒有說話。
他們知道,愛麗絲還會有話要說。
「家族試圖派人前來保護我,我拒絕了,因為我知道他們不是來保護我的,是來監視我的,」愛麗絲頓了頓,嘴角勾出了一絲古怪的笑容,說不清是譏諷還是悲傷,「他們說到底,還是害怕我逃跑啊。」
只有在不入流的騎士小說中,才會出現貴族小姐和落魄騎士私奔的劇情。
而在現實世界中,落魄的騎士養不活私逃出來的貴族小姐,而貴族小姐也將很快對騎士晚上的磨牙聲和臭烘烘的腳丫子感到失望。
只是,對鳶尾花家族來說,這個契約着實是太重要了,重要到非得執行不可。
愛麗絲還記得當初族長,也就是現任的鳶尾花大公卡拉揚,是如何親切地將她叫到他的書房裏,又是如何語重心長地對她分析了一番利害關係。
這些她都能明白,也能理解,也同樣能夠接受。
倘若她真的不願接受,或者不願意承擔家族的名譽和榮耀,像她那未婚夫一樣,她完全可以中途逃走,過上短暫或是永恆的流浪生活。
畢竟,只有在不入流的騎士小說中,貴族小姐才是手無縛雞之力、等待正義英勇的騎士前來救援的花瓶。
而在現實中嘛,愛麗絲可是一名能夠一劍劈飛壯漢的青春活力美少女。
「我們只是擔心你,小愛莉。」戴格斯清了清喉嚨,露出了一個苦澀的微笑,「你應該清楚,如果我們真的想要監視你,完全可以在暗中多派一些人來,但你也看到了,我真的沒有派人。」
愛麗絲再度抿了一口紅茶,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她知道戴格斯說的是實話,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心裏有些發悶。
說是不希望有人跟着她,可在面對白銀階的邪典教徒乃至於那個她到現在為止還不知道的那個「祂」時,她總會有些小小的動搖。
或許,如果有個人能夠站在她面前,應該是件很不錯的事吧?
當然,那個憊懶怠惰的傢伙除外!
她想到了那個在城主府晚宴上胡吃海喝的他,惡狠狠地想着。
然而,她又沒由來地開始擔心,即便是有所謂的「熾陽藥劑」,他真的能被救下來麼?
如果他死在了邪典教徒手裏,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可以……
一時間,她有些想的出神了。
「愛麗絲小姐?」艾德看着眼神飄忽不定的愛麗絲,小聲地詢問道。
「啊,怎麼了?」愛麗絲回過神來,又是飛快地抿了一口紅茶,掩飾自己走神的尷尬。
「我只是覺得您可能需要休息了,畢竟為了這件事,你差不多已經有一天一夜沒有睡覺了,如果只是靠着紅茶提神的話……」艾德小心地整理着措辭。
「艾德大叔,沒事的。」愛麗絲勉強笑了笑,可顯然有些心不在焉。
那傢伙不知道死了沒?
那可是關係到她一輩子的事呢……
作為一個寶劍系的超凡者,她的體質顯然要比普通人好太多,偶爾的熬夜並不算什麼。
再說了,她剛剛和邪典教徒交戰,更是遇到了那個不可名狀的祂,身上沾染着濃厚的邪典氣息,要是入睡,多半也會做個噩夢。
相比起在睡夢裏經歷一次噩夢,愛麗絲寧願強撐着不睡,等邪典氣息散去一部分再說。
看着愛麗絲那副表情,戴格斯不覺臉上湧出了幾分促狹的笑意,「哦,我親愛的小愛莉,你該不會是喜歡上了那個人吧?」
愛麗絲雖然心不在焉,可還是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跳了起來,「戴格斯,你別亂說!」
氣急之下,她甚至不顧禮儀,直接直呼她叔叔的名字。
「我只是在想這次婚姻能不能進行下去而已,畢竟他受的傷很重,要是他死了……」愛麗絲下意識地說出了心裏話,可隨後強行將後半句咽了下去,臉色變得不自然起來,緊接着浮現出了幾分懊惱。
還好現在面對的是她最親近的人,要是還有旁人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一時失態的她自然沒有看見戴格斯和艾德眼中的苦笑。
愛莉啊,如果你能拋卻這沉重的家族榮譽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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