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姆睜開了眼。
淒冷的月光透過華貴的琉璃玻璃照了進來,為房間增添了幾分光亮。
此時,好像是黑夜了。
安德姆下意識地瞥了一眼窗外。
灰濛濛的天色。
雖有月光,可不知道這束月光來自何處。
深夜,萬籟俱靜,靜得可怕。
不知為何,安德姆突然有些心慌。
老師就在隔壁。
慌亂中,他心中突然咯噔一下。
他猛然間從床上坐起來,身上的衣服居然沒有脫下。
來不及細想,他起身匆匆推開房門,幾步就來到了隔壁。
為了方便照顧老師,他和老師就住在臨近的兩個房間。
與薩特和斯奧桑德不同的是,這裏算是城主府的核心區域,是專門劃出來給像他們這樣貴賓居住的。
本來薩特和斯奧桑德按理來說也是有資格的,可奈何霍勒斯還是偷偷給他們安排了更加偏僻些許的住所。
反正,當時的霍勒斯如非必要,不想看見薩特和斯奧桑德。
走廊里,魔法水晶燈在閃爍着,將周圍映照地昏暗。
不知為何,安德姆明顯感覺到環境似乎黯淡了不少,隱約有種不太真切的感覺。
只是,此時的他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在門外躊躇了數秒,走動了幾步,最終遲疑着敲了敲房門。
篤篤篤。
敲門聲在寂靜中傳出去極遠,宛若重鼓,甚至帶着某種回聲。
其聲音之大,甚至還令沒有防備的安德姆嚇了一跳。
他的心不覺砰砰跳動了,惴惴不安地低下頭。
這下,應該會吵醒老師吧?
可,在他的心中隱約生出了別樣的想法。
等候了數秒,無果。
房門依然佇立着,沒有打開。
依然寂靜着,沒有多餘的聲音。
安德姆艱澀地抬起了頭,上前一步,手指摩挲着門把手,下意識地再度敲了敲。
這次,他下意識地收斂了手勁,可聲音反而更大了幾分,甚至整扇房門都在呻吟。
對於一個白銀階的超凡者來說,哪怕不注意鍛煉身體,其肉體素質也絕非是常人所能企及的。
這一次,安德姆沒有退後,只是停留在原地,焦急地等待着。
再度等候了數秒,意料之中的沒有回應。
於是,他終於忍不住了,攥着那個門把手,猶豫着,終於開始擰動。
此時此刻,這個輕巧的門把手宛若千鈞。
吱呀一聲。
門開了。
門外的光線比霍勒斯更早地擠進了房間,略微驅散了一小片黑暗。
陰影順着光在竭力生長,同樣在一轉眼間就鑽進了門縫中。
「老師?」
安德姆試探性地叫了一聲。
無人應答。
這回,安德姆強作鎮定的臉終於繃不住了。
他用力推開房門,下意識地揮指點亮了房間內的水晶燈。
於是,他呆住了。
圖安提萬並沒有躺在床上,相反,他還是如往常一樣坐在輪椅上,低垂着頭,悄無聲息。
安德姆像是被一道無形的雷電劈中,全身戰慄起來,有種莫名的感覺一下子爬上心頭。
他說不出來。
無論是肉眼還是氣息感知,他都能感覺到,眼前這個坐在輪椅上的老人已經死了。
生命氣息徹底消散。
「老師!」
安德姆忍不住再度高聲叫了一聲,似乎認為老者還能像往常那樣平靜地回應着他:「怎麼了,安德姆?」
然而並沒有。
老者就這麼宛若雕塑地坐在輪椅上,垂着頭,雙手自然交握。
安德姆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在喃喃自語道:「老師?老師?老師?」
儘管他心中已經做了無數次的準備,可當他親眼看見這一幕時,依然不知所措。
無論他怎麼想,他都不敢去設想老師死後會是什麼的情況。
他想不出來。
原本以為,老師應該會在臨死前將他叫到身邊,再對着他叮囑幾句……
然而,安德姆想不到,老師居然會如此悄無聲息地……
周圍的一切都在變暗,好像原本的水晶燈都在失去光澤。
空氣變得粘稠,安德姆不得不大口大口地呼吸。
像是剛剛被一柄戰錘掄中了腦門,安德姆的腦海一片空白。
諸多思緒如潮汐般起伏,沖刷着他脆弱的堤岸。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只知道自己在想。
他拼命地在想,似乎想要證明着什麼。
他沒有哭,只是在莫名地發抖。
這種感覺分外奇妙。
仿佛他已經成為了某個金幣系的先知,靈魂飄飄然地懸浮在頭頂,冷眼看着他的軀殼在戰慄。
此時此刻,他似乎一分為二。
一部分的他看着另一部分的他。
誰能想到,堂堂亞格蘭特王國的第一法師居然會如此輕描淡寫地死在了萊登城?
沒有過多的言語,沒有多餘的異象。
能覺察到死訊的,只有一個因為惦記着老師而天天睡不安穩的學生。
「老師!!!」
安德姆忍不住多走了數步,下意識地靠近。
可他不敢,不敢觸碰老師的軀體。
他怕觸手冰涼。
那是深入骨髓的寒意。
那是生死兩隔的含義。
他怕這股寒意徹底讓打破他的幻想。
四周依然寂靜無聲。
按理來說,這裏是城主府的核心區域了。
就算這裏沒有侍衛們把守,可如今安德姆發出如此巨大的聲響,也該有人發覺了吧?
但是,沒人。
死一樣的寂靜。
仿佛這個城主府內,就只剩下了安德姆一人。
在茫茫無邊的黑暗中,安德姆呆呆地佇立在圖安提萬面前,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也就在這時候,似乎房間有人,傳來了一聲悠悠的嘆息聲,然後便是發自內心的喜悅:「安德姆,看吶,他終於死了。」
「胡說!老師沒有死!」
安德姆不假思索地反駁道。
「他死了,安德姆,這一點,你是知道的。」
那個聲音只是平淡地說着,像是在闡述着事實。
這回,安德姆並沒有回答,像是默認了這件事。
「你該考慮考慮你的未來了,安德姆。」
安德姆半跪在圖安提萬面前,同樣低垂着頭,認認真真地幫老師整理着有些凌亂的毛毯,沒有回應。
「難道,作為圖安提萬唯一親傳弟子的你,就不想成為下一任的法師塔塔主嗎?」
整理毛毯的手指,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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