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華神州以南,是一大片肥沃的平原,一路綿延至不寧山。
在南川人的傳說中,這片不寧山原是一方怒濤洶湧的海域,海中蟄伏着一頭上古惡龍,每逢八月潮期,便會為害四鄰,興風作浪,引發上界不滿,派下仙人填海收龍,將這怒海填為平地,又將那龍鎮在此地。
那惡龍不服,被鎮壓了七百年,終於心有不甘地化作一片險峻陡峭的山脈,被稱作不寧山。
不管傳說到底是真還是假,這片不寧山卻是大部分修仙者所夢想登上的地方,不是因為這裏有着豐沛的靈氣,而是因為這不寧山上,建有修仙宗派太初門,與玉華宮、無相劍派、玄霄閣及天問派並稱為這萬華神州修仙界五大仙門。
和玉華山白雪凜冽的苦寒大相徑庭,這不寧山卻是個一年四季綠意不斷的地方,山下是一片富庶小鎮,山頂終年雲霧繚繞,站在山底望不到頭,而那太初門,就建在這不寧山最深最高的一座峰上。
此峰就叫太初峰。
唐徊的太虛滄海圖,實在是個玄妙的飛行法寶。
圖上是一片山海幻境,人置身其中,仿若飄於雲海之中,拔開層層雲霧,下方飛掠而過的景象便一覽無餘。
它唯一的缺點就是,對於靈力的要求,十分巨大。
青棱坐在圖裏,俯瞰着地面上蠅蟻一樣的景象,一路從西北飛到了南川太初門。
她的心態已經隨着這一路浮光掠影般的景象,漸漸沉靜下來。
唐徊並沒有將她帶到太初門的主殿,而是直接將她帶回了他修行的洞府,位於太初峰東側照日峰上的無華殿。
他們在無華殿前降下了雲頭。
無華殿和它的名字一樣,是個樸實無華的宮殿,並沒有琉璃金瓦、華光溢彩的景象,只是一幢青石建成的殿宇,和青棱想像中的華麗完全不一樣。
「師父!」
一聲帶着顫音的叫喚,將青棱四下打轉的好奇目光給扯了回來。
她跟在唐徊身後,聞聲望去,無華殿的門口,站着一個赤衣男人,下巴方正,眉宇堅毅,眼中一片激動之色,已經朝着唐徊俯身拜倒。
「去將他們幾個都叫來。」唐徊只是隨意朝他點點頭,吩咐了一句,便徑直走入殿內。
「是。」那男人應了一聲,站起身來。
青棱與他四目相交而過,朝他一笑,那男人見到她這個生人,不由一愣,不過瞬間那驚奇又化成了沉斂。
她這是有師兄了?!
無華殿上寬敞明亮,陳設樸素,主座之上一尊明玉蓮花寶座,下首兩側是整套玄木桌椅,四周牆上鑲着月白色的寶珠,除此之外,別無它物,透着一股清冷肅然。
唐徊盤膝坐上了蓮花座,閉眸沉思,青棱便乖乖站在他身邊,望着殿外的青山浮雲發呆。
她從有記憶開始,便被拘禁在了烈凰秘境之中,日復一日地苦修着,很少接觸外界,印象之中與其他修士的接觸,都是一場又一場的鬥法廝殺與爭奪,除了死去的那個人和她,在她的修行中,沒有第三個活物。
所以她不懂得外界的修士如何生存、如何修行,在凡間歷煉百年,也僅僅知道修仙界五大仙門的名字,太初門恰是其中之一,這唐徊既能在這裏作一峰之主,想必在太初門中身份定然不低。
「師父!」一聲嬌滴滴、脆生生的聲音傳來,帶着一股婉轉意態,未見其人,只聞其聲便已叫人心中勾勒出一個嫵媚的輪廓來。
青棱回神望去,只見殿外進來三個人。
當前一人,是此前青棱已見過的赤衣男人。
緊隨其後的,卻是個俊俏的少年公子,眼角微挑,嘴角輕勾,嚼着一抹桃花般的笑,羽冠束髮,錦袍華衣,一股風流意態撲面而來。
最後進來的是個十七、八歲模樣的少女,正是那嬌媚清脆聲音的主人,她生就一張芙蓉粉面,眉如柳葉,眼似明月,額間一點硃砂如血,垂着飛仙髻,簪着搖鳳釵,一襲玉色紗裙飄然若仙,露出兩管玉臂,腰間纏着蒼雲錦,束出盈盈一握的婀娜,走起路來姿態優美,有着池中青蓮的高潔清新,只是那眼神霧氣朦朧,額間硃砂妖嬈惹火,與那高潔之意恰恰相反。
「拜見師父。」這三人皆是一臉喜色,進殿後便一起朝着唐徊恭敬拜倒。
唐徊這才睜眼,道了句:「起來吧!」
「師父,您可算回來了,想死卉兒了。」那少女起身便沒有任何猶豫地纏到了唐徊身邊,勾起他的手臂,嬌聲撒起嬌來,眼神卻飛到了青棱身上,肆無忌憚地打量着她。
青棱瞪回了她。
「我不在的這段時日,可有什麼大事發生?」唐徊沒有理會少女的嬌痴,卻也沒有拂開她,只是冷冷地望着堂下兩個弟子問道。
「回師父,並無大事,除了……」赤衣男人慾言又止。
「除了紫雲峰的老怪趁着您不在的時候,搶了我們去裂空嶺修煉的機會,還三番四次上門挑釁,想要霸佔您的洞府……」那華衣少年搶了話,一面說着,一面也看向了青棱。
唐徊卻面無表情,看不出來喜怒。
青棱對他們師徒敘舊沒有興趣,只是安靜站在一邊,也不再去跟他們大眼瞪小眼,索性將眼光移到殿外,浮雲沉沉,空山寂寂,她忽然有種昏昏欲睡的感覺。
也不知道他們說了多久,青棱耳畔忽然又傳來那少女的聲音。
「師父,這個姑娘是什麼人呀?」
她一個激棱,睡意全無。
只是唐徊還沒有回答她,忽然間殿外雲海間紅光乍起,將眾人的眼光都吸引了過去。
「怎麼回事?」唐徊問道。
「必定是玉宸師弟閉關結丹成了。」少女忽然滿面喜色望向殿外,如春桃怒放。
「玉宸師弟……師姐你叫得可真親熱,師父回來也沒見你這麼高興!」華衣少年望着那紅光,眼中有絲妨間,不屑地開口。
「呵呵,小師弟,你現在還能叫叫他師弟,只怕再過幾年,你得改口叫他師兄了。」少女臉上□□不減,反唇相譏。
在修仙界,只以修為論大小,並不以歲數輩份為尊,誰修為高,誰就是長,昨天是師弟妹,過了兩天也許就變成了師兄師姐,這種情況十分常見,只是那少年聽得此語,卻是臉色微慍,這明擺着是諷刺他修為天賦不如人。
「師姐,你何必替他高興,據我所知,那沒良心的小子心裏只有六安峰上那一位,眼裏可沒有師姐你,去年你贈了一雙墨霜履給他,他轉頭就扔給了後山的雜役,你還不如疼疼你師弟我,我還知道好好報答你!」那少年想了想,隨即又笑了,用輕佻的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少女。
「蕭樂生!你別以為我不敢殺你!」一番話說得少女勃然大怒,粉面上浮起一片紅雲,咬牙切齒地看着少年。
青棱把眼神轉向唐徊,心裏想的是這煞星收徒實在太沒眼光了,這都收的些什麼亂七八糟的弟子啊!
她卻忘了,如今自己也是他那亂七八糟弟子中的一員。
「夠了,在師父面前,你們也這樣放肆!」赤衣男子見勢不妙,急忙喝止了他們。
那兩人聞言才停止了鬥嘴,卻還是像烏眼雞一樣瞪着對方。
唐徊毫不介意,只是嘆道:「百年即可結丹,且能天生異相,果然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
青棱並不知道他們說的是什麼人,只是觀那雲海霞光,隱有龍鳳之相,又聽唐徊說他百年即可結丹,心裏也不禁驚詫,這樣的速度比尋常修士快了三倍不止,想來應該是個天賦異稟的人物。
唐徊沉吟片刻之後,又道:「既然如此,你們都隨我一道去紫雲峰恭賀他們吧!」
他很久沒有回來了,既然回來了,怎能不去見見宗里這些老貨,三十年未歸,他這照日峰只怕已經成了別人搶奪的肥肉了。
「是!」三個弟子都露出喜色來。
唐徊不在的這三十年,照日峰一日比一日清冷,靠山不在,他們只能收斂脾性、謹慎修行,如今唐徊歸來,他們自然要揚眉吐氣一把。
化神期的修為,在整個太初門,除了幾個已經隱居修行的大能者,也只有太初門的宗主和幾個長老可與之匹敵。
「這是我新收的弟子,你們帶着她一道前去吧。」唐徊行至門口,忽然想起被遺忘在後面的青棱,回頭朝着三個弟子吩咐了一聲,便祭出太虛滄海圖,飛身而上。
殿中只剩下三個人與青棱八目相交。
青棱只好訕然行了一個不倫不類的禮,道了句:「師兄,師姐,我是青棱!」
「我對醜八怪沒興趣。」那華衣少年滿臉不耐煩地轉了頭,祭出了一柄紫光閃爍的長劍,御劍而去。
「別看我,師兄你知道的,我只對男人有興趣!」那少女也沒理會青棱,纖腰一擰,轉身出了殿,祭出一根緋色錦緞,輕飄飄跳了上去,隨着少年一道離去。
那赤衣男人無奈,只得祭出自己的八寶烈風輪,一面將青棱拉了上去,一面道:「別理會他們,我是你大師兄,我叫杜昊。那是你二師姐卓煙卉和三師兄蕭樂生。師父只有我們三個親傳弟子,如今又多了你,青棱小師妹。」
「謝謝大師兄。」青棱恭敬乖巧地回答着。
一行人便驅着五光十色的法寶,飛向了紫雲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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