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古藍遙望着兩名騎士的背影策馬消失在松林深處,眼中的神采黯淡了下去。
她靠在宿舍外牆之上吹着冷風嘆了口氣,厚棉襖下纖細的身體顯得越發渺小無力。
其餘孩子繞着院子裏的雷比毆達雕像發呆,似乎獵魔人從沒來過。
「這次算是平穩度過了危機?」
院子邊倚着籬笆牆的光頭大漢收回目光,不確定地問,
「那麼嚴肅幹嘛?笑一笑!反正兩個愣頭青帶走了骨頭和布偶,再出現妖靈也是他們的麻煩。」迪諾用小拇指指甲剃了剃鋒利的牙齒說,
「別掉以輕心…你們是沒見識過獵魔人的厲害和難纏,但在維吉瑪我深有體會。」黛西眼中射出一抹忌憚和怨恨,轉向光頭大漢,「你跟上去瞧瞧,確認他們徹底離開了。但不要驚擾到他們。」
光頭大漢身體傾斜猛然撲了出去,一陣狂風似地消失在密林中。
女祭司臉色肅然地沖絡腮鬍男交代,
「迪諾…讓孩子們做點準備吧,再過兩天城裏又要來人了。」
……
時間飛逝,晨曦悄然往西邊傾斜,天邊暈開一團橘黃的晚霞。
雷比毆達神廟北邊數十里的荒野之中。
裊裊炊煙從一處翹起的碗狀岩石下飄了出來。
溫暖的篝火堆邊,兩匹馬埋頭噗嗤噗嗤享受着青草大餐。
阿卡姆機械翻滾着烤架上被開膛破肚烤得金黃流油的兔子,擰着眉頭神地望着草叢出神。
卡爾則繞着地上的兩具骸骨揮灑一種白色的粉末,嘴裏念念有詞,當他畫出一個完整的圓圈,淡淡白光冒了起來,勾勒出六芒星的法陣,隨後他用一塊黑布蓋住了法陣。
鬆了一口氣。
「阿卡姆托姆,你這個大傻逼!沒掌握確鑿的證據前,怎麼敢撕破臉皮!你這麼做不就是問一匹狼吃不吃肉,他們怎麼可能不惱羞成怒!現在被灰溜溜趕出來,滿意了吧?!」
「誰說我沒證據, 而且當時我不是給了你一個眼神示意!」阿卡姆臉色一紅辯解道,
「我是你肚子裏的饞蟲嗎?我怎麼知道你腦袋裏裝的是漿糊!」
卡爾恨鐵不成鋼地嘆了口氣, 拍去掌心粉末, 走過去一屁股坐在篝火邊的草墊上, 隨手撕下一塊直冒熱氣的肉,露出白牙, 一口大半。
「算了,不跟你這個一根筋的傻子計較,你說的證據了, 怎麼不早點拿出來?」
「光頭肌肉男盯我盯得緊,那群孩子又突然着了魔,在神廟裏我壓根沒機會給你說!」阿卡姆知道自己這次犯了錯,態度良好地陪着笑,體貼地遞過去水壺讓同伴潤了潤喉, 自我安慰地說, 「但現在離開了神廟區域, 誰也管不着了,我們這就叫以退為進!」
「別耍嘴皮子了, 快說!」
「好的, 老大。我在安古藍和那個隨機抽中的男孩手腕上都見到了一個符號。」
他迅速地用十指在篝火邊一塊泥地上勾勒出一塊圓形蛛網和文字blakat gyba!
「我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這個符號, 依稀記得跟宗教有關。」
卡爾突然停止咀嚼, 二話不說起身在維爾特的馬鞍袋裏一陣翻找。
很快他取出一本灰撲撲的牛皮手冊他平日裏的學習筆記,記載着各位老師傳授的知識精華。
沙沙沙, 書頁翻卷, 火星四濺,照出少年沉靜的面龐。
「找到了!」
「讓我也瞧瞧!」
兩人瞪大了眼睛, 凝視着書本上的圖像, 陷入震驚。
密集的文字中,描繪着一副古老而詭異的畫卷。
邪惡的祭壇上編織開正八邊形的巨大蒼白蛛網,一頭遍體覆蓋黑色絨毛,八條鋒利螯足的昆蟲靜靜匍匐在上面。
最讓人震驚的是,它明明擁有蜘蛛的軀殼, 卻頂着一枚獅子的腦袋, 脖子上鬃毛濃密,火焰般飄揚,咧開的血盆大口露出鋒利的犬牙, 一雙冷酷的眸子凝視着前方,仿佛在凝視未知的命運。
而蛛網之下慘白的骷髏堆成小山,來自於被它捕食的獵物。
整副畫面充斥着不潔和邪惡, 光是看一眼都讓人不寒而慄,噩夢連連。
「獅頭蜘蛛,惡兆之神,」卡爾臉色凝重地念出它的名,「黑色的格雷巴(blakat grayba),又名卓闌·阿赫·特拉( agh tera )。」
「北方的一個古老的邪惡信仰!」
「將人類命運編織成巨網的大編織者。」
「崇拜死亡與黑暗,跟史凱利傑群島流傳的,人熊合一的邪神斯瓦勃洛一樣,喜歡血腥的活物獻祭!」
「它的祭司擁有強大的詛咒能力!」
嘶
火星噼里啪啦一陣爆濺,兩名獵魔人陷入沉思。
直到維爾特用毛絨絨的尾巴甩了甩他們的臉頰。
卡爾如夢初醒,喃喃自語,
「女祭司黛西背後也有這個紋身,這意味着」
「她壓根就不信雷比毆達!」阿卡姆托姆眼神放出精光,咬牙切齒地說,「她是惡兆之神、獅頭蜘蛛的信徒!那兩個和她形影不離的肌肉男」
「十有八九也是。」卡爾贊同,「他們的圖騰應該就藏在神廟某個地方。」
「可惡的傢伙,居然把咱們耍得團團轉,還跟我扯犢子,大喊雷比毆達在上!」阿卡姆忿忿不平。
「是愚弄你這個傻子!我一早就跟你說了他們有問題,讓你長點心!」卡爾不屑地瞪了他一眼,又感嘆道,「這個黛西敢一而再地沖雷比毆達發誓,謊話連篇,因為雷比毆達根本管不到她!」
「這可個先知太過窩囊廢了吧?」阿卡姆吐槽道,「自家廟宇被邪神鳩佔鵲巢,自家欣妮祭司恐怕也早就被害了,而不是什麼外出遊歷!它沒有半點反應!」
「傳說中先知雷比毆達只是一個為信徒強出頭,被巨龍抓走吃成骨頭架子的可憐蟲。」卡爾從烤架上撕下一塊肉,一邊吃一邊琢磨道,
「現在我覺得傳言非虛,他大概率只是作為一個知識的象徵,自身並不具備神力,是以獅頭蜘蛛的信徒專門挑了這麼一個軟柿子下手!如今神廟的十八個孩子已經處於邪神的獠牙之下。」
兩獵魔人相對無言,眸光轉動間,沉思良久。
「既然他們是邪教徒!」阿卡姆不解道,「為什麼一開始允許我們進入神廟剷除妖靈,而不是直接趕走我們,這不相當於引狼入室?」
「獅頭蜘蛛擁有強大詛咒能力不假,可九成九的詛咒只能針對血肉之軀生效,對鬼魂無效。這意味着,他們幾乎對虛實轉換的夜間妖靈無能為力,的確需要獵魔人協助。」卡爾不假思索回答,
「他們錯就錯在低估了獵魔人的好奇心和正義感,尤其低估了是某個初出茅廬、鬍子沒幾根,卻整天叫囂着騎士精神的大聰明。」
……
「呸!小天才,你英明神武行了吧?倒是回答回答我啊,地窖里的兩個孩子是他們害得嗎?」阿卡姆又想起光頭大漢關於戰爭孤兒的那番言論,神色複雜地說,「我怎麼覺着,他們對待孩子,還是有幾分真心在,不至於殘忍殺害。將心比心,那群小崽子可是挺身而出直面我們的利刃。」
「獅頭蜘蛛,有沒有可能並不如想像中那般邪惡。」
卡爾冷笑一聲,
「什麼東西能讓一群綿羊主動攻擊獅子,而且你沒看出那群孩子眼中的掙扎和哀求?我認為他們最後的過激行為受到了某種外力影響,比如他們腕部的紋身!」
「好吧,就算你說的對,」阿卡姆往篝火里丟了一截木柴,「那行兇的大型貓科動物和蜘蛛從何而來?神廟中沒有半點痕跡!惡兆之神擅長詛咒,但總不能憑空召喚怪物吧?」
卡爾沉默地喝了一大口水囊里的菊花茶,目光中閃過思索之色,腦海中突然浮現出光頭大漢和絡腮鬍男人的臉…兩個男人神神秘秘的嗅探動作…給他造成的無形壓力…奇怪的態度。
那條朦朧的線很快串聯起來了。
「我知道了,我們一開始調查方向就是錯的,我們陷入了思維的盲點,那兩頭惡獸根本不是從外邊入侵神廟,也許他們一直待在廟裏面,所以外人無從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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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意思?咱們不是搜遍了整個神廟。」
「動動你的腦子好好想想,關於惡兆之神,羅伊老師曾經給我們講了幾個他親身經歷的冒險!」
阿卡姆猛地一拍後腦勺,眼睛一亮,霍然起身,繞着篝火興奮轉圈,「維吉瑪郊外的熊頭人納威倫(真愛如血)…泰莫利亞長公主吸血妖鳥雅妲(逐惡而來),雜技團團長狼人亞倫和一雙鳥雀兒女(天黑請閉眼)……他們身為人類,卻披上了獸皮,因為他們都被惡兆之神的祭司詛咒了!」
「所以詛咒之力能讓人類變化為力大無窮的怪物!」
「詛咒某種意義上說也是一種力量。」
卡爾凝視着火焰,朗聲道,
「我們要找的根本不是什麼山貓、蜘蛛,而是人類變身而成的豹人,虎人,或者蛛人?」
「進一步想,最有可能的被詛咒者,正是噩兆之神祭司黛西身邊的布魯齊和迪諾!」
「他們管理神廟,要清除痕跡,瞞天過海,再簡單不過!」
呼吸
月亮升了起來,皎潔的月光和跳躍篝火,照出阿卡姆震驚的臉。
「這麼說,我們要找的兇手,一直在我們面前大搖大擺地晃蕩?還東扯西扯誤導我們?」
阿卡姆露出羞愧的苦笑。
這個事實荒謬、可笑,卻合乎邏輯。
「嗯,我傾向於這個答案。」
「可是他們為什麼要殘忍殺害兩個孩子?專門用痛苦的死亡向惡兆之神獻祭?」
「如果刻意為了獻祭,把孩子當成消耗品,我想活下來的孤兒不可能這麼多。」卡爾想了想搖頭,「至於具體原因與我們不相干。」
「現在該想想接下來怎麼辦?雖然不想承認,但我們只是貨真價實的兩個菜鳥啊,老師給我們上的第一課就是要挑選勢均力敵的對手!惡兆之神不在其類。我建議先去朗·愛塞特聯繫兄弟和老師們。」
「你還沒殺夠水鬼嗎?現成的機會,讓你大顯身手也不知道把握?我們必須趕快弄清楚!」阿卡姆卻眉毛一樣揚,抓起馬辮子輕輕抽了蠍子屁股一鞭,唱起了反調,「半途而廢,以後還有什麼資格沖夥計們吹牛皮!」
「腦子裏裝的都是屎嗎,你就不會學會審時度勢?」卡爾搖頭,擔憂地說,「反正我不想讓維姬年紀輕輕就守活寡。」
「她還不到十五歲,手都沒跟你牽過,守個屁的寡!對了,我這兒還有個證據!」阿卡姆從馬鞍袋裏取出了那個髒兮兮的布偶,火光照出上面花花綠綠的補丁和乾涸許久的血跡,他腦海里湧起安古藍咆哮的話
你怎麼不問它!
阿卡姆嘴角微彎,一把撕開了補丁,
「為什麼要殺那兩個孩子?沒準答案就在這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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