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青山這百分之三十五,正好卡在點兒上,基本可以保本,要是再漲的話,那就真是賠本賺吆喝了。
此刻的何家康,有種被架到火上烤的感覺,那是相當難受:
退,根本就沒有退路,野菜廠要是收購不上來原材料,那還怎麼生產?
進,就意味這不僅賺不到錢,而且還會貼錢,收上來的山貨越多,賠得就越多。
何家康有點後悔,自己一開始太衝動,直接挑起價格戰,才陷入到這種進退兩難的境地。
望望對面的劉青山,何家康忽然覺得,自己以前似乎低估了這個對手。
可是現在想這些都晚了,他已經被逼上絕路,如果退縮的話,那麼家家康野菜廠的命運,只有一個,那就是關門大吉。
拼啦,拼着先期虧本,也要拖垮對手,等剩下他們野菜廠一家的時候,自然也就可以重新定價。
何家康回頭望望楚雲玲,見到一直站在背後,默默支持他的楚雲玲,輕輕向他點點頭。
那意思仿佛在表達:家康,你做出的決定,我都會支持!
楚雲玲當然更清楚眼下的局面,開弓沒有回頭箭,只能血拼到底,唯有堅持到底,才能奪取勝利。
贏家通吃,敗者血本無歸,商場上的戰鬥,就是如此慘烈。
何家康也朝楚雲玲點點頭,他最害怕的是小玲都對他失望,那他肯定被放棄,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一切,將全部失去,這是他堅決不能承受的。
在巨大的壓力下,他也冷靜下來,一張面孔顯得無比冷漠:
「行啊,劉青山,你要打是吧,我奉陪到底,我們家家康的收購價,上漲百分之四十!」
虧了,絕對的虧本生意。
縣領導心裏最清楚,因為他們都清除野菜廠的利益空間,這些本來就是他們協商制定的。
想不到,雙方在開業的第一天,就刺刀見紅,開始一場血拼。
反觀劉青山,嘴角卻始終帶着淡淡的笑意,如果說,此刻的何家康,是嚴冬中的一塊寒冰,那麼劉青山就是春天一縷和煦的微風。
但是他平和的聲音,卻聽得眾人耳邊猶如春雷滾滾:
「何家康,我們夾皮溝野菜廠,收購價格上漲百分之四十五。」
說完,還伸手朝何家康示意了一下,那意思好像是說:該你了,請吧。
「百分之五十!」何家康咬着後槽牙,這是真的虧本啦!
「百分之五十五。」劉青山的聲音依舊無比平和。
「我……」
何家康終於沒能鼓起勇氣,繼續加價。
而且眼前這一幕,叫他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萬一他把價錢喊上去,對方再怕喊亂了咋辦呢?
此時此刻,站在人群中的何家康,面孔一會紅一陣青,額頭上的青筋直跳,他,已經被逼上絕路。
劉青山還有知道這傢伙的老底兒的人,都靜靜地望着他,眼神中沒有憐憫,只有暢快。
「該,這是你應得的!」張隊長低吼一聲。
「呸,你小子拋妻棄女的時候,想不到自己會有今天吧,哈哈,大快人心!」
就連一向沉默的高文學,這會兒都大笑起來。
那些賣山貨的村民,不知道內幕,紛紛開始打聽。
夾皮溝的人,當然毫不客氣地開始揭老底,邊說還邊罵,最後,就連那些賣山貨的村民,也跟着一起罵。
對於陳世美之類的,老百姓當然最為痛恨。
「瞧着人模狗樣的,原來是狼心狗肺的東西,老子以後要再往家家康野菜廠送山貨,老子就不是人!」
「對,堅決不給這狗日的送貨!」
一陣群情激憤,何家康的名聲,算是徹底臭了。
而這個時代,還不像幾十年後,名聲根本不值錢,而是被當成某種工具。
在這會兒,人們還知道愛惜自己的羽毛,名聲要是臭了,那就真的臭了!
「何家康,這就是你必須付出的代價!」
劉青山也毫不留情地捅出致命的一刀。
咳咳,何家康急劇地咳嗽起來,一張臉憋成紫茄子。
身後一名善於溜須拍馬的手下,連忙在他後背上輕輕拍了兩下。
結果哇的一聲,一口鮮血,從何家康嘴裏噴出來。
嚇得那名手下面無人色,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掌:「我,我真的沒用力。」
「報應到了,善有善報,惡有惡報!」老支書的話,代表了群眾的心聲。
看到這一幕,那些前來祝賀的領導們,心裏也萌生了趕緊走人的念頭。
可是楚專員不能甩袖子走人啊,他本來就瞧何家康這傢伙不大順眼,現在瞧着他這副德性,心裏感覺更加厭惡。
可是礙於身份和立場,他只能硬着頭皮站出來:「胡鬧,哪裏有這麼做生意的,你們兩家,這是不正當競爭,必須馬上停止這種錯誤的做法。」
上來先是各打五十大板,然後這才繼續說道:
「野菜廠需要為國家上繳稅收,也要給工人開支,還有水電燃料等等日常的各種消費,這些都需要資金,都像你們這麼胡搞亂搞,那還有錢維持工廠的正常運轉?」
最後,楚專員一揮手:「你們剛才說的那些鬥氣兒的話,統統無效,收購山貨的價格,就按照縣裏的規定執行,誰要是再敢胡亂提價,直接關門!」
說完之後,氣沖沖地奔向自己的小轎車,他也準備抽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能做到這一步,也算是仁至義盡,對家族裏也有個交代。
可是想走哪有這麼容易,有人不讓他走啊。
呼啦一下,那些賣山貨的村民不幹了,全都湧上去,把楚專員的小轎車,圍得里三層外三層。
「不能走,忽悠俺們老百姓玩呢!」
「對,不能走,一會兒漲價一會兒掉價的,你們小孩子玩過家家啊!」
一時間群情激憤,搞得楚專員坐在小轎車裏,寸步難行。
縣裏的王書記和鄭縣長,連同公社的孫書記,也都高聲勸阻,可是老百姓人多勢眾,可不管你那麼許多。
剛才價格一路飛漲,大夥都高興壞了;可是一轉眼又被打回原形,變成一場空歡喜,誰心裏不氣呀?
咋了,老百姓都是泥人捏的?就算是泥人,還有幾分土性呢。
眼前這種局面,是領導最不希望看到的,也是最害怕的。
孫書記和鄭紅旗他們,嗓子都喊啞了,還是無濟於事。
他們也知道,解鈴還須繫鈴人,這件事,必須兩家野菜廠出面。
劉青山當然也清楚眼下的局面,連忙向老支書和張隊長以及守林村的老劉支書和丁家溝的丁老黑等人招招手,大夥便一起上前,開始勸解那些村民。
這時候,就算是公安來勸,都不一定有他們的勸阻有效。
劉青山又適時地登高一呼:「鄉親們,大夥先靜一靜,聽俺說兩句!」
人群漸漸安靜下來,不過這也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而已,一旦無法令他們滿意,那麼更大的浪潮就會洶湧而起。
「鄉親們,這件事,確實是俺們兩家野菜廠有責任,俺先代表夾皮溝野菜廠,向大夥道歉。」
劉青山一邊說着,一邊先鞠了一躬,態度十分誠懇。
這下子,立刻就把何家康給比了下去,群眾的怒火,也紛紛轉移,開始向家家康那邊開炮。
本來嘛,這事跟夾皮溝關係就不大,大夥剛才都眼睜睜瞧着呢,是家家康方面率先加價,然後步步緊逼的。
而且本鄉本土的,大夥心裏多少都有點傾向性。
「賠禮道歉,道歉!」
「家家康必須道歉!」
村民群情激憤,揮舞着拳頭,聲勢極為駭人。
何家康剛才吐出一口血,整個人反倒好了不少,看到眼前這種情況,這傢伙倒也乾脆,身子往後一仰,直接裝昏迷。
身後有手下扶着呢,所以他並沒有摔在地上。
可是他這一倒,在所有人心目中的形象,也就隨之轟然倒塌。
領導們覺得這傢伙太沒有擔當,這種人,根本不足為謀。
手下人嘴上不說,心裏都鄙視死這傢伙了。
就連一旁的楚雲玲,心裏都是無聲的嘆息一聲:難道我真的所託非人?
不過她還是有些擔當的,站起來朝着那些憤怒的村民揮揮手:
「鄉親們,我代表家家康野菜廠,向大家致歉,因為何經理的衝動,給大家帶來的傷害,我們也會有所補償。」
「怎麼補償?」
群眾最關心的還是這個。
楚雲玲這回也不敢一個人做決定,而是來到劉青山跟前,兩個人商量一番,終於達成一致:山野菜的收購價格,在原來的基礎上,提高百分之十。
有些村民還是不滿意,畢竟相比於百分之四十五十,這百分之十確實太少。
可是架不住周圍的人勸啊,主要是夾皮溝的人和守林村以及丁家溝這些夥伴幫着勸說:
「要多少是多啊,要是這兩家野菜廠都關門,咱們的山貨賣給誰去?」
「見好就收吧,以後什麼地皮菜羊肚菌啥的,夾皮溝這邊的野菜廠還收呢。」
在大夥的安慰下,村民們的情緒也漸漸平靜下來,也不再圍堵鬧事,紛紛找到自己的擔子和背簍,重新去排隊。
這些人,基本都奔着道南的夾皮溝野菜廠去了。
雖然兩家的收購價是一樣的,可是在大夥的感官中,好像賣給夾皮溝這邊,自己心裏更舒坦一些似的。
不得不說,心理作用,有的時候真的很奇妙。
只有少數幾個着急的人,把自己的山貨,出售給家家康那邊,還遭到不少村民的白眼。
這副情景,叫楚雲玲也暗暗皺眉,何家康關鍵時刻指望不上,她這算不算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呢?
而看到這一幕,劉青山嘴角的笑意便愈發的濃了,這一撥不虧,起碼在競爭中佔據了先機。
這就是民心所向啊!
至於損失的那點利益,根本就不算什麼,只要能鬥垮何家康,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再說了,他這邊的收購量佔據了百分之九十的份額,早就把那點損失找補回來了。
開業第一天,就壓了競爭對手一頭,最關鍵的是,還是物質精神雙豐收,算得上真正的開業大吉嘍。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18s 3.9249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