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青山一行人,載譽而歸,回到碧水縣的時候,時間已經是十月下旬了。
這一次,劉青山又享受了一把少先隊員獻花的待遇,看着小臉上一本正經,向他敬着隊禮的兩名少先隊員,他心裏忍不住嘀咕着:
這要是換成老四和老五就更好嘍。
自從馮守信拿着報紙,四處找人「學習」之後,一切就變得風平浪靜。
不過這件事也給劉青山提了個醒,要是說起純粹的商場博弈,他誰都不怕,可是這個世界上,哪有那麼純粹的事?
他眼下不過就是一個小山村走出來的學生,沒有盤根錯節的關係網,更沒有人在背後撐腰。
目前這些人脈,還是這一年來,小心翼翼編織起來的,殊為不易。
他能夠依仗的,就是夾皮溝的父老鄉親,還有自己的家人和朋友。
所以,他需要往自己頭上,戴上足夠強大的安全帽,不求別的,只要能保證公平競爭的機會,他就知足,就不畏懼任何對手。
中午參加完縣裏的慶功宴,結束的時候都快到晚上了,劉青山就取回自己的吉普車,車裏拉着一大堆東西,心急火燎地往家趕。
這一趟出去,又是將近半個月的時間,他還真想家了。
車窗外的樹木,大多已經變得光禿禿的;田地里的莊稼,也大都收割完畢。
偶爾閃過一片翠綠的麥茬,有牛羊和雪白的大鵝,在吃着麥苗。
這裏種不了冬小麥,這些麥苗,都是自然脫落的麥粒生發出來的,過不了冬。
還有一些辛勤的村民,在田裏忙着整地,秋整地是很有必要的,可以更好地養地。
有些懶惰的農民,就等着開春一起翻地,結果同樣的田地,產量肯定要低一些。
吉普車開進夾皮溝,立刻有眼尖的人吼起來:「青山回來啦,是青山回來啦!」
很快就有人不斷地涌過來,臉上樂呵呵的,跟劉青山打着招呼。
張杆子道出了大夥的心裏話:「青山啊,你可算是回來了,你出去這麼多天,大夥這心裏都不安穩,就像沒了主心骨似的!」
就連老支書,都吧嗒着小煙袋鍋,笑着點頭:青山這孩子是夾皮溝的希望,他喜歡還來不及呢·,哪裏會吃醋?
正好村小也放學,看到吉普車,小老四立刻歡呼一聲,和山杏飛跑過來。
劉青山連忙張開雙臂,迎接這倆小傢伙的投懷送抱。
「哥,人家都想你啦!」
小老四用小手拍着胸口的位置,表示這裏想了。
可是劉青山瞧着,她拍的位置怎麼像是肚子呢?
於是他樂呵呵地拿出來一包糖,叫小老四分給那些娃子。
「哥,你都有點瘦了。」
山杏的小手,輕輕撫摸着劉青山的臉龐。
「呵呵,咱家山杏胖了,小臉上都肉嘟嘟的。」
劉青山捏捏小丫頭的臉蛋,或許是母親的回歸,解開山杏的心結,小丫頭真的長肉了。
山杏被他給捏的有點不好意思,臉蛋都紅了,掙扎着從劉青山懷裏下來,不過還是扯着他的手,捨不得撒開。
劉青山也很享受這種感覺,在外面奔波,即便再辛苦,可是看到家裏親人的笑臉,那些苦累什麼的,便全都煙消雲散。
「三鳳,剛子哥還有大龍哥他們,來了好幾個電話,好像有什麼急事。」大頭先把這個消息告訴給劉青山。
這年頭的通訊,實在不方便。
劉青山稍稍轉念,就猜到是什麼事,便伸手拍拍大頭的肩膀:「我知道了,大頭,大棚里的木耳,又采了一茬沒?」
一聽這個,大頭臉上立刻露出憨笑:「比第一茬還多呢,王教授說,第三茬才是大豐收!」
「二彪子呢,咋沒看到影兒?」
劉青山詢問起另外一個小夥伴。
「前幾天把水稻都收回來,現在曬好了,正脫殼呢。」大頭樂呵呵地說着。
旁邊的小娃子們,嘴裏一邊含着糖,一邊叫喚:「吃大米飯嘍,吃大米飯嘍!」
今年小麥豐收,家家戶戶分了不少麵粉,白面是不缺了。
而大米飯,不是瞎說,村里這些娃子,有一大半,還都不知道大米飯是啥樣的呢。
他們這邊原來不種水稻,這時候物資運輸交流的又少,就算是有錢,也不一定能買到。
農村人又不吃供應糧,連那二兩大米都領不到,上哪吃大米飯去?
難怪娃子們都這麼高興呢,跟過節似的。
說話間,二彪子也急火火地跑過來,他的衣服上帽子上都是稻糠,弄得灰突突的,跑起來都帶着一股煙兒。
「三鳳,咱們今年的水稻大豐收啊,你猜猜,畝產是多少?」
二彪子興奮地叫嚷着,張開雙臂,想要跟劉青山來個擁抱,結果被大頭給拽住:你那一身灰呢。
「過八百斤了?」劉青山反問一句。
「哈哈,八百零八十斤,差點過千!」
二彪子那叫一個興奮啊,就算是他乾爹的龍江省那邊,現在的畝產也沒超千呢,只有試驗田裏,或許能達到。
雖然幾十年後,水稻畝產過千,再稀鬆平常不過,但是現在嘛,能達到這個產量,那就很高了。
這裏面,二彪子功不可沒;另外,就是他們這邊的土質和水質優良,也是高產的保障。
至於村裏的情況,一切正常,收拾完秋兒之後,除了兩個采山的勞動組天天上山之外,張隊長還組織了幾支植樹隊,天天扛着鍬鎬栽樹。
種樹就是種錢,這話是劉青山說的,大夥都信:搖錢樹搖錢樹的,不都這麼說嘛。
跟大夥聊了一陣,劉青山撒了一圈煙,三盒煙就沒了,張杆子這貨最沒出息,嘴裏叼着一根,兩個耳朵還各夾着一根。
說是這種紅塔山,他還第一次抽呢。
劉青山又叫大頭他們,從車裏搬下來幾個紙箱子,這是帶給大夥的禮物。
他還不忘叮囑一聲:「這裏面有腐乳也有臭豆腐,自個根據口味選一小壇兒。」
「臭豆腐啊,俺最得意這個啦!」
張杆子立馬竄過來,樂呵呵地抱走一壇臭豆腐。
旁邊的張大帥就打趣他:「杆子,你天天在豬場,還沒聞夠臭味兒咋滴?」
這下可打開了話匣子,大張羅也嬉皮笑臉地開始埋汰張杆子:
「杆子你吃啥臭豆腐呀,豬場裏的那些豬糞你隨便吃,準保比臭豆腐還有味兒!」
張杆子也不是好惹的:「大張羅,信不信俺晚上就挑兩桶豬糞,都潑你們家大門口!」
這個威力一點不比炸彈差,嚇得大張羅也趕緊抱起一罈子臭豆腐,一溜煙往家跑。
「你還舔臉說別人呢,你吃得比誰都香!」
張杆子又笑罵一句。
大夥一陣鬨笑,都領了自家那份兒。
正好二牤子端着上尖兒一碗大米飯跑出來,直接叫自己的老娘往大米飯上面放了一塊腐乳,也不用菜,咵嗤咵嗤,吃得那叫一個香啊。
「大米飯真好吃,腐乳也真好吃!」這貨還咧嘴樂呢,臉蛋子上都沾上了腐**的紅色。
劉青山幫他擦擦臉:「以後等大米飯吃膩了,就該想貼餅子嘍。」
「大米飯還能吃夠,青山哥,俺可不信。」
二牤子平時最相信青山哥的話,唯獨這話,他一百個不信。
劉青山笑着揉揉他的腦瓜,然後就叫上老四老五,開車回家。
看到自家熟悉的小院兒,劉青山在外面折騰的有點浮躁的心情,一下子就安穩了,滿身的疲憊,也徹底消散。
「三鳳回來啦!」劉士奎樂呵呵地看着孫子。
「爺,這是哥給你買的茅台酒!」
小老四抱着兩瓶茅台,跟爺爺顯擺。
「茅台啊,好酒,我先來一瓶。」王教授樂呵呵地先搶過去一瓶。
劉青山也笑道:「王爺爺,您那份在車裏呢。」
這時候,母親和大姐他們也都出來,七手八腳地往屋裏搬東西。
林芝臉上滿是笑意,嘴裏卻嘮叨着:「這孩子,又買這麼多東西,這得花多少錢?」
「娘,這東西,都是人家送的,還有縣裏獎勵的。」劉青山知道母親過日子仔細,就算有錢,也不會大手大腳地亂花,便連忙安慰。
劉金鳳也在旁邊誇獎:「娘,還是咱家三鳳有本事!」
一家人歡歡喜喜進了屋,劉青山就開始分派東西:基本上是每人一套衣服鞋子,老四老五都撈到了兩套。
「哥,這是啥玩意,是汽水嗎?」小老四拿着個瓶子,在手裏可勁晃。
劉青山笑道:「是米國那邊的飲料,叫可樂,給你們嘗嘗的,別,先別打開!」
可是小老四手快,早就用瓶起子一撬,然後呼的一下,泡沫猛的濺了出來。
這東西一路顛簸,小老四又搖了半天,那不變成噴泉才怪呢。
小老四被嚇了一跳,看着一瓶「汽水」眨眼間就變成半瓶,立刻急了,這麼好的東西,可不能糟蹋。
於是她連忙把小嘴湊上去,堵住瓶嘴。
結果裏面的氣泡勁兒大,小老四使勁鼓着腮幫,卻還是抵擋不住,可樂直接從她的兩個小鼻子眼裏湧出來。
小老四眼淚都出來啦,小嘴裏還帶着哭腔說呢:「這啥汽水啊,全是氣兒,沒嘗到啥味兒,都噴氣兒啦!」
劉金鳳連忙拿來手巾,幫她擦抹,結果越擦越黏,還是領到洗臉盆子那,徹底洗洗吧。
大夥看着老四的小模樣,都強忍着,才沒笑出來,奶奶還小聲嘀咕一句:
「還真別說,人家這名字取得恰當,確實挺可樂的。」
等她收拾完了,劉青山這才給她和山杏開了一罐健力寶,小老四小心翼翼地嘗了一口,這才眉開眼笑:
「哥,還是咱們國產的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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