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消息,王宵獵不由吃了一驚。算着日子,劉子羽幾乎是得到消息便出發,馬不停蹄才能趕來。
把劉子羽迎到河南府衙,王宵獵道:「參議來得好快!我還以為,其他地方才得到消息呢。」
劉子羽道:「節帥一戰斬兩萬餘金軍,是前所未有之大勝,我等豈能充耳不聞!你在陝州斬拔離速,天下形勢就一下不一樣了。樞密命我前來,與節帥商量接下來的戰事。」
王宵獵聽了,情緒冷靜下來。道:「不知樞密欲要如何?」
劉子羽道:「富平一戰後,金軍席捲陝西五路,十幾萬大軍堵在蜀口,戰了兩年了。賴三軍用命,吳家兄弟諸將拼死作戰,才保得川蜀太平。實話說,朝廷兵馬保住蜀口已是艱難,再無餘力。現在你斬了拔離速,進攻蜀口的就只剩下兀朮而已。其餘陝西兵馬,其實無大用。」
王宵獵點頭:「參議說的不錯。只是我沒有想到,川蜀前線如此艱難嗎?」
劉子羽嘆了口氣:「難,確實是難。陝西的兵馬入川的極少,現在前線只有兩三萬人而已。全靠着蜀道艱險,勉強擋得住金軍。這次你在陝州大捷,着實是救了川蜀!」
北宋的兵來源非常集中,主要是以陝西、河東、河北三路為主,京東、京西兩路補充。南方地區的百姓,一般是不當兵的。靖康之變後,宋朝兵源地丟失,兵力補充不容易。
在川蜀前線,雖然有富庶的川蜀之地做後方,張浚卻很難補充富平一戰兵力的損失。很長的時間,包括吳階、吳璘、楊政等大將,手下兵力都不多。靠着地理優勢,勉強守住而已。
要到很多年之後,宋朝才習慣使用南方兵,兵力多起來。在趙構當政的前期,宋朝的正規軍大多來自北方,兵力並不比金軍佔據什麼優勢。王宵獵這樣,通過系統化訓練,招本地人參軍的,只此一家。
王宵獵想了想,對劉子羽道:「若如此,諸將可以趁機休整,好好休息一下了。」
劉子羽道:「天下未復,怎麼能夠休息呢?陝州之戰後,金軍在陝西只剩兀朮和撒離喝兩人。撒離喝的兵馬不足萬人,主要與我們爭壓秦鳳路以西地區。兀朮三萬人,進攻蜀口。三萬人,只比拔離速多七千人而已!」
王宵獵聽了,慢慢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對劉子羽道:「參議喝茶。」
劉子羽見王宵獵如此,臉上不由變了顏色。道:「節帥,看你的樣子,一時半刻不想動兵了?」
王宵獵道:「已經是夏天了,要動兵,怎麼也要等到秋高馬肥的時候才好。」
劉子羽道:「我們漢人,哪裏還要秋冬動兵!不瞞節帥,聽聞你在陝州大捷,天下軍民無不興奮!樞密決定,你的軍隊在一兩個月內,向西進攻。先取京兆府,而後進攻鳳翔府,堵住兀朮一軍的退路!我們東西對進,全殲兀朮一軍於終南山下!節帥一個陝州大捷,便改變了天下局勢。如果我們聯手,再打一個陝州大捷,何愁中原不復!」
王宵獵放下茶杯,道:「參議,仗不是這麼打的。」
劉子羽勐地站了起來,厲聲喝道:「那是怎麼打的?現在正是節帥為朝廷效力的時候,怎可推三阻四,白白錯失了戰機!富平一戰,若不是曲端不聽樞密命令,怎麼會大敗?」
王宵獵抬起頭,看着劉子羽,沉默了一會。才道:「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一場戰役,戰前必須仔細謀劃,方方面面都想到。計劃要訂得周詳,出兵的時候要果斷,作戰的時候要勇勐,才能夠抓得住勝機。如果戰事不利,怎麼撤退,怎麼反擊,必須都要考慮到。從陝州之戰到現不足一個月,參議急馳近千里來到洛陽,我不相信你們仔細謀划過!一進興起就要打一場仗?我沒有那麼瘋!」
劉子羽道:「兀朮三萬兵馬孤懸陝西,周圍千里之內並無良援,這不是戰機什麼是戰機?你的大軍新勝之後,士氣正銳,西出陝西誰人可擋?我們東西對進,斬兀朮於陝西,此不世之大功!」
王宵獵道:「這麼明顯的戰機,樞密想得到,參議也想得到,那麼兀朮能不能想到?」
劉子羽聽了不由一愣。過了一會才道:「自然想得到。」
王宵獵道:「兀朮想得到,還會在鳳翔府等着我們東西對進嗎?他的部下最少一人兩馬,哪怕我到了京兆府,兀朮依然可以率領三萬人逃之夭夭!我數萬大軍,到鳳翔去幹什麼?」
劉子羽道:「即使兀朮逃了,我們也收復了關中。」
王宵獵嘆了口氣:「女真人的兵馬,極限不超過二十萬。斬了拔離速,現在最多還剩十八萬人。十八萬人,要守萬里疆土,怎麼能夠做得到?要收復地方,金軍的防守處處是漏洞!關中又算得了什麼!」
劉子羽看着王宵獵,一時間不知道要說什麼。過了好一會,才道:「若節帥認為不應該西進,那該怎樣?」
王宵獵道:「金人以小國擊大國,本來就隱患重重。我們應該緊緊抓住金軍的弱點,不要分散精力。金軍最大的弱點,就是兵力不足,而不是地盤太小。所以呢,我們與金軍作戰,暫時不要在意地盤。所謂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只要擊滅金軍,不要說關中,女真人能守住哪裏呢?我的軍隊暫時不西進,偌大陝西,金軍總要派兵去守。哪怕兀朮退了,撒離喝不能退。能拖住幾萬金軍,比佔據關中強得多了。」
劉子羽看着王宵獵,過了一會道:「節帥的意思,還是大軍不西進?」
王宵獵點頭:「不錯。我下一步的目標是河東。金軍的規劃,是佔據黃河以北,黃河以南的地盤全給劉豫。河東是黃河以北,金軍不能置之不理吧。而且只要佔據了河東,陝西也就收回來了。」
其實王宵獵的軍隊西進,佔據關中,費不了多少力氣。把金軍趕出陝西之後,再進攻河東,形勢會更好。但王宵獵實在怕了張浚,儘量要避免軍隊落入張浚手中。諸般藉口,種種說法,都是一個目的,離張浚遠一點。或者說,離着朝廷遠一點。大宋的朝廷,現在實在沒有人能夠當得起恢復中原的重任。把軍隊交給他們,實在凶多吉少。
劉子羽自小隨着父親長在軍旅中,眼光不是普通人能比的。他感覺得出來,王宵獵說得有道理,但又不是那麼有道理。甚至有一種感覺,王宵獵故意躲着張浚。
過了很久,劉子羽才道:「若是如此,只怕要錯失殲滅兀朮的機會了。」
王宵獵澹澹地道:「一個兀朮,算不得是什麼強勁對手,錯過就錯過了,有什麼關係?」
又不是第一次錯過兀朮,王宵獵不覺得有什麼可惜。想殺兀朮,當年在澠池圍住他的時候自己就可以做,何必等到今天?一是機緣巧合,再一個王宵獵確實不覺得兀朮厲害,不如留着他。
金朝初年的將領,確實有許多能打的。在這個將星雲集的時候,兀朮即使不是最弱的那一個,也是相對較弱的那一個。而且他的身份特殊,政治作用比軍事作用大多了。
建炎四年搜山檢海,聽起來威風無比,但在撤退的時候,差點在黃天盪被韓世忠堵住,兀朮的指揮能力不得不讓人懷疑。到了陝西,與宋軍戰了幾年,兀朮也沒有取得什麼像樣的戰績。與金朝初年的其他將領比起來,兀朮的軍事能力讓人懷疑。王宵獵的感覺,自己寧願與兀朮對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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