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西路復興會分部的會議很快就在宋軍的軍營中開始。
大家就眼下的局面開始了商討和研究,對於下一步農民軍該怎麼走進行討論。
經過最初的統計,宋軍因為自相殘殺大概損失了三千多人,又有兩千多人在農民軍進攻的期間死掉,逃跑的大約也有五六千,所以宋軍被俘獲的人數大約在四萬三千人左右。
農民軍打出了非常漂亮的傷亡比,基本保全了主力,且士兵們紛紛立下大功,很多人都有七八九十個宋兵的俘虜數量,不僅立下了功勞,還增長了信心,確立了對宋軍的戰略優勢和優勢心態。
這就很重要。
這一戰可以說是完全扭轉了農民軍被動挨打的戰略態勢。
隨之改變的還有農民軍和宋軍之間的軍事力量比重。
整個江南西路,可以說已經沒有成建制的宋軍軍隊了,也就是說,在眼下,農民軍已經自由了,可以任意的攻城略地,在南宋境內狂奔。
不過在此之前,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商量。
如何快速增加農民軍的兵力,以及如何處置四萬多人的宋軍俘虜。
「對於這個事情,我是建議吸納他們的。」
趙玉成表達了自己的態度,開口道:「一來我們現在沒有足夠的兵力,重新組建也需要很多的時間,還需要訓練,而這些宋兵雖然戰鬥力不怎麼樣,好歹也是受訓過的。
二來,宋軍俘虜數量太多,我們的士兵數量太少,如果這個時候分兵去攻城略地,則看管俘虜的人手就不夠了,而若要足夠的看管人手,則我們就不可能湊出足夠多的軍隊攻城略地。
當前形勢是我們擊潰了這支宋軍,打破了重重包圍,而在包圍圈之外,是完全沒有成建制軍事力量的宋江南西路,我們若能抓住機會,一口氣攻佔隆興府、佔據江南西路作為根據地也未可知。」
副主任杜啟想了想,表示反對。
「玉成,我不贊成你的意見,這批宋兵在之前傷害過不少本地百姓,作惡多端,還有不少手上有人命,吸納進來對我們來說是巨大的隱患。
萬一吸納進來做過餓的,和老百姓打過照面,彼此一看都認識,這對於咱們來說是多大的壞影響?所以我不贊成這樣的做法,不能隨便接納他們。」
趙玉成嘆了口氣,想了想,還是決定堅持自己的意見。
「老杜,很多時候我們是沒有選擇的,如果有的選,我也不想做出這樣的選擇,但事實就是這是我們的最優選擇。」
「怎麼就是最優選擇了?把殘害百姓的混蛋也吸納進來?」
「當然要先甄別,混蛋一定要甄別掉,那些軍官也要甄別掉,但是全部甄別掉是不至於的,全部甄別掉你想怎麼做?把他們全部殺掉?這可是四萬多人,咱們又不是白起。」
趙玉成緩緩道:「其他的就不說了,就說當年光復軍北伐的時候,也面臨和我們現在一樣的問題,本部人少,俘虜的金兵很多,如何處置他們是一個巨大的問題。
當時的光復軍就作出決定,先做甄別,甄別之後,把作惡多端的和還有救的區分開來,把作惡多端的進行公審,就在那些還有救的俘虜眼前公審,對他們的觸動非常之大。
以為內他們當中也有絕大部分是遭到軍官的殘酷壓迫的,於是很多金兵都加入了光復軍,自此就作為一個戰士而戰鬥,很多人後來還做了軍官,乃至於加入了復興會,非常積極。」
杜啟抿了抿嘴唇,沉默不語。
趙玉成見他不說話,就繼續說。
「當時這個決定也有人反對,認為這些俘虜手上有人命,髒了,應該全部處死以震懾敵軍,為受到傷害的民眾報仇,但是陛下力排眾議,要求我們注意甄別,區分對待被俘獲的敵軍。
陛下認為甄別之後加以教育,若是處置得當,他們可以快速轉變為我們的戰鬥力,光復軍在北伐之初只有十多萬人,等攻克中都之後,區區幾個月的功夫,兵力就擴增到了將近五十萬。
可以說,當時整個金軍的主力還有很多跟隨我們的地方武裝都進入了光復軍,光復軍變成了一個大雜燴,論成分之複雜,當時遠比我們現在要嚴重吧?
當然,光復軍內部也沒有就此停止士兵的教育工作,燕雲安定之後,他們對於軍隊內的原俘虜兵進行了二次三次甄別和再教育,經過一段時間的篩選和教育之後,清除了數萬人,總兵力限制在了四十萬人,也就是如今的大明軍隊。」
江南西路復興會分部的會議上,很多人都在聽趙玉成講述他們不是很清楚的當年光復軍的擴軍、整編、改組和最終成型的故事。
如今的明軍有超過一半人都是當初的金軍改組過來的,曾經也是在金國的體制下欺壓百姓,自己也被上官欺壓,渾渾噩噩,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生,什麼時候死。
你要他們說他們曾經是金軍的故事,他們會非常不爽,很生氣,覺得那樣的過去並不想回憶,那個時候活的和鬼一樣,有什麼好說的?
對於他們來說,加入光復軍之後的日子才是人過的日子,才是他們眼中有意義的日子,那之後他們才活得有意義,有價值,曾經作為金軍的那段日子完全無法回首。
杜啟還是不說話,神色卻有了改變。
於是趙玉成再接再厲,祭出殺招。
「宋軍作惡多端的原因是這種壓迫性的舊軍隊體制,長官平日裏壓迫士兵,等士兵覺得無法忍受了,就放縱他們燒殺搶掠以舒緩他們的壓力,由此控制他們的精神,把他們改造為了殺戮的工具。
對於這種萬惡的舊軍隊體制,諸位應該都是有所耳聞的,在這種體制之下,難道還有什麼個別人能夠獨善其身嗎?我覺得是很難的,所以真正罪惡的不是個人,而是整個宋軍的體制。
當然,那些已經被體制完全腐蝕掉的人是無藥可救的,甄別出來,公審,處決,為被害者討一個公道,而那些中毒不深,還有救的,也要甄別出來,予以救助,讓他們重新做人。
這就是我們復興會員的工作,這就是復興會在軍隊內部存在的意義,宋軍把正常的人變成鬼,而我們就要把鬼變回人,我們要讓軍隊始終充滿人情味兒,要讓軍隊不至於淪落到殺戮工具的地步,諸位,你們說呢?」
趙玉成的一番演講說得十分懇切,也非常有道理,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
最終,以杜啟為代表的反對派保留了意見,沒有反對趙玉成的俘虜兵改造計劃,但是也不支持,決定靜觀其變,看看事情的發展再說。
而趙玉成發起了動議表決,由整個分部的復興會員進行表決,表決數字證明趙玉成的建議獲得了絕大多數人的支持,剩下的也沒有反對,基本選擇了棄權。
事已至此,沒什麼好說的了。
於是動議通過,立刻開始實施。
農民軍方面立刻派出了目前所能夠派出的全部人手共一千多人,着手對這些俘虜兵進行登記和甄別工作,準備進行收納的第一步。
把作惡多端且享受這種體制的軍官、士兵甄別出來,對他們發起公審,斥責他們的罪惡行徑,進行公開處決,以此作為改造俘虜兵的第一步。
蘇詠霖在山東掀起大規模運動的同時,趙玉成等人也通過極強的執行力和組織度完成了對四萬三千多宋軍俘虜的一次甄別和二次甄別,耗時九天半。
通過兩次甄別,甄別出了兩千七百六十九名有確切濫殺無辜記錄的軍官、士兵。
隨後,農民軍就開始組織宋軍俘虜兵發起對這些人渣的公審。
他們的罪行被宣讀,他們對同僚、下級的欺凌也被公佈,最後,由負責行刑的農民軍人員宣佈這些人渣的處置結果。
對於普通的宋軍俘虜兵來說,這幾天的經歷實在是太離譜了。
在炸營的極度混亂之後,他們成為了俘虜,也漸漸從炸營的極度驚恐之中恢復正常,然後就開始哀嘆自己即將遭遇的命運。
被這群賊軍抓住了,還有活路嗎?
等死而已。
惟一的區別就是死的方式可能有所不同,但是大家都一樣,都要死。
他們是這樣認為的。
但是他們很快就吃到了作為俘虜的第一餐,是菜粥,很濃稠,加了不少鹽,味道很足,糧食的香氣四溢。
他們幾乎都覺得這是農民軍作為勝利者的伙食,但是當農民軍押送着他們排隊放飯的時候,他們感到驚悚。
因為這樣不錯的伙食對於他們來說也挺罕見的,軍官能吃到,他們就難說了,稀粥是常態,偶爾能吃到菜粥,而當他們能吃到乾飯的時候,基本上就是要拼命的時候了。
所以他們也認為,這或許就是他們的送行飯了。
賊軍還挺有良心,死之前給頓飯,死了也不會做餓死鬼,到了底下估計也會舒服一些。
懷着如此的情緒,宋軍俘虜兵吃完了他們【最後的晚餐】。
一夜過去了,什麼也沒發生,第二天早上,一頓一模一樣的早餐來了。
俘虜兵們感到有些奇怪。
斷頭飯還給吃兩頓的?
不過他們也不在意,有東西不吃王八蛋。
一餐吃完,肚子很飽,他們靜靜等待着死亡的降臨,隨後,農民軍的人員開始就位,開始詢問他們一些很奇怪的問題。
比如家庭籍貫,家中是否有親人,參軍多久,現居何職,對宋軍的觀感如何,對自己的長官有什麼看法等等。
接着就是比較尖銳的問題。
比如是否殘害過百姓,是否有濫殺無辜等行為,是否參與過屠城之類的行為,以及自己手上有多少條人命,知不知道身邊同伴或者長官有沒有濫殺無辜記錄之類的。
這些問題聽上去就很奇怪,除了那些沒上過戰場的雜役兵和剛加入軍隊沒多久的新兵蛋子,參加軍隊兩年以上的老兵油子有幾個人手上沒人命呢?
至於那是敵軍的還是老百姓的,那也不好說,殺良冒功這種事情對宋軍來說也是很正常的。
結果農民軍的工作人員就對他們宣佈,說只要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誠實回答,一經證實就可以免死,有所欺瞞的,就算本身沒有濫殺無辜,也要按照濫殺無辜處理,直接處死。
這下宋軍俘虜們可驚訝了。
還能免死的?
還有這種好事?
那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只要能活命,啥都說!
於是很多讓農民軍覺得匪夷所思的宋軍內幕都被交代了出來,聽的負責甄別的農民軍幹部眉頭直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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