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慢遲知道一定是出事了。
陸葉舟殺死了關竹前的替代身軀,那是一台不太完美的機械人,只有遠看時才像是人類,一旦仔細觀察,就能發現不少破綻。
可陳慢遲還是嚇壞了,那台機械人坐在她身後時,一切舉動都太像人類,甚至幫她紮好頭髮,突然間就被射倒在地,在陳慢遲心中激起的驚駭持續多時。
陸葉舟一個勁兒道歉,發誓說自己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會射准,絕不至於誤傷慢慢姐——他以為陳慢遲的驚駭是因為害怕被傷到。
沒過多久,陳慢遲開始擔心丈夫了,陸葉舟怎麼也聯繫不上陸林北,然後還總裝出輕鬆的樣子,聲稱一切盡在掌握中。
兩人去往城裏的一間安全屋,陸林北想方設法安撫陳慢遲,同時也在小心翼翼地套話,想要知道關竹前的一切。
陳慢遲覺得大可不必,她相信陸葉舟,願意告訴他一切,可她知道得很少,只有董添柴的到訪,以及陸林北與枚忘真的通話,再就是去與關竹前會面。
關竹前說過什麼?陳慢遲完整複述,並無隱瞞,尤其是關於王晨昏的內容。
「王晨昏策劃一切?從綁架真姐的思維到趙王星的戰爭,都是他策劃的?關竹前在撒謊,她想混淆事實,她唯一的實話就是她在甲子星過得不如意。」陸葉舟立刻做出判斷。
「可是真姐讓我們聯繫關組長,說只有關組長……」
陸葉舟大搖其頭,搖到陳慢遲不好意思再說下去,然後他道:「那不可能是真姐,肯定又是某種模擬程序,董添柴已經被甲子星收買,就是他編寫的程序,否則的話,怎麼會如此湊巧,他一上網就能找到真姐,比我們整個軍情處加在一起都走運?」
「我不知道,董博士好像是名天才……」
「他是天才,不是神仙。而且——那是關竹前,殺死老千的兇手,農場上下恨之入骨,真姐不殺死她就不錯了,怎麼可能與她暗中來往?不可能,絕不可能。」
陳慢遲不想解釋,喃喃道:「我是這麼聽說的,事實是什麼,我不知道。」
「我相信慢慢姐的每一句話,但是你被騙了。」
「老北也看不出來?」陳慢遲對自己被騙並不在意。
「老北太久不做調查員,敏感性大不如從前。」
陸葉舟很忙,與陳慢遲說一會話,立刻就得離開,「慢慢姐留在這裏,不要出門,也不要與任何人聯繫,我很快就會回來。」
「老北……」
「一有老北的消息,我第一個就通知你。」
陸林北確實沒走多久,回來之後說幾句話又離開,就這樣來來去去十幾趟。
陳慢遲有一種感覺,陸葉舟似乎在利用她設置某種陷阱,可惜獵物一直沒有上當。
陸葉舟與陸林北聯繫的時候,正好在外面,陳慢遲沒聽到,等到與枚忘真通話,陳慢遲聽到了,雖然總共沒有幾句話,但是她明白,肯定是出事了。
「老北將真姐救出來了,真是……不知道是怎麼弄的,估計老北還是進入網絡了。」
「老北說不進去,肯定就不會進去,他不是隨便改變主意的人。」陳慢遲對丈夫非常信任。
「總之這是好事,真姐說老北正在努力。」
「努力什麼?」
「大概是……我也不知道,應該不會是壞事,老北每次努力都有成果。」
陸葉舟第二次接到枚忘真的通話,結束得更快,然後什麼也沒說就告辭離去。
知道對方不會透露,所以陳慢遲乾脆不問,但她決定不再等下去,要自己做點什麼。
安全屋兩室一廳,客廳里佈置得過分整潔,不像是經常住人的樣子,一間臥室也比較正常,另一間鎖起來,陸葉舟從來沒打開過。
門是普通的木門,陳慢遲找出一條毛巾,將手掌包起來,然後用力擊打,在門上穿出一個窟窿,這是她從電影裏學來的橋段。
臥室看上去很正常,陳慢遲搜索一圈,終於從床板下面找到一隻粘牢的紙盒。
安全屋是給自己用的,所以保密措施並不嚴格。
紙盒裏有十餘枚晶片、一支間諜槍、二十發子彈、一柄匕首,以及若干雜物,陳慢遲一樣也不認識。
間諜槍她見過,不會用,連怎麼裝入子彈都不會,想了一會,她拿起匕首,抽出來看了一眼,匕首看上去非常鋒利,她立刻插回去,又想一會,抓起那幾枚晶片,連同匕首全送到隨身的小包里。
房門已經上鎖,從裏面打不開,陸葉舟聲稱是為了保護她的安全,現在看上去卻像是軟禁。
還有窗戶,安全屋位於樓房三層,離地面不算太高,陳慢遲利用床單、被罩製造一根繩索,系在床腿上,再將床推到窗下靠牆的位置。
打開窗戶,站在窗台上,陳慢遲小聲道:「葉子,別意外,這可不是我第一次跳窗逃跑,你只看到作為命師的我,這次讓你領教流浪者陳慢遲。」
與之前的經歷相比,這次跳窗非常輕鬆,陳慢遲絲毫不覺得費力,只在剛剛跨出窗戶時感覺到一點緊張,很快就被強有力的雙臂所驅散,它們緊緊抓住繩索,給整個身體提供支撐與保護,帶來穩定的安全感。
輕輕跳到地面上,陳慢遲第一次對這具被改造過的身軀感到滿意。
自從戰爭的陰雲從遠方飄來,天堂市的夜晚不復往日的熱鬧,但是太多的人早已養成晝伏夜出的習慣,忍耐一兩天後,大着膽子重返街頭,哪怕無所事事地閒逛一圈,也比困在家裏舒服。
因此,好幾名行人站在街邊,看着一名身空長裙的女子拽着繩索從三樓爬下來。
「要幫忙嗎?」一名「好心」男子笑着向已經跳到地面的女子問道,「我知道幾個好玩的地方,你肯定喜歡。」
陳慢遲回以微笑,「你有車嗎?」
男子指向附近的一台兩輪車,「天堂市『十大最帥街車』之一,專業改裝,最高時速三百七十公里,能帶你飛起,行程一萬兩千……」
「啟動它。」
「你還真是一個急性子,互相介紹一下……」
「我很急。」
男子抬頭看一眼三樓的窗戶,又看一眼周圍的幾名行人,體貼地說:「明白,咱們上路再聊。」
男子快步跑過去,伸出手臂,用手環里的身份晶片啟動兩輪車,做出紳士的樣子,請陌生女子上車,強烈地預感到將會有一段艷遇發生。
女子沒有按他的意願坐在後座,而是直接跨到了前面。
男子一愣,隨即笑道:「你想駕車?抱歉,這可不行,別看它樣子普通,其實是個危險的寶貝兒,就算是專業騎手,也未必能駕馭得了,必須是我,原生主人……」
「你的手環很特別。」
「是嗎?前兩天剛買的,店主說這是新款……」男子伸出手臂,展示給對方觀看,自己也想重新欣賞一下,結果轉眼間它就到了陌生女子的手裏,快得他甚至來不及抖下手。
陌生的女子,拿着他的手環、騎着他的街車,疾馳而去,「嘿!」他叫了一聲,想提醒對方自己還沒上車,然後又覺得她可能是故意拋下自己,但又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長得這麼帥,沒有他的搭配,那輛街車等於失去了靈魂。
另一名一直看熱鬧的男子走過來,「好心」地提醒道:「恭喜,你被搶劫了。」
男子如夢初醒,一路追,一路罵,可是街車與女人早已不見蹤影,快得就像是他本人親自駕駛。
一旦決定臨時做回「流浪者」,陳慢遲絲毫不為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愧,流浪生活中不全是彼此扶持與幫助,坑蒙拐騙才是家常便飯,有些人因此總是懷着警惕與憤怒,將一切物品都留在身邊,做一隻笨重的「寄居蟹」,還有人乾脆想開了,與別人分享自己的東西,也分享別人的財物。
陳慢遲是後者。
陸葉舟守口如瓶,陳慢遲對形勢近乎一無所知,但她不在意,決定用自己的辦法找回丈夫。
她去往最近的一家漂泊者小站。
站里只有不到十名流浪者,兩名義工就能照顧得過來,兩人認識陳慢遲,熱情地打招呼,
陳慢遲給他們看陸林北的照片,兩名義工正閒着沒事,很高興能夠幫忙,立刻聯繫熟人,尤其是其它小站里的義工,還有那些能聯繫上的流浪者,打聽消息。
陳慢遲等了一會,重新上路,去往下一處小站。
消息已經傳開,陳慢遲剛進入小站,一名義工迎過來,搖搖頭,說:「還沒有消息,最近形勢比較亂,流浪者大批消失,完全聯繫不上,要不然,他們提供的消息最多。」
感謝之後,陳慢遲再次上路,她可以留下來等候,可是她已經受夠了什麼都不做,寧願在路上無意義地駕車飛馳。
在第三處小站,陳慢遲聽到一個意外的消息。
「沒人看到你丈夫,但是好幾個人說流浪者們組建了一支軍隊,要向天堂市進攻。你能想像到嗎?流浪者的軍隊——他們連最簡單的命令都不會服從。」
陳慢遲已經駕車離開,很快又回來,問道:「這支傳說中的軍隊在哪?」
義工想了一會,「不清楚,好像是在西邊的什麼地方,這一聽就是謠言,不必當真。」
陳慢遲想起來了,在那座最大的小站里,管理人說過,流浪都被帶往西邊一百公里的白雲礦場。
陳慢遲決定去一趟,她有一種感覺,丈夫肯定會對這種「謠言」感興趣。
半路上,陳慢遲將自己手環里的一枚晶片取出來,扔到路邊,那不是身份晶片,而是軍情處給她的信息傳遞晶片。
「誰也別想將你奪走。」陳慢遲對着下落不明的丈夫小聲說,心裏既憤怒又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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