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杯酒下肚,朱器圾感覺到肚子裏都有點發燒了。
他的酒量也就正常水平,慢慢喝的話,差不多能喝一斤,像這麼猛喝的話,估計半斤下去就要頭髮暈了。
這么喝下去他可受不了,得吃點菜打打底才行。
他幹完杯中酒之後,連忙拿起筷子招呼道:「別光喝酒啊,來,來,先吃點菜,這松江鱸魚是今天上午才捕上來的,現殺現做,相當鮮美,你嘗嘗。」
說完,他直接一筷子下去,夾起一塊清蒸鱸魚,美美的吃起來。
這清蒸鮮鱸的確是道難得的美味,無需太多調料,只需用鹽醃一下,蒸出來再放點醬油,撒點薑末蔥花便相當好吃了,朱器圾就愛吃這個,所以每次他來金陵松江府那邊的密衛都會給他送點過來。
他是吃的不亦樂乎,陳圓圓卻是再次愣住了。
這松江鱸魚其實並不是很貴,一條最多也就幾百文,問題這是上午才捕上來的啊!
要知道松江府離金陵城可是遠達六七百里,不到一天就送過來了,這是怎麼樣的奢華啊!
就好比荔枝,在嶺南肯定不貴,但是,新鮮荔枝運到長安就貴的有點離譜了。
所謂「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這可是嘲諷唐明皇為了滿足楊貴妃的口舌之欲,不惜勞民傷財的,可見這新鮮的荔枝送到長安有多費錢。
這位公子到底是什麼人,竟然有錢到這種程度,為了吃個清蒸鱸魚,竟然命人快馬加鞭從松江府送過來,這一路最少也得換三次馬啊!
其實,她誤會了,這魚不是快馬加鞭送過來的,而是車輪舸送過來的,根本不費什麼錢,就是費點煤而已。
朱器圾可不知道陳圓圓在想些什麼,他抬頭一看,陳圓圓竟然還是愣愣的坐那裏沒有動筷子,不由好奇道:「怎麼了,你不喜歡吃鱸魚嗎?」
陳圓圓聞言,連忙搖頭道:「不是,不是,賤妾只是突然間想起范文正公的一首詩,所以有些分神了。」
說罷,她連忙拿起筷子,學着朱器圾的樣子夾起一塊鱸魚美美的吃起來。
范文正公的一首詩?
范仲淹曾經寫過關於鱸魚的詩嗎?
朱器圾是真不知道,他忙着呢,哪裏能像這些才子佳人一般,成天就知道琢磨風花雪月之事。
不過,他還真想知道,這范文正公到底那首詩提到了鱸魚。
待陳圓圓將夾碗裏的鱸魚吃完了,他便有些迫不及待的問道:「范文正公也曾讚譽過鱸魚的美味嗎?不怕姑娘笑話,我還真想不起來范文正公那首詩提起過鱸魚,要不,你念給我聽聽?」
呃,讚譽?
算不上吧。
陳圓圓頗為尷尬道:「賤妾以為,范文正公的主要意思應該是描繪漁人打漁的辛苦,這首詩名曰《江上漁者》,其詩句是這樣的,江上往來人,但愛鱸魚美。君看一葉舟,出沒風波里。」
這意思的確是可憐打漁人的,看樣子,這位美人也不是光想着風花雪月。
不錯,不錯。
朱器圾又拿起酒壺,給自己滿上一杯,隨即舉杯道:「姑娘果然高才,來,我敬你一杯,先說好啊,我就這一壺酒的量,這酒過三巡之後,你我就隨意喝啊,可不敢再敬來敬去了,再敬來敬去我就要倒了。」
這位公子雖然文采略差,性情卻不是一般的好,着實是個值得託付的人。
陳圓圓聞言,連忙給自己滿上,隨即舉杯道:「多謝公子盛情,賤妾先干為敬。」
說完,她又是滋溜一口便把杯中酒幹了,眉頭都不曾皺一下。
呃,盛情?
這美人說的是盛情款待還是男女之情啊?
她怕是誤會了吧?
朱器圾把杯中酒一干,又皺眉沉思了一陣,這才試探道:「聽聞姑娘和冒襄冒公子兩情相悅,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不知是不是真的。」
冒襄?
唉,冒公子。
他要是真在乎我,又怎會讓我苦等數月,以致落入強人之手,苦不堪言。
陳圓圓聞言,不由滿臉悽苦道:「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賤妾這種身份,在這亂世之中就如那風中飄絮一樣,身不由己,只能任憑風吹雨打,哪裏還敢奢望冒公子的真情啊。」
說完,她又拿起酒壺,給自己倒了杯酒,呲溜一口,喝了下去。
呃,貌似提起了人家的傷心事啊。
朱器圾見狀,連忙拿起筷子招呼道:「姑娘,別光喝酒啊,你這么喝容易傷身,來,趕緊吃點菜。」
唉,我這身心早已傷透了,只希望,公子你不要再傷我了。
陳圓圓聞言,連忙拿起筷子,夾了塊筍乾,假裝細細品味了一番,這才強顏歡笑道:「讓公子見笑了,賤妾這種身份,是真不敢奢望什麼冒公子的真情,什麼談婚論嫁,也只是為了尋一個棲身之所而已。賤妾也沒有太多的追求,只希望能找個好人,平平淡淡過一生,做妾也好,為奴為婢也罷,只要不再如那風中飄絮一般,身不由己,飄來飄去就好。這是賤妾的真心話,還望公子不要嫌棄。」
我嫌棄你?
你真的誤會了。
唉,這陳圓圓是真的可憐,長得傾國傾城不說,才華還如此出眾,結果卻淪落風塵,成為他人的玩物。
或許,我不應該光想着利用人家,還應該盡力幫人家過上想要的生活。
問題,怎麼讓人家過上想要的生活呢?
想要兩全其美,貌似很難啊!
朱器圾聞言,不由陷入沉思之中。
陳圓圓見狀,心中不由一慘。
唉,這位公子還是嫌棄我這破敗之身啊!
我胡思亂想什麼呢?
今生已然淪落至此,還想着能如同正常人一般,平平淡淡過上一生!
想多了。
想多了啊!
她下意識拿起酒壺,仰起頭,將剩下的半斤多酒一口喝了下去。
那酒氣把她沖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朱器圾見狀,連忙抬手阻止道:「誒,姑娘,你別誤會啊!」
誤會?
我還能誤會什麼?
我還敢誤會什麼!
陳圓圓連忙把眼淚一擦,悽然笑道:「公子,賤妾不敢誤會什麼,只是,這酒實在是太好喝了,賤妾忍不住想痛飲一番。」
呃,這是什麼話?
這可是白酒,不是白開水,有你這麼痛飲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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