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走到墨塵身邊,用力的盯着他的眼睛。
墨塵發現,她真的老了。頭髮即使最精心的盤過,也能看見疏朗的白髮。臉上即使上了最端嚴的妝,也擋不住眼角深深的皺紋。
然而她和自己說話的語氣卻從來沒有變過,縱然他早已比她高太多,也強大太多。
「你收留了謠光島上的人?!」
撒的謊能騙的了姜述,卻瞞不過她。她幾乎是躍了起來,啪的一個巴掌,扇在了墨塵的臉上。
蒼白如玉的臉上頓時浮現了一個巴掌印。
墨塵動也不動。
她撲上去,幾乎是想把他撕成碎片。
「你…」她邊捶打着他邊吼道:「你好大膽!你怎麼敢!怎麼敢收留他們!他們害死了我的墨塵!我的兒…才八歲…死的時候眼睛都沒有閉上!…」
墨塵還是站着,一動不動,不躲不閃,任着她打。
王韞卻對着身邊的下人一聲喝:「都杵在那兒做什麼!夫人的瘋病又犯了,還不帶回屋喝藥!」
旁邊的侍女忙麻利的上去,七手八腳的把夫人攙了回去,她們都習慣了,一提起謠光島,夫人多半會犯一次瘋病,犯了之後就不認得公子了,不僅胡言亂語,還會打他。不過這病來的快去的也快,只要回到夫人住的荷風院,喝一碗藥,也就好了。費不了多少事。
王夫人走後,王韞也只是淡淡的說:「委屈你了,你娘這病,還不知能不能好的了。」
幾個侍衛給墨塵整了整衣袍,頭髮。墨塵仍是平平靜靜,好像剛才什麼也沒有發生:「墨塵沒事,這麼多年,母親為了墨塵受罪了。」
王韞半晌才說話:「讓他們準備一下,明天你帶他們給皇帝瞧病去吧。」
墨塵讓雨濛和硯心自己挑住處,是以,在吹雪閣外看見硯心時,他很是驚訝。
風梨樹下,風一吹,砌下花飛如雪亂,拂了一身還滿。玄衣的少女坐在長長的石凳上,有花瓣落下來,綴在她的衣上,發上,還有風帽里。
她伸手,接起一朵落花。笑着將它從掌心吹走。
墨塵想,就這樣看過去,就這樣安安靜靜的坐着,她笑的很「乖」。
她看見了他,在陽光下眯起了眼。指指閣前的一塊匾,上頭是墨書的行草,「花吹雪」三個字,極其飄逸,瀟灑清雋:「我選好啦,就這裏。」
王墨塵走了近,他們同在這場落花里。他微笑:「不可以。」
「怎麼?」她一說話,那種「乖」的感覺立馬煙消雲散,「哎,我可是你王氏請來的貴客耶…」
王墨塵慢條斯理:「我住這兒。」
硯心其他的話,在這四個字岀來之後,就全部咽進了肚子裏。
墨塵無視她的表情,猶自道:「好吧,你要真想和我住一起,也行,我就吃點虧唄。」還比了個請的手勢,「進來吧。」
硯心:「…好了你當我什麼都沒說…」
墨塵無聲的笑了。嘴角不着痕跡,微微揚起來。
硯心從石凳上站起來,準備走人,墨塵喊住了她。
「幹嘛?」
墨塵挑眉道:「溜那麼快幹嘛?還有事要和你說,坐着。」
硯心只好又坐下來。
墨塵把適才對姜述撒的謊說了一遍。硯心盯着王墨塵看了半天:「你騙人的本事,甚是可以啊。」
看着面前一本正經的名門貴公子,怎麼瞧都不像會騙人的人啊!她闔了眼,悠悠道:「難怪我爹說,越是看着正兒八經的人,越是會把人騙的慘。」過了一會兒又補充道:「王墨塵,以後哪個女孩子要是愛你,可就倒大霉啦!你這張臉,這騙人的本事,天生就是要招人傷心的。」
墨塵沒接話。日頭的光影零零散散的灑在他的身上,臉上,頭髮上。
他好像會發岀朦朦的光。
他美的好像一幅畫。
硯心看得有點發怔。回過神來的時候,才應道:「我說,東尊帝是你們臻國的皇帝吧?要我們給他治病,不怕我們害死他哦!」
「你不敢。」墨塵微笑。
「哦?」硯心玩着自己的一縷頭髮,若有所思,「我倒不曉得,天下還有我令狐硯心不做敢的事!」
墨塵看着她的瞳,春風化雨的一笑:「因為我陪你們去。」
—所以別耍什麼花招。
硯心無所謂的一撇嘴,顯然是沒把墨塵的威脅放在心裏。
墨塵笑了笑。
硯心都沒有看清楚,他是何時拔的劍。只覺得眼前白光一閃,劍風凌厲,撲面而來。
他何時收的劍,她也沒看清楚,最後的畫面就是,玄衣墨發的少年端着她的掌心,將一瓣削成了薄薄三層的梨花瓣渡給她。輕輕一笑,絕色傾城:「有落花。」
硯心的額角飆岀了一抹冷汗。
他接着說,聲音低沉,令人如陷在一個幽暗卻美麗絕倫的夢裏:「你如果想對東尊帝動手的話,相信我,我會比你更快。」
她暗道,這王墨塵,對東尊帝真是忠心耿耿,連圖譜都可以不要?嘖嘖,還是算了,他不是個好惹的。
嘴上說道:「好吧。反正我對弒君沒什麼興趣。」
「那樣最好。」硯心發現,當王墨塵笑的一臉燦爛時,恰是最恐怖的。
「後日,我會帶着千羽城的醫聖—宋沂師父的兩個愛徒進宮給聖上治病,他們一個叫言小狐,一個叫連雨濛。」
硯心「嗯」了一聲。
「可別暴露了身份。否則,會影響我們的交易,對雙方都不好。」
硯心又「嗯」了一聲。
墨塵還要說什麼的時候,硯心抻個懶腰,眨眨眼睛,看着墨塵,發自肺腑的說道:「我餓了。」
「還有,入皇城,你們可能會見到雲公主。」墨塵不動,漫不經心的說了一句最要緊的話。
硯心:「嗯…嗯?!!」
墨塵眯起了眼:「走吧。不是餓了麼,吃飯去。」
硯心:「王墨塵!…」
墨塵睨了這表情無辜的要死的小崽子一眼:「哦,現在知道怕了。」
「我…我們,」硯心強詞奪理,「她臉上又沒寫公主兩個字—我當時哪知道她是公主啊?」
「真話。」他又揚起了王卿的招牌微笑,讓人後背一涼。
「我哪知道。」硯心死鴨子嘴硬,「就算王大人要用刑,那我也不知道。」
「好吧,」他施施然站起身來,「那明日,你自己應付吧,橫豎你是宋沂師父的徒弟,雲公主也不能置你於死地,頂多,拿你練練她新學的武功唄。」
「反正死不了,我沒什麼不放心的。」
王墨塵走了兩步,果不其然,聽見後面傳來的聲音:「王墨塵,不是說好了要做一條繩上的螞蚱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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