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沈淵一抬頭,就見說話的人正在對自己怒目而視,正是這個鞋墊型瘦長臉的總兵趙夢麟。
這時的趙夢麟指着河對岸的界凡山,大聲對沈淵說道:「姓花的那你告訴我,根據之前探明的軍情,分明界凡山只有一萬五千守軍。」
「他們現在還要對抗杜總兵的進攻,又怎麼可能分出另一部軍隊,從薩爾滸山的那一面發動襲擊?」
趙夢麟瞪着眼睛向沈淵冷冷地說道:「你跟我說說,他們是哪裏來的人?」
「我不知道他們是哪兒來的人……」而這時的沈淵卻一臉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向着趙夢麟說道:
「趙總兵說一萬五千守軍全都在界凡山上,那我請問你,剛剛從上游挖開河堤沖走咱們三四千關寧軍的女真兵……你跟我說說,他們是哪兒來的人?」
「啊?」一聽到沈淵的這句話,杜松和趙夢麟兩位總兵同時身上都是一震!他們倆倒是從來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對啊!剛才渾河突然漲水,正好趕在杜松總兵率軍渡河的關鍵時刻,這不能用巧合來解釋吧?
所以這個姓花的營官說的完全沒錯,在界藩山以外,確實有另外一支女真兵的存在!而這時杜松的眼神卻是更加猶豫,趁着這個機會沈淵接着說道:「我聽人說行軍打仗的時候,謹慎小心一萬次也不嫌多,但是輕率僥倖,只要一次就足夠致命了。
」
「咱們只要派一支隊伍上薩爾滸山分水嶺就行,把火炮拽上去佈置防線也沒什麼難的,士兵住在山上,跟住在山下的大營相比,無非就是換個地方宿營罷了。」
「可是您再看看薩爾滸山的地勢,真要是那個地方被女真人佔了……那形勢可就是不堪設想!」
聽花滿樓說到這裏,就見杜松點了點頭,隨後他看了看旁邊的趙夢麟。
「老趙你去,」只見杜松向着趙夢麟說道:「帶領你本部軍卒和關寧軍炮隊,在薩爾滸山頂分水嶺上駐防。」
「反正用不了多長時間,我就能界藩山攻下來,到時候咱們再渡河直奔赫圖阿拉。」
「是!」這話從杜松的嘴裏說出,那就是響噹噹的軍令,趙夢麟也不敢違抗,只得抱拳拱手接下了命令。
在這之後,杜松看都沒看面前這位小將軍花滿樓,而是轉身喝令關寧軍再次集結!
這次他原本要率領出發的關寧軍,已經只剩下了一萬多一點,有四千人左右被河水不知衝到哪兒去了。
而杜松現在則是下了狠心,甚至連再搭建一次浮橋的時間都不願意等。他立刻就帶領這一萬軍卒下水泅渡,直接朝着對面的吉林崖方向游去。
看着他帶兵渡河的身影,沈淵心中卻是暗自感慨,這傢伙,其實就是個猛將的材料。
要說擔任一軍主帥,他缺乏長遠的眼光和謀略,如果不是把他放在楊鎬麾下,而是交到自己手裏,這傢伙也許還能有點用。
杜松擅長數百里奔襲,向敵軍腹地發起突然猛攻。雖然一身臭毛病,但他好歹有個殺敵的勁頭,面對敵軍的時候也是毫不怯戰。
僅僅這兩點,就比其他的大明將領要強得多了……正當沈淵想到這裏時,他剛要轉身離去,一回頭卻看到那個趙夢麟,正在對他怒目而視。
此時沈淵身邊的幾位親兵趕了上來,其中龍小羽和龐寶強他們都在。
沈淵沒搭理那個趙夢麟,可他轉身上馬之際,卻聽到趙夢麟在他身後冷冷地說道:
「杜總兵上山攻城,你在大營里吃着牛肉看熱鬧還不夠,還讓我帶着兵上山頂喝西北風?」
「你一個小小營官,羊糞蛋大小的職位,還敢在軍務上幾次三番的亂出主意!」
「等這場仗打完,你看我怎麼收拾你!」
這趙夢麟幾句話說得殺氣騰騰,可他卻看到對面那位營官花滿樓,居然連頭都沒回。
「在山頂上佈置防線的時候,不要敷衍了事,」這時的沈淵看都沒看那個趙夢麟,而是一邊撥轉馬頭往回走,一邊淡淡地說道:
「女真兵一定會從薩爾滸分水嶺那邊衝過來……想想剛才渾河漲水時,洪峰經過的樣子!」
「那兩個景象會非常相似,我告訴你,不到一天時間,女真兵必到!」
說着沈淵策動戰馬,頭也不回地向着自己的營地疾馳而去,留下了原地一臉鐵青的趙夢麟。
趙夢麟在原地呆立了半晌,想了想也沒辦法,只得根據軍令的要求,帶領自己的本部軍卒加上關寧軍炮隊,到薩爾滸山分水嶺上駐防。
而這時的沈淵才走出去幾步,就聽着旁邊的龐寶強感嘆了一聲:「這傢伙的命還真好!」「可不是?」此時龐寶強旁邊的風傾野也氣哼哼地說道:「就他這死出兒,我不打死他就不錯了。統帥還一番苦心的想要救他的命,這傢伙的祖墳上估計得火山爆
發了……」
聽到這話,沈淵身邊的這些兄弟們都被風傾野逗笑了。
他們在下南洋的時候,正好趕上馬尼拉附近的宜珍火山爆發,那情況還真像是誰家祖墳冒青煙了……
而這時的沈淵也在暗自感嘆,就連風傾野都能看得出來,自己是在處心積慮地救他們的性命。可是那個不知道好歹的趙夢麟,還真就是個四六不懂的傢伙!
剛才沈淵對趙夢麟說的那幾句話,甚至把女真兵到達的時間確定了就在一天之內,這當然是沈淵熟知歷史的緣故。
他雖然不記得女真人從薩爾滸山上衝下來,進攻河西大營的具體時間。但是起碼記得整個杜松軍團覆滅的時間……整個杜松軍團,就連一天都沒堅持下來!所以沈淵和趙夢麟說話的時候語氣十分確定,他有意把女真兵從山下衝上來的情形,和渾河洪峰的模樣聯繫到來一起,在趙夢麟的腦海中形成了清晰的畫面,也
對趙夢麟形成了強烈的心理暗示。這樣一來,當趙夢麟到山上佈置防線的時候,雖然仍舊會對沈淵的話不以為然。但他心裏還是會不斷想起剛剛經過的洪峰,也因此對沈淵如此準確地預料到敵情,越想越覺得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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