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羽,你走吧。」血霧中的人說。
「為何,主人的仇不報了嗎?」瑾羽感到奇怪,當年他想走的時候差點被他打殘,還被扔入地獄火壑讓地獄之火灼燒了整整兩年。現在他不走了,他卻讓他走,而且還是在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
「當然要報,智軒那老禿驢,怎麼捨得死,我總覺得他還會再出現。」他的聲音顯得有些無力,仿佛已經厭倦了,可那雙閃着凶光的眼眸,即使隔了濃濃的血霧,也能讓人心生寒意。「不過。」他話鋒一轉:「你可知我當年為何要造你出來。」
「難道不是為了幫你嗎?」
「我一直以為你很聰明,但現在看來。瑾羽,你讓我失望了。」他的聲音忽然嚴厲起來。
「瑾羽愚鈍,請主人明示。」他今天很奇怪,沒有責問瑾羽為什麼沒帶人回來,反而要放他走。
「走吧,我已經不能回頭了,但你可以。走吧,再幫我最後一個忙。」他抬起頭,血霧忽然散去,毫無徵兆。殷紅的長髮仿佛流動的血液,自然地垂於胸前,赤紅的眸子,映照着他蒼白的臉頰,顯得格外妖冶。鐵鏈反鎖着他的雙手,那身破了的黑色長袍,自從兩百年前他被自己封印起來開始,就從未改變過。只是顯得微微僵硬了,那是因為有經年不斷的鮮血在上面浸潤,然後乾涸。那些鮮血,有他的,也有其餘惡魔的,甚至有智軒和那些被智軒蠱惑的老道人的。還有就是那些花季少女的。如他所言,他已經不能回頭了。他犯下了滔天大惡,老天爺是不會饒過他的。
「主人,如果他沒死,你一個人又如何對付他,況且,你現在還沒有完全成功。再者,現在又多了一個智普。」
「難道你還怕我沒有幫手嗎?忘記了當年的你嗎?惡魔塔第七層,惡魔一族最大的秘密——造魔。」說着,他身下的血池竟無端的涌動起來,「這些年,我們抓了太多的人,全在這血池裏了。」血池繼續翻滾,冒出巨大的水波。一個個人形的血塊開始從血池裏分離。
「你該走了,我不管她為何而來,帶她走。既然她忘記了,就別再告訴她了。這是我對你最後的要求。」
「我當年冒着被反噬的危險造出號稱血品魔奴的你,不就是為了…」他的眼中划過深深的眷戀,「她,天心還是初雲。」
「百年前的恩怨也該了結了。這些惡魔雖然不及你,但勝在數量夠多,夠邪惡!呵呵。」他邪邪地笑了起來,眼中冒着凶光,讓人心生懼意。
轟!一聲巨響,天上一道驚雷閃過,即使在惡魔塔內也能聽得清楚,甚至看到一些電光。這是老天發怒了。為人世間的邪惡而感到憤怒,為人的欲望而感到失望。
人世間多少愛恨嗔痴,這些凡夫俗子有怎麼分得清楚。似魔非魔,似人非人。
瑾羽不說話,心裏卻不知在盤算着什麼。他知道主人的一生算是完了,但他也知道,主人是心甘情願的。這就夠了。
金山村村口
「老人家到此止步吧。」智普向老村長鞠了一躬,說到。初雲跟在他身後。
「大師啊,此去務必要小心吶!」村長再三叮囑,村民們也都隨聲附和。
「呵呵,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去擔憂它作甚。」智普笑着搖頭。
「大師啊,話可不是這樣說的。定要小心為妙。」村長夫人道。
「多謝各位施主的關心,貧僧知道了。正所謂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貧僧甘冒此險,願各位施主安康才好。」智普再次雙手合十地彎了彎腰。
「聖僧大德!」村民們齊齊下跪,智普欲伸手去扶,卻不知該扶誰。只得連道:「眾位快快起來,貧僧何德何能,當受如此大禮啊。」
「聖僧不必過謙,聖僧此去必是以性命作賭,只怨我等無能,不能幫上大師的忙,性命之事,豈是兒戲,您又如何受之不得?」一位書生裝束的村民拱手道。其餘村民皆稱是。
「也罷,如爾等所言,就當是提前祭奠一下貧僧吧,縱受之有愧,又怎忍弗了鄉親們的意。」智普嘆了一口氣,轉身便走,不願再看那些村民。初雲默默地跟在他身後。背後傳來了村民們的參差不齊的聲音:
「也請女仙大人保重!」
初雲轉過身向他們拱了拱手,就隨智普走了。
我來尋你了,你答應過我永不沉淪的。卻又為何這般作孽。哎,罷了,你要沉淪我陪你沉淪便是。
「初雲施主為何不作聲?」智普頭也不回地問。
「只因心不在此。」她答。
「不知施主的心在何方?」智普問。
「在——那兒。」她抬頭望了望天。那裏現在只有一朵朵白雲在遊蕩。但她知道,它一直都在那兒,不曾離開。智普不再說話。
「月亮就是我的心。」所以我叫天心,這句話她沒有說出來。人人都知道初雲,但人人都忘了天心,或許只有一個人記得吧,與其餘人相反,那人的眼裏,只有天心,沒有初雲。
我的轉身早已覺醒,只為了結百年之前的夙願——再見你一面。
天心是指月亮,是冷傲之心。而我就是那個執着到底,至死不悔的人!
她微笑,卻顯得那麼蒼白,像梨花飄落,沾染了墨色,也放棄了所有。
「天心,世界上有生死,我們都會死去是嗎?」
「是吧,不死又能幹嘛呢。」
「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
「真肉麻,喲,這還是惡魔族最天才的皇子嗎?」
呵呵,他只是笑着,一如既往的溫柔。直到,那一天……
她想起她替他擋了智軒一掌將要死去的時候。他說:「天心,很抱歉,我不能陪你去了。仇人都還沒死,我又怎麼甘心死去。」那一刻,他的淚不間斷地滴在她蒼白的有些過分的臉頰上,一滴,又一滴,從不間斷,直到她再也看不到,聽不到了。可她知道,他一定哭了很久。
第三章 造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