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科場弊案(三)
早已過了晚膳的時間了,胤祚卻始終沒有任何的食慾,面色雖沉穩,心中卻難免焦慮不已——時間已經過去五天了,全力追查的「鴻鵠」卻始終沒有發現太多的線索,即便是出動了「暗箭」也是枉然,這一樁巨案的幕後主使是誰始終是個謎。胤祚的「鴻鵠」前一次因劉明奇的出賣,損失巨大,安插在宮中、老四、老八府中的釘子全被拔個精光,雖說後頭費盡了心機又安插了些人手,可畢竟時日尚短,暫時無法接觸到核心機密,基本上發揮不了作用。「暗箭」雖能起些作用,可所得到的消息也是少得可憐,這讓胤祚鬱悶不已卻又無可奈何,他也只能等,等着最新消息的傳來。
酉時三刻,天色已然全黑了,一身王府校尉服飾的孫承福飛馬趕到了毅郡王府門外,翻身下馬,顧不得理會兀自在亂踢踏着的馬匹,飛奔着衝進了王府,徑自來到胤祚的書房,一頭跪下道:「稟主子,熊賜履已然出了貢院,向皇宮而去,事發了。」
「好!」胤祚霍然而起,高聲道:「傳本王之命,清虛領王府校尉配合『鴻鵠』立刻封鎖『三元酒樓』,不得放走一人,務必活捉所有酒樓之人;清松配合『暗箭』圍攻白雲觀,將所有觀中道士一體擒拿,本王這就進宮面聖。」
眾人轟然應偌,各自分頭行動,鄔思道待眾人去後,看着胤祚冷靜地說了一句:「王爺此去小心,聖上或許有雷霆之怒,受些委屈卻也難免。」胤祚點了點頭,沒有吭聲,大步走出了房門,徑直向府門外而去,也不乘大轎子,上了馬,領着幾個親衛縱馬向皇宮急奔而去。
康熙老爺子原本是在城外的暢春園避暑,只因為今兒個是大比之期,故此回了皇宮,這段時日以來朝局平穩,老爺子也樂得清閒,正悠然自得地聽着新納妃子王氏的琵琶曲,冷不丁聽到今科主考熊賜履請求面聖的消息,頓時吃了一驚,心知必定是科場出了大事,顧不得再聽琴曲,直奔上書房而去,令小太監傳熊賜履上書房覲見,同時傳令幾位上書房大臣入宮見駕。
「什麼?」饒是康熙老爺子素來鎮定從容,心中也早有預感,可聽完恭敬地跪在下頭的熊賜履的話後,也不禁失聲地叫了出來,臉色頓時黑了下來,氣怒難平地在上書房內踱來踱去,一起子太監、宮女早已嚇得跪倒在地,大氣不敢出一口。正值此氣氛緊張之時,李德全從上書房外匆忙走了進來,跪下道:「啟稟聖上,毅親王胤祚遞牌子求見。」
「嗯?」康熙老爺子冷哼了一下,狐疑地看着李德全沒有發話,那憤怒的樣子嚇得李德全趕緊磕頭道:「聖上,毅親王聲稱有要事稟報聖上,奴才,奴才……」李德全服侍康熙老爺子也有些年頭了,卻從沒看見康熙老爺子發如此大的火,嚇得話都說不清楚了。
「叫他進來。」康熙老爺子沉着臉,想了一下道。
「兒臣叩見皇阿瑪。」胤祚一進入上書房立刻跪倒在地,磕着頭道。
康熙老爺子黑着臉,冷聲道:「什麼要事非得此時見朕,說!」
靠,什麼事,還不就是您老爺子正在生氣的事兒,娘的,老爺子怕是誤會咱是來探聽消息的了,得,趕緊說明了事。胤祚一臉子平靜地答道:「皇阿瑪,兒臣有本上奏,是關於科場舞弊一案之事。」言罷,從衣袖中取出一本黃絹蒙面的奏摺,雙手捧着高舉過頭頂。跪在一旁的李德全趕緊接過胤祚手中的摺子,將摺子呈遞給康熙老爺子,老爺子也不落座,走到書桌前就着桌上的燈火快速地將摺子瀏覽了一番,原本就黑的嚇人的臉色,更是沉的可怕起來,猛地將摺子往胤祚臉上一摔道:「混帳!你既早已知曉,為何不早報朕,你之所為是何居心,說!」
是何居心?娘的,老爺子這話問得寒,誰知道那三道題是真是假,老子若是報早了,萬一是假,那頂欺君之罪的帽子還不得扣下來,即便您老爺子不計較,那幫子兄弟還不得趁機大作文章?媽的,老爺子這純粹是借題發揮罷了。胤祚心中雖叨咕個沒完,可臉上卻很是平靜地道:「皇阿瑪息怒,兒臣原本並不知曉此事的真假,但已然做出了安排,現如今兒臣已然派出王府校尉包圍了『三元酒樓』與白雲觀,斷不會令歹人逃脫的,未請旨便擅自調動人手之罪,兒臣認罰,請皇阿瑪處置。」
康熙老爺子一雙眼死死盯着胤祚,那眼中怒火直冒,看得剛進入上書房的那起子上書房大臣個個膽戰心驚,慌忙各自跪倒在地,沒人敢出言勸解一句。胤祚卻絲毫也不畏懼,一臉子平靜地跪着,也不再多言。
「罷了,朕知道你也有為難之處,朕不罰你。」康熙老爺子嘆了口氣,不再理會胤祚,掃了眼馬齊、張廷玉等人,冷着聲道:「諸愛卿都是老臣了,平日裏口口聲聲道太平盛世,哼,現如今朗朗乾坤之下,竟然有此等怪事,朕真是寒心啊,都看看吧,這事兒該如何處置,拿出個章程來,朕聽着呢。」
馬齊等人今兒個都沒當值,只是來前聽說了一點,知道是科場出了亂子,卻不知道實情,此時聽康熙老爺子下了令,忙將地上那份胤祚的摺子拾起,從馬齊開始,一個個輪着看了一番,這一看不打緊,個個都像是被霜打了一般,面如土色,身體哆嗦不已。別人可以先保持沉默,馬齊身為上書房首席滿大臣卻沒這個福分,略一沉思道:「聖上,此事恐有蹊蹺,此考題乃是聖上御筆,封在金匣子中,由上書房直送貢院,其魚膠火漆密封皆在,如何能傳於市井之中,販賣於酒肆之樓,那『三元酒樓』恐就是此案的關鍵。」
馬齊之言雖是中肯,卻跟什麼都沒有說是一個道理,想必此老已然猜到這其中關係到諸位阿哥之爭,更關係到天家、朝廷的臉面,不敢多言,卻也是守中之道。如此言語又怎能瞞得過康熙老爺子,老爺子冷哼了一下,沒有任何的表示。張廷玉素來慎言,此時雖已明白事情不簡單,可沒想透其中的關竅,也就不敢開口,李光地等幾個都是官場老油條,自然明白此時多一句不如少一句的道理,個個作出埋頭苦思狀,就是不開口,唯有王掞素性耿直,壓根兒不管別人怎麼想,直通通地就開了口:「聖上,微臣以為此間的蹊蹺必然在宮中,能接觸到考題之人都有嫌疑,請聖上下旨徹查,斷不能失了天下士子之心。」
張廷玉一聽王掞之言,頓時滿頭大汗,心中徹寒不已——能接觸到考題的除了康熙老爺子自己之外,也就司禮太監秦無庸、兩個封考題的小太監,再來就是存放、轉運金匣子的上書房大臣,也就是他自個兒。無論是誰牽涉到如此巨案之中斷沒有個好下場,饒是張廷玉再如何鎮定,此時也急了,趕緊膝行上前一步道:「聖上,存放、轉運金匣子的正是微臣,臣已然涉案,須行迴避,臣請聖上發落。」
值此巨案發生之際,康熙老爺子誰都不信任,冷冷地掃了一下跪在下頭的眾上書房大臣,開口道:「衡臣,你既自承涉案,朕雖是信得過你,可嫌疑還是要避的,你就先回家閉門修養一段時日也好。」
張廷玉哆嗦了一下,磕了個頭,道了聲:「臣尊旨,臣告退了。」連放置在一旁的頂戴也沒敢伸手去拿,腳步略有些踉蹌地退出了上書房,徑自回府閉門去了。
待張廷玉去後,康熙老爺子黑着臉道:「傳旨,將秦無庸及看守、轉運試題的所有人等全部下獄,調西山健衛營進城,將今科所有主考、考官、及禮部參與科舉之官吏、衙役一體捉拿歸案,由毅親王胤祚負全責,限十日內審明此案,朕倒要看看究竟是誰有這個膽子壞朕的名聲。」
十日?靠,不會吧,老爺子您還真當咱是神探波特啊,娘的,這會兒還不知道「鴻鵠」、「暗箭」將事情辦得如何,若是人犯跑了或是死了,叫咱如何去破此案,媽的,這都逼到牆角上了,不上也得上了。胤祚暗自咬了咬牙關,高聲道:「兒臣尊旨。只是兒臣還有兩件事稟報皇阿瑪。」
康熙老爺子狐疑地看了眼胤祚道:「講!」
「是!皇阿瑪,進京趕考的士子大多是貧寒子弟,現如今考題已泄,須得重考,必然遷延時日,此事是朝廷失誤所致,斷無讓天下士子受過之理,兒臣請奏皇阿瑪,是否先定下再次科舉的時日,並由戶部撥出些銀兩安置趕考的學子,以平定人心。」胤祚高聲奏道。
「准了。此事就由馬齊總領。你還有何事,一併說來。」康熙老爺子語氣稍緩了一下道。
「皇阿瑪,此案牽涉巨大,涉及大臣眾多,即便是我天家恐也有牽連,兒臣既然領了旨,自當全力偵破此案,但請皇阿瑪賜兒臣以全權。」胤祚臉色平靜地說道。
這一回康熙老爺子可就沒那麼爽快了,一雙眼死盯着胤祚不放,眼神銳利得如同要刺穿胤祚一般,良久都不發一言。
娘的,老爺子您要馬跑總的讓馬吃草不是?不給權還想讓咱十日內破案,哪有可能,您老要是不答應放權,咱破不了案,您老總不能將咱剁了吧?若是真破不了案,咱也有個說頭不是?胤祚打定了主意要權,這權可不光是審案之權,還有調兵之權,就想看看老爺子有沒那個魄力敢於放權,當然也是想看看自己在老爺子心目中的地位究竟如何。
康熙老爺子死盯了胤祚一陣子之後,突然笑了起來,哈哈大笑着說道:「好,有膽子,朕便給你這個全權,來人,擬詔,朕賜予毅親王調動步軍衙門、西山健衛營之權,但凡有嫌疑之人親王以下,可以先拿後奏。嘿,這回你滿意了吧?若是十日內無法破此案,就看朕怎麼收拾你了。」
得,老爺子還真是敢啊,娘的,老子手中這下子可是掌握了八萬多大軍,老爺子就不怕咱來個玄武門之變?嘿,老爺子答應得爽快,只怕早已留了後手,咱才不會去干那些蠢事呢,您老就別指望着打咱的板子了。胤祚心思動得飛快,可臉上卻是無比的堅毅,高聲道:「兒臣領旨,謝皇阿瑪厚愛,此事關係重大,兒臣不敢耽擱,還請皇阿瑪將聖旨賜下,兒臣要連夜審案。」
康熙老爺子也不多話,揮手示意馬齊去草擬聖旨,又讓李德全幫着用了玉璽,定定地看了胤祚好一陣子,一聲不吭地將聖旨傳給了胤祚。目的既然已經達到,胤祚心中記掛着「鴻鵠」、「暗箭」的行動結果,也不想再多留,對着康熙老爺子磕了個頭,不說二話地大步行出了上書房,徑自出了宮,飛馬向王府趕去……
胤祚剛走,馬齊有些猶豫地膝行上前一步道:「聖上,毅親王手中的這道旨意怕是,怕是有些過了,臣惶恐……」
康熙老爺子斜了馬齊一眼,面上露出一絲神秘的微笑,幽幽地說道:「過又如何,嘿嘿,除馬齊外爾等全部退下。」眾上書房大臣一聽此言,如獲大赦,各自磕頭請安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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