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世界裡的水系魔法師 章436 新世界

    最後一縷陽光，終於消失在遠方的地平線。

    夜幕降臨。

    今晚的夜色格外深沉，由於整個火焰世界的天空都被水神世界崩潰後所化的水幕籠罩了，天空之中竟是看不到半點星光，像是全世界都進入了無光的永夜，只有那四面八方而來的瀑布落下的巨大轟鳴。

    一道道瀑布已經彼此連成一體，自上而下，狠狠沖刷着火焰世界的一切。

    安德魯只覺全身上下每寸骨頭都在不堪重負地疼着。

    意識似乎隨時都要失去，安德魯咬緊牙關，努力保持清醒：「還沒結束，工作還沒結束！」

    安德魯盡力抬着頭，看向空中。

    本該沒有光、只有水的這個夜晚，視野之中卻是能看到一點暗紅色的光芒，即便是已經連成一片的瀑布，都無法將那點光亮徹底遮擋。

    ——利茲馬特不知何時已經恢復成本體的模樣。

    他的身軀就是一條火山山脈，論體積之巨大，哪怕是梁的黑鯨之軀，放在利茲馬特身邊都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小不點。

    但利茲馬特如此龐然大物，此時在那遮天蔽日的天水沖刷之下，就像是狂風暴雨之中的一葉扁舟。

    「得撤了。」利茲馬特的身子東倒西歪的，內心卻是毫不動搖，「這個叫安德魯的小鬼，和麗還有旭，都不同。他居然打的是利用我作為原材料，創造一個新世界的主意！當年麗在旭死了之後，陷入那般瘋狂的狀態，都沒有過這麼瘋狂的行徑。」

    意識到安德魯到底要幹嘛之後，利茲馬特當機立斷：走。

    類似的局面，他也不是沒經歷過。

    第一次面對麗和旭的聯手威力時，利茲馬特也選擇了退走，先避其鋒芒，再伺機而動。

    利茲馬特不是輕言放棄的性格，不論正邪，單說吃這一點上的執着，他確實是個人物。

    他極為拿得起放得下地決定「先撤」的同時，也默默下定了決心：這個安德魯，必須吃，吃定了！

    當然現在還是先撤！

    「害了人就想跑麼？」安德魯的聲音在利茲馬特的前方響起，「不好意思，現在想走已經晚了。」

    安德魯實在禁受不住那瀑布的沖刷，到最後索性放鬆了，任憑自己的身體化作了瀑布的一部分。

    化作這瀑布和夜色共同編織而成的天地間的幕布的一部分，然後再次攔在了試圖脫身的利茲馬特的前方。

    「滾開！」

    利茲馬特一聲龍吟，加速向前。

    他現在前進的方向，是筆直衝着脫離火焰世界的方向而去的。

    達到滅世（造物）境之後，便能脫離位面環境，進入宇宙空間，進行星際間的飛行和穿越了。

    安德魯於是全力壓榨出體內還剩下的每一分力量——以水克火、以天空克制大地、以天瀑克制地火——糾纏住利茲馬特，不讓他逃脫。

    「不需要徹底擋住他，只要死死糾纏住他就好了。」

    安德魯在心裏告訴自己，「無法強行攔停，就不強行攔停！糾纏，保持糾纏，拖慢他的速度，不讓他脫身——直到，新的世界成型！」

    戰鬥到現在，已不只是力量上的比拼，更是意志力上的較量了。

    「你很煩啊！」利茲馬特有些焦躁起來。

    同為神級水系法職者，當年水神麗的風格以「沉重」着稱，雖為女子，戰鬥風格反而是強打硬碰為主。當然這也有可能是因為麗在丈夫旭死去之後，心態受到影響，戰鬥風格也隨之改變。

    總之，麗打起來是很大開大合、乾脆利落的。

    安德魯作為麗的傳人，卻是突出一個「纏人」。

    分明位階處於絕對劣勢，卻硬是靠着韌性極強的糾纏能力，拖住利茲馬特。

    打不過利茲馬特，卻也不讓利茲馬特能輕易擊潰自己。

    「不過實話實說，這利茲馬特的實力，是真的恐怖！」安德魯的內心也是越打越心驚。

    自己位階劣勢，但元素屬性佔優，「去無形」之後，以天水對地火，對對方的克制更是效果拔群。

    但利茲馬特的恐怖不止在位階、力量上，更在於心性。

    打到現在，安德魯終於明白利茲馬特為什麼要收集那麼多的水資源，凝練成雪糕，完全不離手地天天吃那雪糕了。

    「——不是因為他真的喜歡吃雪糕！而是他被水神大人重創之後，意識到了自己元素屬性上的弱點，所以有意識地在彌補弱點。」

    安德魯心道，「雪糕對於利茲馬特而言，就像是普通人吃毒藥一樣。他強迫自己不停和水元素接觸，逐漸訓練到對水元素，產生了一定程度上的『克制免疫』！這才是他的目的！」

    「我說了，滾開！別擋路！」利茲馬特的火山龍軀上散發出的暗紅色的光焰，忽然收斂。

    天地間於是陡然間一片漆黑，再沒有半點光源。

    利茲馬特確實通過天天吃雪糕，獲得了一定的水元素抗性，但他知道單靠這點還是不夠突圍。

    利茲馬特沒有忘記，自己最強大的武器，從來就不是地火屬性，而是滅火之火，也就是貪慾之火。

    而貪慾之火，是完全不受水系、天空系克制，甚至可以說不受任何屬性克制。

    純黑色的夜幕之中，利茲馬特身披黑色貪慾之火化成的鎧甲，扇動雙翼，扭動龍軀，直衝安德魯撞去。

    安德魯看不到對手，但能感覺到那撲面而來的恐怖壓力。

    但安德魯沒有閃開，連「閃開」的念頭都沒有過。

    如果說，之前安德魯一直是只打不過敵人只能被敲的地鼠，那麼現在，安德魯其實還是一直地鼠。

    雙方的強弱關係，並沒有因為安德魯的吞龍計劃而徹底顛倒過來，如果利茲馬特不選擇暫避鋒芒，死拼到底的話，安德魯依然是劣勢的那一方。

    但安德魯就是不讓，如山一般杵在原地，用實際行動傳達給對方一個清晰的態度：想要走，先徹底敲碎了我這隻地鼠先，否則你就永遠別想離開這裏！

    果然，利茲馬特立刻生出感應，卻是不驚反喜：這煩人的小蟲子終於不「從側翼不斷糾纏」我，而是「正面硬擋」我了？

    這可太好了！

    將滅火之火盡數凝聚在頭頂的尖角上，利茲馬特陡然間再次加速，全速撞在安德魯的身上：「本來還想避開現在的你，等過一陣子再來收拾你的，現在你居然跟我正面硬碰硬，那你不是主動找死麼？」

    「是麼？」安德魯卻是低聲笑了。

    面對對方這一擊，安德魯實際上並沒有「擋」，也沒有「擊打」或試圖「推開」對方。

    相反，安德魯張開手臂，然後緊緊抱住，再死死勒緊！

    「你的貪慾之火，確實不受我的力量克制，搭配上你比我更高的位階，我不可能是你的對手的，這我知道。」

    安德魯說，「我但我之前不是都說了麼，我沒打算打敗你，而是只要能吞掉你、控制住你，就可以了啊。」

    說話之間，安德魯死死抱住了利茲馬特，身體和天地間的水連成一體，好象一條黑色的水蟒，將利茲馬特越纏越緊。

    利茲馬特就聽到安德魯接着說道：「貪慾根本就是不可消滅的，針對貪慾，要做的從來就不是什麼消滅，而是……利用和控制。」

    「你在說什麼狗屁玩意兒！」利茲馬特罵道，奮力想要掙扎。

    然而很快他就發現了一件讓他終於開始感到恐怖的事情：力量在流失。

    龍軀被安德魯抱住、勒緊、纏住之後，利茲馬特感到自己的力量，正被安德魯、被周圍的水元素奪去。

    而且是一種利茲馬特前所未見的方式。

    完全沒有任何暴力，就只是……理所當然地奪走了。

    似乎利茲馬特的貪慾力量，本身就有一部分屬於安德魯一樣，就那麼自然而然地流淌進了安德魯的身體，變成了安德魯的力量！

    「你……你對我做了什麼？！」

    利茲馬特再也無法保持鎮定，開始慌了，憤怒吼道，「你這是什麼手段？為什麼……為什麼連我的貪慾之火，都能吞噬？」

    安德魯不答。

    因為安德魯此時自己也在體會着。

    這是剛才融合芭芭拉留給自己的「生命之火」的時候，生出的一絲感悟，或者說，一個猜想。

    基於這個猜想，安德魯才制定出屬於自己的吞龍計劃。

    而現在這個猜想得到了驗證——

    生命之火，是自帶欲望的。

    生命是需要欲望的。

    比如最簡單的，想要活着，這就是一種欲望。

    想要吃，這也是一種，是食慾。

    有了想要的東西，才會努力為之奮鬥。

    滅掉欲望，就也沒有生命了啊。

    所謂「貪慾」，問題其實在於「過頭了」。沒有盡頭的欲望，這才是問題。欲望本身，其實是一個中性詞！

    安德魯纏住利茲馬特之後，所做的事情其實很簡單：用生命之火，將對方的貪慾之火中，生命所需的那部分欲望，自然地吸納過來。

    就像安德魯從最開始就說的一樣：無法戰勝，那就吞掉！

    利用生命所需要的部分欲望，然後控制住剩下的過頭的部分貪慾！

    這，才是安德魯的吞龍計劃的最核心的關鍵！

    「這……這是？！」利茲馬特只覺自己的至少一半的力量，眨眼間就沒有了，不再屬於自己了。

    安德魯則感到戰鬥至今所受的傷勢，幾乎在瞬間就全部癒合了。

    黑暗中陡然間再次亮起光芒。

    那是生命之火散發出的光。

    和之前利茲馬特通體散發出的令人不安的暗紅色的光相比，生命之火發出的光明亮而又柔和。

    利茲馬特被瞬間削弱，安德魯被瞬間增強。

    此消彼長之下，雙方的力量對比，也終於開始逆轉過來。

    利茲馬特劇烈掙紮起來，憤怒地咆孝：「你居然想控制我？沒人能控制我！你完了，你完了你知道麼？你能壓住我一時，壓不住我一世，我早晚會重新出來的，我永遠不會被控制的！」

    他一直很冷靜，直到此刻眼見即將被控制，竟比要被殺還憤怒。

    借着「生命之火」散發出的光芒，安德魯隱約看到對方的體內深處，有一顆貪慾的種子。

    正是那顆種子，扭曲了利茲馬特的靈魂和力量。

    「這利茲馬特之前一直迴避我的問題，沒有回答我他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感到那種『無止盡的飢餓』，難道他的變化，就是從這枚種子開始的？這枚種子，才是一切的初始？然而這枚種子又是哪兒來的？」

    連串的疑問閃過安德魯的腦海。

    不過這些疑問很快就被安德魯丟到了一邊，因為眼下的任務只有一個：安德魯趁着雙方力量逆轉，一鼓作氣，無比堅決地將吞龍的最後一步，執行完畢。

    利茲馬特瘋狂咒罵着，直到嘴巴被水堵住，整頭龍都被纏裹住，消失在了漫天的瀑布之中。

    這一刻，就像是所有的齒輪，在一瞬間全部扣上了。

    天地間海量的水，迅速沉落。

    水神世界徹底將火神世界包裹。

    火神世界和利茲馬特共同構成的地心，散發出的地熱之力，將水神世界所化的水分蒸發掉一部分，形成更穩定的大氣。

    天地間本是一片黑暗混沌，此時卻是雲朗星稀。

    一個不是火焰世界，也不是水神世界，但源於這兩個世界的全新的星球，就這麼誕生了！

    這是一個無比美麗的星球，卻……還不是一個位面。

    「只剩下一步了。」安德魯看着眼前這個全新的世界，喃喃道，「將所有死去的生靈，都帶回來，才算真的完成了所有的工作。」

    抬手按在眉心之上，將「生命之火」取出，然後托在指尖之上。

    安德魯凝視生命之火片刻，然後輕輕一彈。

    那火焰跳躍了一下，然後落向下方被海水包圍的一塊陸塊之中，轉眼間就消失不見了。

    整個世界看似沒有任何變化。

    但安德魯能感覺到：那生命之火就像是點睛之筆，讓這個世界「活」過來了。

    用不了多久，被利茲馬特殺死的火焰世界的位面意志，就會最先重生。

    然後，所有死於利茲馬特之手，死於這場戰鬥的生靈，都會陸陸續續的復甦歸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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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德魯有些迷迷湖湖地想着。

    剛才「生命之火」吸驅收了利茲馬特一半的力量之後，安德魯的傷勢瞬間痊癒，位階更是直衝神級巔峰。

    然而此時安德魯主動捨棄「生命之火」，令其融入眼前這個新生的世界之中，賦予世界靈魂，幫助其完成從「星球」到「位面」的質的轉化。

    做完這一切之後，安德魯的氣息又從神級巔峰跌落，而且這一跌就一路跌回到了最初的模樣：剛穿越來到火焰世界的時候，魔法學徒的水平。

    就像是一場夢。

    從獲得水神之淚和水神之淚自帶的滅火升級法的那一刻開始做夢。

    而到現在這一刻，夢醒。

    安德魯卻很清楚：不是夢。

    「我聽你的話了，沒放棄啊，芭芭拉。」安德魯心想，「托你的福，我拍腦袋臨時想出來的計劃，居然真的成功了呢。」

    一邊想着，身體一邊開始墜落。

    卻不是朝着新生的位面的方向，而是在遠離。視線之中，那新生的美麗世界正漸漸變遠。

    就像之前說過的，創造是有代價的。

    現在是支付代價的時候了。

    奇特的是，安德魯在這一刻到來的時候，只覺寧靜：「結束了，都結束了。」

    回顧穿越來到火焰世界之後的這場異界之旅，總的來說沒有什麼遺憾的。

    一切從野火鎮開始，在野火領結束，然後……再開始。

    「只是在這新世界的重啟之旅，不會再有我了啊。」

    安德魯看着越發遠離自己而去的美麗新世界，忽然又有些擔心起來，「芭芭拉他們，會復活的吧？不能親眼看到大家的復活，還是有點不放心啊。啊，對了，居然忘記留言告訴大伙兒我為了讓大家復活，做了多牛逼的事情啊！這個真的有點失策了……」

    擔心似乎真的化作了現實，安德魯忽然就發現自己看不到那個由自己親自創造出來的全新世界了。

    這是因為一道倩影，取代了那個世界，出現在了安德魯的眼前，剎那間佔據了安德魯的全部視野。

    是……霜霜！

    她居然沒死？被位面意志附身之後和利茲馬特戰鬥，位面意志都死了她都沒死？這麼算起來，霜霜豈不是已經在利茲馬特手下連續三次保住性命了？

    霜霜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安德魯的手，將安德魯正在遠離新生的位面墜入那無邊星空的身子，給拽了回去！

    「抓住你了！」只聽霜霜開口叫了一聲，如釋重負一般。

    然而讓安德魯愕然當場的，是霜霜說話的聲音：不是霜霜自己的聲音，而是那水神印記之中的神秘的悅耳女聲。

    也就是……水神麗的聲音！

    「你……怎麼……？」安德魯反手也握緊了「霜霜」的手，想要問這又是啥情況，卻是再也支撐不住，兩眼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