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道乾坤 第一百六十二章故人相逢
「嗚嗚……救命……救命啊……」
少女吊在一顆歪脖子樹上，顓陽站在樹下揮動馬鞭。
天香丹恢復內力，等五皇子的人重新構建防禦屏障，顓陽騰出手來。
第一件事就是抓住趙九，把她吊在樹上拿鞭子抽。
「我明明是為你好，幫你回復法力，你竟然還不領情。」
「領情？」顓陽嗅着自己身上的花香，臉更黑了。
那牡丹花香的味道太濃了，甚至對其他人都造成一定影響。
看到江陵等人躲閃的眼睛，根本不敢看自己，少年情緒更加暴躁：「說，這玩意怎麼去掉？」
「不……不能去掉。」趙九聲音越來越低。要是能去掉，她還需要顓陽過濾？自己早就吃了。
即便是眼下，他倆聯手吸收「天香白玉丹」的藥性，可還有一大半藥力留在顓陽體內。不完全吸收，顓陽身上的香氣就要一直留下去。
少年陰冷的表情，女孩慌了：「你就當……就當是特種薰香。」
「薰香？你家薰香這麼重的味？」
顓陽本來就不喜歡香料，更別提這種味道重的玩意。
「這丫頭惹事能力比那倆惹禍精也不遜色。不行，必須想辦法將她打包去天都。」
跟她在一起，多一刻鐘，顓陽都會覺得折壽。
「一會兒你跟朱厭城的人走，去天都找你表哥。」
「不要！」趙九不假思索：「小叔在那，我要是過去——」
「小爺就是要讓他揍你！」
顓陽找來紙筆，專門給趙朗寫信，要求趙朗嚴加管教。
至於昆昊……
顓陽不抱希望。以昆昊的性格，看到自己倒霉，還不定怎麼幸災樂禍。
「找到了！」
忽然，空中妖氣瀰漫，十幾位妖將殺下來。
趙九忙道：「是追兵，他們根據牡丹花香找來了。」
扔下毛筆，顓陽拔劍：「哼。來人，準備迎戰！」
……
在顓陽繼續於朱厭城地界糾纏時，彭禹來到玉麟城。
這座山城又跟地龍、朱厭不同。
「這已經不是一座移動城市，而是一個小型國家。」
玉麒麟趴在大地酣睡，它背上掛着一座城市。而在周邊，受到麒麟氣息的影響，方圓百里根本不見濁煞之氣，反而生長數不盡的仙草、樹林。
有一些凡人在麒麟領地內建立村落、鄉鎮，仿佛世外桃源。
彭禹走入麒麟領地，暗中觀察。
這些凡人是其他山城毀滅後，逃入麒麟領地的流浪者。因為玉麟城拒絕接受，便在玉麒麟周邊生活。
玉麟城的人懶得出來找他們麻煩，遂默許他們存在。而有時，玉麟城會放逐一些犯事的居民，那些居民也會流落在此生活。
幾百年下來，麒麟領地散落大大小小的鄉鎮，連同玉麟城構成一個文明國度的雛形。
「三大山城理念不同，但各自傳承文明，難怪他們不願意化作雲中仙城。」
不是辦不到，而是不需要。
因為他們憑藉神獸優勢，在大地過得很不錯。根本不需要化身雲中城，去參與更加麻煩的雲空爭奪戰。
走在麒麟之國，彭禹甚至感覺這裏的環境類似福地洞天，別有一番感受。
「也是，玉麒麟本身是一頭神通層次的獸王，不比真仙遜色。雖然沒有正式創立福地，但它棲息居住的地方，自然會出現一些福地的特質。」
空間隔絕。
在這座領地內，彭禹感受到麒麟神力的壓制。除非麒麟許可，其他修士進入此地，法力罡勁都會被壓制。
而麒麟象徵祥瑞，在麒麟之國生活，壽命都會比其他地方長久一些。
「若我不建立天都，給這裏發展時間，或許會成為另一個天都。」
彭禹心中一動：或許，這也是太微界自身的走向？久遠的未來，玉麟城會成為凡人們的希望？
狂風吹過，悅耳的鈴聲把彭禹從沉思中喚醒。
「這是——」
彭禹走過去，看到一片盛開的銀鈴仙草。
「哼，麒麟之國真是不能小覷。連我家的仙草都拿過來種植了？」
雖然彭禹大方將仙草贈送給其他幾個福地，鼓勵全大陸種植。但玉麟城跟天都沒有聯絡，這銀鈴草的來歷就有說道了。
「他們恐怕對我天都另有心思啊。」
轉了一圈，彭禹來到一處密林。
看四下無人，他走到一顆樹樁前。
「就這裏了。」
彭禹雙手結印，催動「彌羅大手印」。
彌羅大手印乃彌羅宗無上絕學，三十三套印訣合一，能對抗神皇、天尊。
目前聶景元只學會三道手印，彭禹雖然天賦奇高，但也只學會第一道「開天印」。
乾坤仙氣注入雙手，隨着印訣催動，彭禹在樹樁打下一道空間烙印。
樹樁出現一道凹陷的掌印，這道烙印和他心神相連。哪怕彭禹走入玉麟城中，也可以在彈指間挪移回樹樁。
「可惜，我的空間印記只能留存三日。」
別說他，聶景元因為修為不濟，烙印也只能留存久一點。類似靈皇那樣刻錄永久烙印，瞬間移動天涯海角的手段，他們師徒還有得學。
「不過等我戒指復原，應該就可以了。」
目光落在坤三戒，戒指空間涌動元始之氣，那枚墨玉印璽在元始道炁和乾坤道炁的雙重催動下，已經即將修復完畢。
目前可以看出，這是一枚九龍纏繞的印璽，底部刻有「天地無極」四個道文。
眼下只差最後一角還未復原。
「按照聶師說法，這枚印璽加持『永固仙靈咒』。用這枚印璽蓋章，相當於一個永久空間烙印，不知省卻多少工夫。」
在樹樁周圍設下遮掩法術，彭禹走向玉麟城。
不過他沒直接進去，而是坐在城外的茶攤收集情報。
茶攤很簡陋，大棚子下有八張桌子。目前彭禹佔據一張，其他七張都坐滿了人。
彭禹觀察眾人，有三張桌子擠着二十來號人，商量五日後的引仙大會。
引仙大會，玉麟城外圍流民唯一加入玉麟城的辦法——修煉到築基境，成為玉麟城的守護修士。
另外四張茶桌上，都是雲中城下來交易的商人。
玉麟城不單單是一座自治的山城，更是和雲中諸城貿易的大地中轉站。
如今山城幾乎全部歸入天都，彭禹看不到曾經的盛況。要是早幾年，各地山城的修士也會在玉麟城和雲中仙城的修士進行貿易。
彭禹叫了一壺茶，慢悠悠品茗。
「好垃圾的茶。」剛喝第一口，他忍不住吐了。
幾年養尊處優的生活，他已經喝不慣其他地方的劣質茶葉。更別提太微界環境惡劣，茶業本就處於啟蒙階段。
他搖着頭：「玉麟城到底不是福地。那幾個福地還有點靈茶吃，這邊……哎！」
驀地，彭禹身後一冷。在場眾人的喧譁被一道劍意壓制。
青蓮虛空綻放，蓮葉如利刃劃向彭禹脖頸……
彭禹面色從容，手托着茶杯低頭又喝了一口。
當青蓮劍氣襲來，一重無形壁壘擋住，自發把劍氣打滅。
「朋友，無冤無仇，你上來就是殺招，過分了吧？」
彭禹扭頭，笑眯眯地，正要打招呼。突然看到一個青袍少年郎。
他愣了一下，依稀覺得少年容貌有點眼熟。
劍眉星目，稜角分明，是顓陽同款，但比顓陽的五官更顯精緻。身材略微消瘦，比顓陽矮了一頭。
他右手握着一把劍，用看仇人的眼神死死瞪着自己。
那把劍有些眼熟，好像是將軍冢的黃劍。
最後，彭禹看到少年脖子上的紅繩，總算從記憶角落翻出一個人名：「李……李璟風？」
「你果然記得？當年我們村子的事，也有你一份！」李璟風勃然大怒，再度出劍。
他的劍法十分精妙，隨着劍光閃動，彭禹看到成百上千的劍氣攢簇作一朵朵青蓮，將自己周身統統鎖定。
「青蓮劍經？」托茶杯的手依然不動，渾天罡氣在彭禹身邊迴蕩。同時，彭禹施展一道仙術保護茶攤，免得被李璟風打壞。
「小弟弟，幹嘛這麼大火氣？難得在這個世界還能碰到故人，坐下來喝杯茶吧。」
渾天罡氣掃滅青蓮。
少年劍式轉變，精巧曼妙的蓮花變成浩浩蕩蕩的河流，宛如崩斷天門山的楚江，迴轉打碎渾天罡氣。
「咦？」彭禹暗暗詫異。這小子劍術不錯嘛，竟然可以打碎我的第一重防禦？
他眼神帶上兩分認真，渾天罡氣陡然一變，三十六面晶片合一，琉璃罩直接裹住碧水劍氣，抹掉少年攻擊。
「小朋友，還是老實坐下吧。」
說這句話時，彭禹催動乾坤二氣，釋放一縷奇妙氣息。
李璟風看到男孩一如往昔的容貌，立時想起李家村的血海深仇。眼看拿不下他，再度施展另一道劍術。
突然，他聞到一股飄逸幽遠的香氣。
好似山谷間的幽蘭遺世而立。
少年意識恍惚，再看自己的「仇人」，手中的劍無論如何也無法落下。
迷糊糊間，他看到男孩又拿起一個杯子倒茶，然後邀請自己過去坐。
不行，不能去！殺了他！
但雙腳不聽使喚，默默走了過去。
等坐下來，李璟風猛地驚醒：「你這是什麼妖術？」
「我是人，不是妖，哪裏來的妖術？」彭禹將茶杯推過去：「行了，有什麼事情，慢慢說。」
對李璟風，彭禹還是頗有一份愛護和容忍的。
且不論自己從人家手中拿到一枚乾坤戒。這小子還是自己和顓陽之外，唯一得到龍蛇築基的人，前途遠大。
彭禹暗道：這小子施展的劍訣應該和青蓮道統有關。不妨試着拉攏，說不得回頭身邊也能多一個劍聖當打手。
看着跟前的茶水，李璟風沒打算喝。
「放心，沒毒。」
彭禹試着喝了一口，但少年仍不領情，死死盯着他。
「你怎麼來太微界了？」
「……」
少年閉口不語，握緊仙劍的右手盯着他的脖子。
這小子好倔。
彭禹再度催動乾坤仙氣，迷惑他的意識。
同時，他還出手把茶攤其他人迷惑，暗示眾人忘掉這段記憶。
做完這一切，拉着李璟風來到最初的樹樁前。
李璟風回神，看到環境改變，不假思索把劍橫在彭禹脖子上。
「我要殺你，剛才就可以做到。但我沒有殺你，足以展現誠意吧？」彭禹不慌不忙，渾天罡氣緩緩催動，將脖子上的仙劍一寸寸挪開。
「看你的模樣，你家出事了？」
「別裝不知道，我們李家村沒了，就是你們這群人幹的！」
彭禹眉頭一挑：「李家村沒了？」他滿臉吃驚：「怎麼會這樣？」
好吧，他是裝的。
雖然彭禹的確不知情，但區區一個村落的毀滅，還不足以讓他動容。
可這幅表情坑騙初出茅廬的李璟風，卻是足夠。
李璟風神色猶疑，主動收劍：「你不知道？你跟百里家那些人沒關係？」
「百里家？你是說，百里家的人滅了李家村？」彭禹滿臉關切，暗中又施展乾坤仙氣。但這次，他把分量減輕，少年只能聞到一點淡淡的蘭香，對彭禹產生親切感，主動講述李家村的遭遇。
當聽聞那位婆婆主動犧牲，把李璟風扔到青蓮劍坊後，彭禹陷入沉思。
少年說完後，自己也在驚訝，竟然會把這種事告訴一個只管過一面的人。
「所以，你修煉到天罡境，自己跑出來了？」彭禹溫吞吞說：「因為我正好去過李家村，你懷疑是我把人引過去的？」
「對。」
少年眼圈又紅了，殺意再起。
「這件事跟我無關。我要殺你們李家村，又何必幫你築基，洗經伐髓？又何必幫你婆婆治病？」
「還有，你懷疑百里家，有什麼證據？」
「我和婆婆從墳上歸來時，曾經看到幾個世家公子。我記得他們的臉，也記得他們身上的服飾。此外——」
他從懷中掏出一塊鐵令。
令牌中央是一團雲紋，刻有「百里」二字。
彭禹沉默。
「我飛升大昆後，詢問了其他人。得知這是百里氏的『千征鐵令』。」
「不錯，這是百里氏的東西。」彭禹臉色頗為複雜：「因此，你懷疑跟他們家有關？」
萬一有人栽贓呢？
「不錯，我懷疑他們。還有慕容家。」李璟風用仙劍在樹樁劃了一隻飛鳥圖案：「我在其中一個公子身上，看到了這個圖案。」
「慕容家的九天鵬徽。」彭禹：「還有誰的，一起畫出來。」
李璟風又把幾個族徽標記出來。
果然……是倪婉茹身邊那些世家子。
彭禹心道：這事有意思了。
不過他沒心情幫人背黑鍋，率先撇清自己：「很不巧，這些族徽都不是我家的。你要找我報仇，找錯人了。」
說着，彭禹把腰間的玉佩拿起：「看到了嗎？鳳托日月，這才是我們家的象徵。」
潔白無瑕的暖玉中央，有一團金輝圖案。鳳凰活靈活現，雙翼托起日月神紋。
僅僅這枚玉佩，便足以彰顯華貴。
彭禹直白給少年看，也是希望瞧他變臉。
但李璟風傻乎乎盯着玉佩，直接還給他：「對不起，我誤會了。」
嗯？這小子不知道「鳳托日月」是什麼意思？
彭禹嘀咕了一句「小傻子」，然後問：「你既然要找他們，為什麼來太微界了？」
「因為他們就在這裏。」李璟風：「幾年前，我跟着百里家一個人，一路追到太微界。前幾天，他們從穹空大陸降臨，拜訪玉麟城主。」
李璟風跟過來，可因為玉麟城守備森嚴，根本進不去。
「哦？他們來玉麟城？」彭禹目光一閃，心下恍然：慕容家和七公主關係好，應該是跟七公主一起來？他們打算搶先結盟玉麟城，阻礙我統一大陸？
「對，我看到他們跟一個女人進入玉麟城。」少年看着彭禹，鼓起勇氣問：「剛才……你也是準備進入玉麟城？你可以帶我進去嗎？」
彭禹低頭沉思。
原本，他沒打算插手李璟風復仇。區區幾個族徽能說明什麼？
但現在，他打算攪一攪渾水。
「當然可以。不過我只帶你入城，之後的事我一概不管。」
「我明白。你們大昆神族有利益糾葛。你放心，我不會牽連到你，我只要殺掉那些仇人，馬上離開這裏。」
離開？你小子恐怕不知道，太微界被我鎖了。現在誰也出不去吧？
但彭禹沒有提醒，他也不認為李璟風真能在這裏完成復仇。
李璟風目前修為，也就是天罡二階的模樣。雖然稱得上少年俊傑，可面對那些世家公子，根本不夠看。
能活下來保命，都要指望彭禹明里暗裏的照拂了。
看到滿臉感激的少年，彭禹心中默道：看到你幫我攪渾水，干擾七公主一行的份上。你放心，玉麟城這一行，我保你平安。
……
玉麟城，一間隱秘的院落，昆昂悠悠醒來。
他立刻起身，突然胸口的巨疼讓他重新躺下。
不斷喘氣，他催動昆吾神訣療傷，過了一會兒才坐起來。
「這是哪？」
看着四周，桌子上擺放一碟蟹黃瓜子酥和一壺玫瑰蜜露，還有熟悉的松香味道，恍惚讓昆昂以為，自己回到了天都城。
「我喜歡吃的點心和花露，還有慣用的松香。應該是回來了吧？但這屋子……」
不是自己在天都的住所。
這時，有侍女進來，看到昆昂甦醒，驚喜問：「你醒了？我馬上去找夫人。」
說着，她往外走。
突然，昆昂出手掐住她脖子，看到窗外陌生的景色，沉聲質問：「這裏是哪？你是誰？夫人又是誰？」
侍女嚇得說不出話，昆昂默默放鬆手勁，她顫巍巍道：「這……這裏是玉麟城。夫人……夫人就是夫人，是這裏的主人。我是她剛僱傭的人。」
僱傭？
昆昂眼前一晃，感到胸口傳來劇烈痛楚。
侍女忙道：「你流血了，趕緊上床歇息。」
她扶着昆昂上床坐好，重新給他包紮一遍。
昆昂沒理她，直直盯着桌子上的蟹黃瓜子酥：「這酥糕糕是你準備的？」
「是夫人特意為你準備的。」
「幫我端過來。」
「你剛剛起來，應該先喝水。」侍女把玫瑰蜜露和瓜子酥一起端過來，先給他倒了杯蜜露水。
昆昂盯着手指上的戒指，戒指沒有反應。他才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熟悉的味道，大昆神朝的蜜露。
再吃一口瓜子酥，他臉色瞬間變了，再度抓住侍女脖子：「帶我去見你們夫人！這瓜子酥是誰做的！」
太熟悉了，這味道普天之下只有一個人做得出來！
「我……你別抓我，我馬上去找夫人來。」
侍女嚇得瑟瑟發抖，在昆昂鬆手後，趕緊跑出去喊人。
「娘娘……她竟然沒死？真的是她？」
盯着瓜子酥，昆昂眼圈微紅。
他突然感覺到肚子裏的飢餓，大口吃掉眼前這盤瓜子酥。
一樣的味道，跟小時候吃的一模一樣。的確是貴妃娘娘親手做的點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