顓狄府外,鳳鳥銜韁的金車緩緩停下。
穿着素衣的彭禹被元騏攙扶着下車。
看到府上掛滿素燈縞幡,彭禹臉上帶着一絲憐憫。
不是可憐顓狄,而是可憐那個無知的孩童。
因為大人們的勾心鬥角,成為其中的犧牲品。
「不過我也沒立場說什麼。我此行同樣是把他充當道具,用來作秀啊。」
見昭王到了,門衛立刻進去通報。
顓狄和顓陽帶着一大群人出來迎接。
掃了一圈,彭禹挑眉:「雲陽侯與高侯不在?」
「父侯和大哥在裏面。」顓陽和彭禹並行,引他前往靈堂。
路上,彭禹看到眾多顓孫氏所屬官員和眷屬,其中不乏氣勢如虹的神通武者和武聖。甚至好幾位軍侯乃至千年列侯都派世子、公子前來悼念。
「高陽王的遺澤啊。」彭禹心中感嘆,千年過去,高陽王的遺產依舊讓顓孫氏穩坐第一軍侯的位置。
一個早夭的嬰兒,還是凡種,哪有資格舉辦這等規模的喪禮?
無非是大家拿此做推手,機緣巧合罷了。
瞥見靈堂左側和一位武聖說話的雲陽侯,彭禹輕扯顓陽衣袖。
「別太操勞,好好歇歇。」低聲說着,將一個物件塞給他。
兩人並行,小動作很輕,但那角度正巧被雲陽侯撞見。
顓陽手心攥着摩挲,那似乎是一塊玉墜。而乾坤仙術加持的玉墜,便是一個獨立空間,在裏面有三枚養神丹參丸。
「……」雲陽侯幽幽看着二人步入靈堂,忍住跟過去的念頭。
來到靈堂上,彭禹示意元騏正式宣讀天宮諭旨。一縷赤氣從空中飄向靈位,使其冒出淡淡靈光。
看到這一幕,顓狄臉色一頓,心道:對小兒來說,這或許是最好的結果吧?千百年後,興許他憑藉這份祭祀,可以化作鬼神。
至少,比被族內活活弄死要強。
而且從此之後血盟會散,興許我家就不用再針對凡種了。
顓狄閉上眼,壓抑自己的傷心。
顓陽看到這一幕,心中多了些安慰。
到底,自己等人一番努力沒有白費。堂弟可以瞑目了。
……
彭禹乃神王之尊,又非五服內的親眷,大略轉了一圈便走出靈堂,直奔雲陽侯。
「表哥。」
一個詞就讓雲陽侯翻眼。
看了看四周,雲陽侯滿臉嫌棄:「這裏人多,少攀親。」
看到他,雲陽侯心裏滿是膩歪。
「我也不想,但這是父皇的意思。父皇讓我通知表哥,他要派三天師祭祀高陽王,你做好準備。」
祭祀高陽王?
雲陽侯神情微妙。
自靈皇一朝後,兩位中興者受後人種種非議,其中不乏政治上的貶低和打壓。但靈皇畢竟是神皇一支的親祖,後代神皇再怎樣,也不會詆毀靈皇。
否定靈皇,便是否定他們的法統。
最近百年,修史的呼聲越來越高,更多人重新審視靈皇當年的功績。排除晚年的荒唐,靈皇前半生的功績可以排入神皇前三。
而與此呼應,既然要重新算靈皇的功績,那麼高陽王做下的事也不能排除在外。然而,高陽王的王號是景皇廢掉,甚至摻和謀害靈皇的罪名,神朝官方這些年對大將軍王的態度十分模糊。
一方面禁止官方以王禮祭祀高陽王。
另一方面,又對民間私自以「大將軍王」為祭,睜一眼閉一眼。
顓孫氏對此自然心生埋怨。
雲陽侯望着彭禹,他聽出其話中隱意,官方要給高陽王的功績蓋棺定論了。
「你父打算做到哪一步?」
「我剛才說了,高陽王。父皇不會讓雲陽侯府一系恢復王爵,可高陽王御極天下,監國攝政的功勞,沒人可以否認。」
這一點,彭禹報以隱憂。可畢竟是昆烈和老天后商量後的決定,他只能遵從。
「他要用這種方式緩和兩族矛盾?」雲陽侯微微頷首,「我知道了,回去後我來準備。」
「不止,父皇打算公開自己的身份。祖母也同意了,加封那位娘娘為『聖母天后』。」
因此,彭禹才直接稱呼「表哥」。
雲陽侯勃然色變:「你覺得,我們家在乎這區區天后的名頭嗎?」
當年惠皇的封后帝旨都被他家給扔了。
「你們可以不在乎,但父皇在乎。父皇決意將顓孫氏劃入後族,希望兩族盟好,斷絕某些不該有的念頭。對了,顓陽的下一步安排也準備了。父皇要調他北上,輔佐蒲帥震懾妖族。」
彭禹說話時,並未避及邊上的顓雲。
「當然,父皇的安排,我個人是不認可的。但金口一開,我們只有遵從的份。回頭,我會代父皇去侯府祭祀祖母。你們把歸服那個,重新劃掉吧。」
「不可能,雲陽侯府不會接受。祖姑母遺言,不受昆吾氏身份,願意歸族。她的祭祀,自由我家負責,不勞陛下費心。陛下還是安心孝敬章端天后吧。」
雲陽侯拂袖離去,顓雲走過來:「你要真想化解兩族矛盾,我當初的建議可以考慮考慮。」
「哼!我要再塑聖體,何須外人?眼下,血盟會的實驗不是現成的?另外,就算要找,也不該是顓陽。差着輩呢。」
望着顓狄府邸,彭禹想到了什麼,似笑非笑道:「論來,我們這一系和顓狄也算表兄弟。如今他剛沒了一個孩子,興許需要一個孩子慰藉?」
「三叔的神性只能說差強人意,勉強及格。你用他的神性,只會玷污你的本源。」
在彭禹同輩分的顓孫氏,唯有雲陽侯的神性最強。但這個選擇,他和顓雲誰都沒提。
「算了,不跟你鬥氣。你還是應該老實考慮我的建議。至少,昨日和解的事,應該好好想想。我可以付出相應的代價,避免大家魚死網破。不然,代價你付不起。」
「你跟我也是多年相交,我的脾氣你還不清楚?我這個人,最喜歡做強求的事。」彭禹在他眼前,笑眯眯晃了兩根手指。
兩天,還有兩天。他要顓雲死。
而很快,就要開始第一步了。
「你們倆在這裏說什麼呢?」
顓陽走過來。
面對他,二人默契收斂彼此間的針鋒相對。
「沒什麼啊,我倆談一談成年人的話題。你這種小孩子不適合聽。」
「小孩?」顓陽上下打量彭禹。因為仙術的緣故,他可比自己顯得年輕。
「你似乎忘了,你的誕辰在我後面。」
「但我輩分比你大一輩。回頭將祖母迎回,你可以正經喊一聲表叔了。行了這邊的事沒多少了吧?陪我回一趟雲陽侯府,我要去辦正事。」
顓云:「你真打算現在去?父侯的鬍鬚可不好碰。」
「那就不勞你費心了。」
彭禹拽着顓陽往外走。
「你先等等,我去跟三叔說一聲。」
顓陽打過招呼,才帶着彭禹出府,顓雲想了想,也跟着同行。
至少自己跟着,能避免父侯跟他進一步衝突。
顓陽是自己開飛艇來的。
彭禹坐上副駕,顓雲主動在後面。
車上一時無言。
顓陽打開音樂,正要緩和氣氛,彭禹默默關上:「雖然是小功,但前幾天還是不要隨便聽音樂了。」
「……」
又過了一會兒,顓陽忍不住問:「你們倆,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
「有啊,瞞着你的事情可多了,」彭禹繃着臉道,「我跟你哥是幾度糾纏的生死之交。你可不知道,他婚前,我們之間有一個個難忘的日日夜夜。那關係,可不是你能隨便插足的。所以老實開車,別多問。」
他倆之間有什麼?
生死之仇,而且彼此動殺心不是一次兩次了。
當年剛認識,自己就差點殺了他。
可惜,自己不如他狠心。
當然,關於李璟風的事,彭禹依舊沒想好怎麼跟顓陽提。
顓雲這個混蛋是在清楚他們兄弟關係的份上,故意誘導顓陽除掉他弟弟啊。這要是讓顓陽知道,自己最信任的大哥是這種人,他該怎麼想?
所以,他還是趕緊去死吧。
彭禹透過後視鏡,看着後座上的顓雲。
他正帶着通信工具,似乎在跟人聯絡。
嘭
火星激盪,密集的火焰箭矢炸開街道,熊熊燃燒的火牆橫在飛艇前。
顓陽果斷轉向,避開附近行人,以罡氣裹住飛艇沖天而起。
天空迅疾閃過紫色霹靂。
「閃開!」
三人同時跳車。
顓雲剛剛站定雲空,忽然飛來兩根屠仙箭。
「屠仙箭?血盟會?」顓陽身邊冒出兩道赤色罡氣,幫大哥截斷箭矢。
似曾相識的情景,顓雲下意識看向彭禹。
彭禹面色冷然,用一種前所未有的驚怒眼神瞪着顓雲。
仿佛再說,你家還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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