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道乾坤 第五百一十八章常世之書
轟隆－－
晴空炸響悶雷，流星從天邊划過。
面具人坐在乾元殿屋脊，看着漸漸飄揚的太陽雨。
嚦嚦！！
鳳皇飛到旁邊，推了推他的腿。鳳眸帶着焦急，祂想要催促面具人救人。
「不用擔心，有人保底呢。只是啊，看到當下的情景難免讓人心煩，想起一些很不好的回憶。」
他伸出手，承接天空落下的甘霖。
「人心之詭，更在妖魔之上
「有人想以變數扭轉命運，有人期待命運本身的救贖，還有人妄想通過命運掌控一切。
「不管哪個時代，私心都不會少。那些擁有強大力量的存在意志無比堅定，只會認為自己的道路才是最正確的。求同存異說得輕巧，若真能眾生一心，那不就融合成一個『人』了？」
……
九壘，彭禹身死的那一刻，雲陽侯狂喜望着手中的常世之書。
一切終於回歸書中的命運了！
「雖然因為變數的存在，常世之理擾亂了一百年，但影響還在挽回範圍內。」
古書一頁頁翻動，屬於這個宇宙的既定命運重新出現在空白的頁面。
昆吾氏的三千年，顓孫氏的三千年，再有童融氏三千年，最後一千年宇宙走向覆滅。
這便是宇宙已經註定的未來。
荒劫之後，第三宇宙只有一萬年。
在既定的命運中，昆烈作為最後一位統治八百諸天的昆吾神皇。他死後，三子昆昱登基，八百諸天皆反，最終由顓孫氏重新立鼎天下。
書中記錄的「昆昊」，神皇第六子出世不久，便因後宮爭鬥毒害夭折。
「按照既定的命運，根本就不會存在這個孩子。而因為他的存在，導致常世之書紊亂，這便是諸位的計劃吧？」
伴隨着太陽雨，彭禹氣息徹底消失之際，乾坤元靈們隱約感受到，大昆天地的意識在緩緩甦醒。
天地自身排斥外來者，縱然這方天地對外開放，也不會喜歡外來者隨意改造自己。但乾坤仙人們用自己的世界殘骸修補世界，同樣具備世界權限。在他們定下計劃後，有意識地壓制世界意志，以自身的意志取代世界本能，推動着變數扭轉命運。
現在，隨着常世真理的復甦，他們三千年努力徹底成了笑話。
大昆天地的意志已然站在雲陽侯一方。
八代傳人震怒：「你可知，你這麼做，未來我們這個世界在七千年後必亡嗎？」
「所以，諸位選擇抹掉正確的歷史，故意引來變數混淆天命，」雲陽侯譏笑道，「你們認為，通過天外的變數進行干涉，崩壞常世之書，就能找到所謂的生機。」
……
玄清道尊走出道界，默默觀望大昆上空的那捲古書。
「真是一個噁心的東西，這玩意怎麼沒跟宇宙毀滅一起消失？」
難得的，他露出厭惡的神情。
他曾經閱讀過常世之書，清楚這本書涉及第一宇宙的巨大陰謀。而這個陰謀對他們第十宇宙影響極大。
常世之書的第一頁，講述這本書的誕生。第二頁講述第一宇宙的法則。在第三頁，直接講述第一宇宙的毀滅。並以此為引，講述一個個宇宙的命數。
玄鳥宇宙被第一宇宙的廢墟撞擊破滅，玄鳥一族上古來到第三宇宙。
甚至祖皇的崛起，靈皇的誕生通通記錄在其中，包括靈皇的失敗……
昆吾三千年，顓孫三千年，這便是書中對這個宇宙的判定。也是恆在此世的命運之理。
而接下來，大昆天地熬不過萬年之數，最終步入毀滅殘骸撞擊第四個宇宙，然後不斷引發連鎖。
直到第十個宇宙時，一位蓮花得道的女聖妄圖依仗大羅天抗拒世界毀滅的命運。被漂流而來的第一宇宙毀滅至寶擊殺。飛離的大羅天砸中第十一個宇宙，時空亂流對接末位宇宙。
最終，三個宇宙同時毀滅。
而就在所有宇宙毀滅之時，第一宇宙的另一件至寶輪迴盤飄落到第十宇宙的廢墟。因為這個宇宙同樣存在天地輪迴大道。
輪迴盤利用破碎的輪迴而重新轉動。繼而接引另一件造化神器飄至蓮花女聖的屍體畔。利用女聖的屍體，造化至寶復活第一宇宙的造物主們。
在十二個宇宙的廢墟之上，第一宇宙的造物主們盡數復活。並進行戰鬥，角逐最強大的十二位造物主。
而他們將重新厘定十二個宇宙的秩序，再度創世。
這便是常世之書訂製的理，也是未來必然發生的事。
然而這個命運對其他的宇宙何其不公？尤其是玄清道尊所在的第十宇宙，更是成了第一宇宙謀劃的最有利媒介。
最後三個宇宙的毀滅在它，第一宇宙的復活也在它。
所以在第一宇宙破滅，常世之書消失後，玄清道尊暗暗慶幸叫好。
眼下，這本書出現在第三宇宙，並開始繼續轉動。
「難怪第三宇宙一直謀劃從天外拉人，原來他們是通過天外的變量，干涉常世的定理，從而崩毀那群造物主的計劃？」
現在，玄清道尊頓悟彭禹真正的來歷。
「唔……死嬰嗎？天外之魂入駐，原來如此，很好，但可惜，沒能早點發現。」
要是早些知道彭禹的來歷，玄清道尊不會選擇和巫後聯手。要知道，十二宇宙內的眾生都在常世之書記錄。縱然他們從其他宇宙趕來干擾第三宇宙的命運，也會被常世之書排布。
唯有從十二個宇宙連鎖之外拉人，才能影響常世之書。
而這，是諸位乾坤仙人實驗多次，由天外諸子百家、青蓮劍聖、雲陽夫人等一系列人物驗證後，得出的結論。
最終，他們激活坤四戒，拉過來一道不屬十二宇宙的靈魂。
突然，玄清道尊在常世之書感受到一道熟悉而討厭的生命氣息。
他神情動容，迅速聯絡巫後：「該死，這些傢伙是真頑強啊！滅世浩劫都弄不死？」
……
乾坤元靈扭曲着，差點維繫不住存在。
八代怒斥道：「你為了所謂的顓孫三千年帝運，徹底斷送了我們的希望。七千年後，你要坐視我們的宇宙毀滅于歸墟嗎？」
「聒噪。」雲陽侯懶得理會，目不轉睛看着常世之書。
這本書在手，他能輕鬆壓制這些失去肉身的上個元靈。
但他的目標並非他們，而是另一個存在。
「哈哈……哈哈……看來還是我贏了！我就知道，我可以在十二寰宇毀滅之前率先甦醒。十二創世神的名額，我要搶先一個了！」
生命光輝從常世之書涌動，一道詭異如蟲蟻的陰影越變越大。
「第六境？」
「造物主？是第一宇宙的人？」
乾坤仙人察覺不對，三代乾坤仙人高喝：「顓孫氏的後輩！快來幫忙，不然，這書可就要－－」
十道乾坤道炁升起，但沒等他們動手，書中笑聲戛然而止。
「這是什麼東西？」那位造物主驚怒不已，陰影嘗試着衝擊束縛。可在祂身邊，有一個七彩方塊囚籠將其死死困住。
不論祂怎麼掙扎，都無法逃出常世之書的壓制。
「這是常世之理打造的囚籠。只要你遵循常世的法度，認可十二寰宇運行的道理，就無法打破這個囚籠。拿到這本書多時，本侯研究出來這點小玩意，希望閣下好好品鑑。」
掃了一眼尷尬、驚訝、不知所措的幾位上古仙靈，雲陽侯心中升起一絲快意。
這些人根本不在乎顓孫氏的利益。在救世的大義面前，顓孫氏的興衰對他們而言就是一個笑話。
但云陽侯絕對不容許屬於顓孫氏的天命成為他們的犧牲品。
變數?
那等影響顓孫氏命運的，還是儘早毀滅的好！
他不會在變數中尋求解救，他的目標放在常世之書本身。
雲陽侯操控常世之書，將囚籠封鎖在常世之書的最深處。
「閣下便是這本書的創造者吧？可惜，這本書在創造出來後，便不單單是你們實現陰謀的道具。」
常世之書的外表漸漸變化，金色的封面出現一道道古老而神秘的鴻蒙神文。
造物主們定下的毀滅之理已經消失，取而代之是一道道宇宙本源的玄奧氣息。
常世之書並不是一件編織命運的神器。而是將各個世界的法則總結記錄，進行推演計算的超規格計算機。
本來這只是一件輔助媒介。但第一宇宙的造物主們通過推算，看到十二宇宙連鎖毀滅的命運。
他們將可能性不斷放大，讓毀滅的命運真正確立。並操控宇宙自身的救世機制，去充當滅世之後的拯救者和創世神。
但現在，於雲陽侯手中，他恢復了常世之書真正的功能。曾經定下的指令已經停止。
「怎麼可能！」
囚籠中的造物主看到這一幕，驚怒交集：「你只是一個區區的太乙小兒，怎麼能干涉我們聯手指定的命運！」
「淡定，正常操作。」
雲陽侯很平靜的把祂鎮壓，然後對乾坤仙靈們道：「現在可以說一說，我認可的救世計劃了。」
常世之書翻動，三千年後的命運出現變化。
因為混沌之中多出來一個新的宇宙萌芽。
「常世之書彰顯所有宇宙的理。這個新生的第十三個宇宙自然也在真理之中。你們只想着逃……而我要的，是讓大昆的子民搶佔那個宇宙。」
乾坤元靈們目光交錯，觀察這個由常世之書彰顯的出路。
在新的未來中，三千年後顓孫氏神朝發展到頂峰，利用橫跨鴻蒙的戰艦技術，闖入那個宇宙並將其佔據，為第三宇宙迎娶轉機。
「貌似……貌似真的可以？」
「但常世之書可信嗎？那位造物主真被封印了？我們現在看到的，會不會是騙局？」
對於雲陽侯這種後輩中的後輩，竟然一個人鎮壓第六境的造物主，掏出一個全新的救世計劃，讓他們很不信任。
畢竟，他們在上古大會上，連造化、彌羅等勢力的方案都不認可。
雲陽侯解下衣袍，露出被滅世黑炎灼燒的疤痕。
邪惡猙獰的燒痕幾乎遍佈他隱藏的所有部位。
「你們可以不相信我，但應該相信第二宇宙的那幾隻神鳥吧？我得到常世之書後將信將疑，專門找他們印證了」
「你闖入玄鳥宇宙廢墟了？」
「不可能，你又不會乾坤仙術，怎麼進去的？」
但很快，仙人們反應過來。
玄鳥蕭氏！
蕭氏本就是第二宇宙的移民，且和顓孫氏交好。雲陽侯找他們幫忙，他們肯定不會袖手。
同時，這也讓乾坤仙人們明白，雲陽侯到底怎麼坑了自家後輩。
那長矛絕對是滅世之力凝聚的邪物，專克一切世界乾坤之力。
而那種詭異的白霧，應該是歸墟黑水的反轉變化，所以能克制仙氣和罡力。
仙人們再度開始交流，考慮雲陽侯的方案。
「本侯敬重諸位前輩，沒有你們，便沒有當下的大昆天地。但天天叫囂着逆天而，違抗命運，可不是一件便宜的事。順着天命走，找到我們的救世之機，不是更省心省力嗎？」
如果將十二宇宙的命運看成一場棋局。
第一宇宙的造物主們想要跳出來做裁判。
雲陽侯在遊戲規則內玩，想要當勝利者……
乾坤道人們通過天外變數混淆天機，是要徹底打翻棋盤，把這個遊戲毀掉。
不論怎麼看，雲陽侯的想法都是最省心省事的。
但－－
他真能通過常世之書操控一切嗎？
這一點，乾坤仙人不信。
他們不相信，第一宇宙編織的陰謀會栽在雲陽侯這個小人物手上。
……
混元宮，靈皇真靈在第一宇宙的造物主降臨時，施捨了一個眼神。
可當對方被雲陽侯反手鎮壓時，他便收回眼神。
「高璇的後人真有出息，竟然能反殺一位造物主？若非他資質不夠，興許這以武證道的路子，還真能走通。」
對於雲陽侯打算在三千年後進行大遷移計劃，靈皇不屑一顧。
「抹掉第一宇宙的污染和干涉，常世之書的確可以恢復本相，充當一個命運測算的器具。但那第十三個宇宙，我們可沒資格染指。」
說罷，靈皇起身眺望混沌。
縹緲道人也有所覺，小心翼翼在混沌中行走。
最終他看到了一個人。
那個人站在茫茫混沌中，正以先天五太之道，從最原始的太易階段演繹鴻蒙。
縹緲道人神情變換，最終念出一個名字：「混元道祖？」
第三宇宙消失不見的仙道開闢者，也是眾所周知的第七境存在。
他站在那裏，便對眾生昭示了「混元」這一概念。
此刻，混元道祖正嘗試開天闢地，也就是書中記錄的第十三個宇宙。
這個宇宙並非凡人所居，而是所謂的聖界。
一切證聖及即將證聖者，方可邁入的最高世界，是混元道界的終極形態。
通俗點說，這是混元道祖為第六境以上存在打造的世界。
……
西方，荒涼的大地。
顓陽藉助自己的玉佩，模糊定位了大概方向。
但顓雲暗中干涉，他遲遲無法找到彭禹的蹤跡。
直到他看到一隻幽藍色的夢蝶。
「夢蝶？在這極西之地怎麼可能生存這種東西？而且－－」
顓陽依稀想起，自家大哥似乎給他送過夢蝶。
蝴蝶翩翩起舞，繞着顓陽飛了兩圈，然後好似引路一般飛向某個方向。
顓陽緊追上去，直到遠遠望見那個熟悉的輪廓。
突然，顓陽身子一僵。
他感覺不到彭禹的氣息。
「是龜息閉氣一類的術法？」
顓陽如此安慰着，迅速趕過去。
四下無人氣，唯有一具胸口開洞的屍體靠着山岩。
他死了。
彭禹死了。
整個人好像墜入冰天雪地，顓陽靜靜站在那裏，叫邁不開一步。
多少年了，又一次體驗到親近的人離開。
顓陽親近的人很多，被他放在自己保護範圍中的人很多。
但在這眾多親朋師長中，他只失去過三位重要人物。
三歲時，生母離去。
七歲時，祖父逝去。
而現在，彭禹走了。
「怎麼可能是他？他怎麼可能會死？」
顓陽考慮過自己、父侯、二哥乃至神皇，卻從來沒有想過彭禹和大哥會死。
因為－－他們是仙人。
仙道不朽，長生久視，他們遠比自己活得久。
「你不是說過，未來在我死時，要親自來送我嗎？」
太陽雨淅淅瀝瀝落下，顓陽解開外袍，蓋在彭禹身上。然後將他抱起。
冰冷的溫度讓他手指微顫
無疑，清楚表明一件事：彭禹死掉了。
望着天空落下的雨，他抱着彭禹離開這片不祥之地。
可也因為大雨，他選擇找了一處山洞暫避。
將彭禹的屍體小心放好，他沒有點起篝火，僅僅坐在彭禹身邊，於黑暗中說話。
「這種陰森恐怖的環境，最適合詐屍。你要是變成殭屍，或者怨鬼也好啊。
「你知道嗎，我還打算在你離開當天，送別時揭穿你的身份。看你驚恐萬分的表情。」
坐在友人身邊，顓陽絮絮叨叨講述着種種抱怨。
「你這個人，脾氣拗得跟什麼似的。和原本的那個冰山臉，差距太大了。」
「當初為了留你，我還故意弄了一場病，結果真生病了。幸好，你這傢伙還算講義氣，沒有選擇那個時候離開。不然我和王老真要掉腦袋的！」
低語傾訴時，他回憶和彭禹相處的一點一滴。
就如曾經，他坐在病榻前，回憶和祖父的相處一樣。
就如曾經，他赤足站在雪地里，回憶母親的音容。
但他和彭禹的相處，遠比和祖父、生母相處更多。
在這短暫的一百歲人生中，有大半時間存在着彭禹的痕跡。
突然，顓陽想到一件事。
盯着自己的丹田，他深吸一口氣，逼出體內的混元金丹。
「道祖出品，應該會有用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