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僱傭俗世百姓鋪設而成的一片尊貴華麗的大理石路,
越過幾座僱傭俗世百姓搭建而成的雕樑畫棟的樓亭房屋,
童姥握着長矛,
邁着輕盈的步子,
走到了臨着山崖的一座涼亭後。
順着涼亭朝前方望去,
是一大片濃白的雲霧,
懸浮於山間,
蓋住了山腳下的一切,
仿佛一片徐徐流動的、翻騰不休的大海,
此時正是夕陽西斜,
昏暗的陽光收斂了一天的熾烈,
懶洋洋地揮灑在這片白色的大海上,
將這片翻滾不休的大海染成一片金黃。
「大齊國師!」
童姥皺了皺眉,
拈了拈手中的蔓藤長矛,
朝涼亭中的那道身影喊了一聲。
夕陽西下,
那道身影靜靜地立於夕陽的餘暉中,
餘暉中只有他一個人,
天地間仿佛也只剩下他一個人。
浮雲萬里,
仿佛藏着數不盡的寂寞,
連夕陽的餘暉,
都被染得空洞而蒼涼,
一如那道身影。
「我出生的時候,
「天邊的景象,似乎也是這樣的夕陽。」
那身影緩緩偏頭,
夕陽的餘暉中,
那人似乎在笑,
但仔細感受,
卻又感受不到笑意,
僅有數不盡的空虛,
和寂寞。
「大齊國師!」
童姥又喊了一聲,
嬌俏的臉上浮現不耐:
「你不是說要和我單挑嗎?
「來吧。」
「決戰之前,
「不應該先做一個自我介紹嗎?」
那身影卻是將頭轉了回去,
大咧咧地將後背對着童姥,
一副完全將童姥無視的態度。
「自我介紹?
「麻煩死啦!
「直接動手吧!」
童姥呲了呲牙,
握緊了手中的長矛,
擰腰旋臂,
便要將手中的長矛擲去!
四周悄悄潛伏的,
包括安夏在內的飛鶴宗七位長老,
以及五光法河二真人,
此刻都不由緊張起來,
化神之戰,
非同小可,
或許此戰之後,
整座飛雲峰都會被削平,
若童姥勝,
他們恐怕沒什麼好下場,
若非大齊國師一直堅持,
加上又有五光散人的支持,
這場單挑才有可能進行,
不然恐怕他們此刻早已撤離,
萬萬不敢趟這渾水。
此刻童姥手中的長矛已蓄勢待發,
靈力如沸騰的開水般蒸騰,
下一刻,
或許這長矛就會洞穿那沐浴在夕陽餘暉中的少年!
但,
就在這一剎那,
那夕陽的餘暉中的身影,
卻緩緩伸出手來,
輕描淡寫的打了一個響指,
一舉一動,
仿佛慢動作般,
清晰可見,
那少年身上也不見什麼靈力波動,
也沒有什麼異象與駭人聽聞的威勢,
但就在那響指打響的剎那,
童姥揮斥長矛的動作竟突然停止,
身軀呆呆的立於原處,
她身上的蛇麟、蛇瞳,
宛若忽然消失般,
一下子恢復了一個正常人類應有的模樣。
「嗚阿阿阿阿阿!!!」
那柄長矛不知何時已然落在地上,
她忽然仰起頭,
慘叫起來,
素淨的皓腕環抱着腦袋,
面露痛苦之色,
望見這一幕,
潛伏在四周的眾人仿佛見了鬼般,
不由得大跌眼鏡。
「這,這童姥發生了什麼?」
法河老僧愣愣地望着抱頭慘叫的童姥,
似乎一時沒能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
但緩了一陣後,
他似乎終於回過神來,
將震驚的目光朝那正緩緩收回手的,
沐浴在夕陽餘暉下的少年望去。
「……自我介紹,
「是最基本的禮貌。」
那少年緩緩轉過身來,
於夕陽的餘暉中微笑:
「在下,
「『大齊國師』雲近南。
「江湖人稱『玉面小飛龍』、『銀槍小霸王』、『絕世奇男子』、『逆天雲斬仙』。
「『為人不識雲近南,便稱英雄也枉然』,說的就是我。」
「你……你怎麼做到的?」
童姥似乎恢復了些許,
望着那少年的眼神滿是驚恐:
「你為什麼可以控制那條蛇?
「它應該完全在我的掌控中才對!」
「區區御獸之術,
「雕蟲小技爾,
「我三十年前就已大成,
「有何可說的?
「比之劍法的玄妙,
「御獸之術有若螢火之於皓月,
「難登大雅之堂,
「無趣,無趣。」
雲凡搖了搖頭,
望着遠方的雲海,
表情滿是輕蔑的神色。
見少年的這幅模樣,
童姥不由有些氣結,
有心想為御獸之法鳴不平,
卻又攝於那少年的詭異手段,
一時有些進退兩難。
似乎有注意到童姥這一副膽怯的模樣,
那少年似乎越發寂寥,
又有些失望,
迎着山間的微風,
不由輕輕一嘆:
「其實,
「我很寂寞。」
這沒頭沒尾的話完全讓人摸不到邏輯,
不論是童姥,
又或者飛鶴宗一眾長老,
都感到有些一頭霧水,
不明白這雲凡是為哪般?
「我很寂寞。」
那少年又說道:
「我年輕時,曾縱橫江湖三十餘載,
「殺盡敵手,
「敗盡英雄,
「直至天下無敵,
「草木竹石皆可成劍,
「達無劍勝有劍之境界,
「天下竟再無人可當我一劍,
「無可奈何,
「便遊戲人間,
「希圖尋找人生之真諦……」
他頓了頓,
用無比寂寥的語氣接着說道:
「可悲,
「可嘆,
「我生平……
「求一敵手而不可得,
「唉,
「群雄束手,
「長劍空利,
「卻只能當空對月,
「實乃悲涼寂寞之至!」
這一套「獨孤求敗」式的話,
配合之前雲凡一個響指令童姥痛呼不止的手段,
一時竟將在場眾人唬住,
除五光散人清楚雲凡的底細外,
法河、童姥,以及飛鶴宗一眾長老都不由得對雲凡的話感到將信將疑,
只覺這少年竟是一位傲視當世的不知名強者,
原先忐忑不安的心,
竟一時放鬆了些,
憑空生出了些許信心。
「你說這些,
「到底是什麼意思?」
童姥皺着眉頭,
潤紅的唇瓣被咬得發白:
「剛才你可以殺我,
「為什麼留我一命?」
雲凡心中苦笑,
他煉製的陰陽釘對妖物效果顯著,
但終究只是五品材料,
若非童姥吞噬了蛇妖,
又未能與蛇妖完全融合,
恐怕這東西根本不會生效,
而且即便如此,
這東西也只能引動蛇妖殘軀的反噬,
但蛇妖畢竟被吞噬了大部分,
唬一下童姥還行,
真用來殺她,
那簡直天方夜譚了。
「當然是因為……
「對手難得啊。」
雲凡嘆了口氣,
有些寂寞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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