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定是我人生的幸運日。」
只有夏奈爾才能夠聽明白,少年人此時的話當中到底蘊藏着多少得意。
她心裏有些酸楚,但是她也知道自己是沒有任何資格干涉殿下的所作所為,所以只能緘口不言。
「好了,我們該走了,夏奈爾。」艾格隆很快將自己的得意收了回去,恢復了慣常的冷靜,「他有沒有說什麼時候來找你?」
「他說我下次過來的時候,就會來找我了。」夏奈爾回答。
艾格隆有些意外。
看來自己這位堂兄而且非常謹慎,不到最後一刻不想冒險,所以不願意向夏奈爾透露自己的行蹤;而且,他應該已經來了一段時間了,對這裏的情況非常熟悉,所以有把握夏奈爾下次過來的時候一定能夠碰上。
他對拿破崙-路易-波拿巴其人並不是特別了解,因為在歷史上這個可憐的年輕人在1831年就早早去世了,不過從目前對方所展現出來的特質來看,他絕對不是一個平庸之輩。
不愧是拿破崙三世的親哥哥。
這樣也好,如果不是雄心勃勃的人,又怎麼可能冒着風險跑過來幫助自己。
他不擔心對方的誠意和膽量,在歷史上,這對兄弟就非常反感奧地利,甚至還冒着生命風險參加了燒炭黨起義,所以他們有足夠的膽子去做下震驚歐洲的大事。
毫無疑問,這種人也很難滿足,不會甘心於一直屈居人下,不過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有膽量又有點頭腦的人,至於以後怎麼處理和他們的關係,那是以後的事情了。
「好了,既然這樣,下次我們一起過來,如果他找到了你,你就帶着他來見我——到時候我就知道,我親愛的堂兄到底是何等人物了。」艾格隆露出了略帶譏諷的笑容。「對了,他的舞姿怎麼樣?」
「我沒有太多和人跳舞的經驗所以不太清楚」夏奈爾困惑地搖了搖頭,「殿下,為什麼要這麼問呢?」
「沒什麼,我只是想要你有機會比較一下——」艾格隆微微躬身,向夏奈爾示意,「夏奈爾,謝謝你迄今為止為我所做的一切有機會的話我們也可以共舞一曲,原諒我現在也沒什麼東西可以拿來獎勵你了。」
「殿下」夏奈爾頓時驚喜得說不出話來了,「您我怎麼配」
「你想質疑我嗎?」艾格隆反問。
夏奈爾頓時就沒詞了,只是微紅着臉低下了頭,「那我聽從您的命令。」
經過了艾格隆的玩笑,她心裏原本的鬱悶突然被一掃而空,整個人又充滿了幹勁。
還真是好哄啊艾格隆心想。
這麼忠誠的部下,以後真的該好好酬報才行。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先回去休息。
「好了該回去了。」艾格隆打了一個哈欠,「我們走吧,是時候回去了。」
「好的,殿下。」夏奈爾馬上答應了下來。
艾格隆重新找到了等待着自己的蘇菲,然後一起走上了回歸的馬車。
已經是凌晨時分了,街道已經人煙稀疏,馬車踏着細密的聲響,在黑夜當中疾馳。
蘇菲因為勞累過度,所以上了馬車之後直接就靠在少年的肩頭上睡着了,而艾格隆也早就已經身心俱疲,只是強打着精神而已。
他打量了一下旁邊的蘇菲,發現她此時正滿面笑容地酣睡着——只有在精神和身體上都得到了滿足的人,才會露出這麼幸福的笑容吧。
可是,就在今天,他苦苦等待的援手也終於到來了,那也就意味着他的計劃已經到了最後的階段。
那麼,到了那一天,該以何種姿態向她告別為好呢?
還是直接不告而別最好?
他並不後悔自己的決定,但是他也知道,這個決定到底意味着什麼。
直到最後他也想不明白這個問題,只能俯下身來,輕輕地親吻了她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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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艾格隆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接近中午了,他只覺得神清氣爽。
因為知道少年人昨晚「辛勞過度」,所以他的老師福雷斯蒂上尉破例取消了今天早上的訓練,所以他才能夠休息得這麼久。
他慢慢悠悠地起了床,昨晚所發生的一切猶如幻夢一般,即使已經過了一晚,他還是忍不住時時從記憶當中翻找出來一番,回味着所發生的一切。
不過,
生活仍舊要繼續,他回歸了往日的生活。
就在他洗漱完畢之後,夏奈爾告訴她,他的監護人迪特里希施泰因伯爵前來求見。
該不會是知道昨晚的事情來痛斥我了吧?艾格隆第一反應就是這個。
他略微有點心虛,不過還是強自鎮定了下來——說到底這只是他和蘇菲的私事,還輪不到伯爵來管。
「伯爵先生,請問找我有什麼事情嗎?」見到了伯爵之後,他低聲問。
「殿下,我有個消息要告訴您。」伯爵站了起來,向他躬了躬身。
「嗯?」艾格隆有些莫名其妙。
不過他也放寬了心,伯爵這樣表現,那就意味着絕不是來訓斥他的了。
「再過幾天,法國將會有一位重量級的人物出訪維也納。」伯爵小聲向他解釋,「他身負法國國王陛下的使命,將會前往聖彼得堡出任駐俄國大使,在就任之前,他打算先在各國的京城訪問一番——」
「然後他想要來見我,對嗎?」艾格隆大概明白了什麼。
「您說得沒錯。」伯爵點了點頭。
「真有意思,我現在成了什麼明星了嗎?法國總有人想要見我。」艾格隆略微嘲諷地笑了,「不過,沒關係,我能夠見到的人越多越好。」
出乎艾格隆意料的是,這一次伯爵並沒有高興,反倒是有點猶豫躊躇。
「這個人是誰啊?」艾格隆意識到有些不對勁,於是追問。
「是是拉古薩公爵。」猶豫了片刻之後,伯爵終於開口回答。
艾格隆先是愣了一下,然後馬上反應了過來。
「馬爾蒙?!」他大聲問,「是他嗎?」
「對,殿下,就是他,馬爾蒙元帥。」伯爵點了點頭。
「這個人居然還好意思來見我?」艾格隆感到有些難以置信,「難道他認為我會歡迎他嗎?」
「那倒不至於,殿下。」伯爵苦笑了起來,「他並不指望您歡迎他,但是他希望能夠轉告您一些事情,同時他還帶着法國國王的親筆信,希望能夠親手交給您。」
「什麼破爛親筆信,法國國王還真以為我把他當成一回事了嗎?居然用這個人來羞辱我?」艾格隆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惱怒,大聲對自己的監護人反問。
也不怪他如此失態,畢竟,奧古斯特-德-馬爾蒙元帥的身份實在太特殊了,一想到這個人,足以讓拿破崙的支持者們憤怒不已。
馬爾蒙是帝國時代的名將,他的元帥頭銜和公爵爵位都是拿破崙賜予的。
他原本只是一個普通家庭的孩子,在大革命時代投身軍隊,在土倫戰役中就開始追隨拿破崙,後來他跟着拿破崙在意大利、埃及等地四處轉戰,屢立戰功,更加成為了拿破崙的摯友。
在拿破崙成為皇帝之後,皇帝陛下也用榮華富貴獎賞了他的忠誠——
1808年,為了紀念馬爾蒙在拉古薩率軍擊敗了俄國軍隊,他被封為拉古薩公爵。
1809年7月12日,為了獎賞他的英勇戰鬥,馬爾蒙被封為法國元帥,時年35歲。
然而,在帝國走向末路的時刻,已經習慣了榮華富貴的他,再也不願意追隨拿破崙一起滅亡了。
在1814年,塔列朗與他會面,向他剖析了形勢,他決定背棄這位將他一手提拔起來的恩主。於是,在一個夜晚當中,他悄悄地將一萬兩千名法軍帶入聯軍的陣營,陷入到了絕望的重圍當中。
當黎明到來的時候,這支軍隊發現自己已經身陷重圍,再也無力逃脫,最終只能在滅亡之前無奈選擇了投降——而帝國也喪失了自己的最後籌碼。
拿破崙得知自己已經被多年的摯友如此背叛之後,既憤怒又無奈,最終也只能選擇退位。
從那時候開始,馬爾蒙元帥就與拿破崙分道揚鑣,他成為了路易十八國王的心腹,幫助路易十八掌控軍隊。
1815年拿破崙重新復辟的時候,他跟着路易十八一起逃跑了,而後百日王朝覆滅,他又重新回到了巴黎,這一次他沒有寬恕舊日的同袍——他和另外一個背叛拿破崙的布爾蒙將軍一起,促成了內伊在審判當中被判死刑。
總而言之,在帝國走向末路之後,馬爾蒙元帥是跳船跳得最成功的人之一,他用一萬二千名法軍士兵和內伊元帥的性命作為籌碼,換來了波旁王朝的信任和重用,保住了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榮華富貴。
而代價,當然也就是帝國支持者們的切齒痛恨了。
他的「拉古薩公爵」
的封號,已經成為了叛變者的代名詞之一——儘管,他肯定不會在意這種小事。
作為一個穿越者,艾格隆並不是在意那些陳年往事,但是他覺得,法國國王讓這樣一個人來拜訪自己,包含着絕對惡意,甚至近乎於羞辱。
所以剛剛伯爵那麼猶豫也就可以理解了。
「殿下,請不要激動。我理解您的心情,但是像您這樣的人是不能輕易把感情外露的!」伯爵連忙再度對他勸解。「您可以選擇見他或者選擇不見,但是這都應該是您冷靜下來以後深思熟慮的決定,而不是憑藉着一時意氣,衝動之下做的決定。」
伯爵的話,猶如是一盆冷水,讓艾格隆稍稍冷靜了下來。
他狐疑地看着對方,等待着伯爵的進一步解釋。「難道我還要為此叫好嗎?」
「倒也不用叫好,但是您可以想想看,這對您並不是那麼壞——」伯爵小心翼翼地勸諫着艾格隆,「您比查理十世年輕太多,他註定會死在您的前頭,所以您又何必在意他的那點小心思呢?實際利益比一時的面子重要。而現在您最需要的是什麼?我之前說過,那就是需要存在感,需要被歐洲各國承認,更需要建立自己的人際關係網絡,所以您應該珍惜每一次在舞台上露面的機會,哪怕那個人您心裏百分之百的厭惡,那也是可以暫時忍耐的痛苦。」
「和馬爾蒙見面並不會增加我的威望,馬爾蒙也不可能再跟我合作的——」艾格隆回答。
「他不行,但是他的手下們可以。」伯爵提醒了少年,「馬爾蒙不是孤身一人過來的,和他一起過來的是一個代表團,裏面必然有不少大有前途的軍官,而這些人是您可以結交認識的」
艾格隆睜大了眼睛。
伯爵說動了他。
是啊,如果能夠趁機認識一些法國軍官的話,那無疑會給他以後的計劃帶來幫助——雖然伯爵的本意是為了讓他以後更容易在奧地利飛黃騰達,但是本質上是一致的。
為此,馬爾蒙元帥再怎麼討厭也不算什麼了。
再說了,他又能損失什麼呢?想必馬爾蒙元帥現在也沒辦法拿自己怎麼樣。
「梅特涅也會一直觀察的,如果您對波旁家族態度過於惡劣,甚至直接拒絕了國王的好意,那麼他對您的信任度也會打點折扣」伯爵再小聲補充。
在他的勸諫下,艾格隆改變了主意。
「確實如此。」他輕輕點了點頭,讓自己的表情化為冷漠的平靜,「您說得對,我需要克制感情行事至少目前如此,這對我有利我應該去做。我還是有點意氣用事了。」
伯爵欣慰地笑了起來,「殿下,您不用感到喪氣,人活着誰還能沒有一點脾氣呢?再賢明的聖賢也有氣壞了的時候,更何況是您這樣血氣方剛的年紀!您的表現已經是我見過的皇孫公子裏面最好的了,再怎麼情緒激動也能聽得下意見,相信我,這是罕見的品質。」
「真可惜」艾格隆嘆了口氣。
可惜伯爵這樣的人不能常伴自己身邊,時時提醒他到底應該怎麼做。
所以,必須自己成長起來啊,年輕人不要太得意了,路還很長,你必須讓自己變得更加傑出才行。他暗暗對自己說。
「還有什麼要提醒我的嗎?」他再問。
「據說,馬爾蒙元帥是先王路易十八的心腹,但是現任的查理十世國王並不喜歡他。」伯爵低聲說,「所以上台後任命他做駐俄國大使,遠遠地打發開了,您也許可以利用這一點——他可能並不介意您和他的部下們結識,至少不會神經過敏地隔絕一切來往。」
「我明白了,先生。」艾格隆對伯爵表示了感謝,「壞人也有壞人的用處,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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