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傳令吧,剩下的部隊繼續衝鋒!我們就要拿下它了!」艾格隆下了命令。
「是!」安德烈-達武滿心欣喜地應了下來。
正當他準備轉身離去的時候,卻突然停下了腳步,看向了東南方向。
「陛下!」他叫了一聲,然後指向了那邊。
艾格隆順着他的手指看了過去,發現在遠處似乎有一群人影在竄動。
他又拿起瞭望遠鏡,仔細地觀察了一下,發現他們都穿着土耳其軍隊的制服——看來他們已經聽到了這邊堡壘的炮火聲,所以從下方的港區趕來增援了。
他輕輕地咬了咬嘴唇,強行讓自己冷靜了下來,然後轉頭又看向了安德烈-達武。
「去讓米歇爾他們繼續進攻,這邊由我們來阻擊!」
安德烈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又點了點頭。
「好的陛下!」
他領命而去,然後快速地走到了前沿陣地上,向埃爾欣根公爵米歇爾-內伊傳達了陛下的意志。
「陛下要求你們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堡壘,然後再來他那邊,徹底擊潰前來支援的敵人。」
「明白。」米歇爾-內伊點了點頭,然後緊張地看了一下遠處已經煙霧瀰漫的堡壘,「告訴陛下,一小時之內我們就可以拿下它了,他馬上就能等到我們!」
接着,他走到了他作為預備隊留在原地列成方陣的士兵們面前。
「所有人,上刺刀!」
他大喝了一聲。
隨着他的命令,士兵們都以整齊的動作,在自己的步槍上上好了刺刀,剎那間猶如閃耀着寒光的叢林,筆直地面向前方。
接着,米歇爾-內伊抽出了自己的指揮刀,然後向前方重重一揮。
「跟我沖!拿下堡壘!為陛下獻禮!」
「沖啊!」
隨着他一聲令下,端着步槍的士兵們,再度向着面前已經搖搖欲墜的堡壘發動了衝鋒。
此時的埃德蒙-唐泰斯,正靠在牆角邊休息,他劇烈的喘息着,手臂因為之前的一陣廝殺而酸痛不已。
他並不知道堡壘外面所發生的一切,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自己身側這小小的世界當中,他的神經也已經興奮到了極點,高度敏感的注意力,讓他幾乎能夠觀察到周邊的一切。
四周的槍聲和廝殺聲還是不絕於耳,但是很明顯,守軍所佔據的區域越來越小,也就是說勝利已經近在眼前了。
這份注意力也讓他幸運地躲過了幾次子彈,讓他逃離了生死的邊界。
這是他第一次品嘗到親手殺人的快樂,但是卻又熟悉得好像是一個老手一樣。
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也許天生就適合去做這種事。
他抬起頭來看着天空,那些翻滾的雲朵似乎帶上了血色,在天空中扭曲翻滾成了奇怪的形狀,恍惚之間他好像在雲海當中看到了那艘帆船——水手埃德蒙-唐泰斯曾經效力過的「法老號」。
那個年輕、活力充沛、充滿了對世界美好憧憬的年輕人,此刻就像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人。
是的,現在的自己是基督山伯爵,已經屬於另外一個世界了。
就在他喘息之間,他愕然發現,一群人正向自己靠了過來,他的肌肉立刻就重新緊繃了起來,握緊了手中的佩劍。
不過很快,他就發現,湊過來的人是自己這邊的人,而為首的人他也認識——正好是一個同為騎士團成員的軍官。
這位軍官也很快就發現了他,然後帶着自己的手下走到了他的面前。
「伯爵先生,您沒事吧?」看着滿身血污的埃德蒙-唐泰斯,他擔心地問。
「我沒事。」埃德蒙-唐泰斯搖了搖頭。
這時候這位軍官也注意到了,埃德蒙-唐泰斯身上有血污,但是並沒有傷口,於是對他欽佩地點了點頭,「您的運氣真好。」
「是啊,我也這麼覺得。」埃德蒙-唐泰斯淡然回答。
「好了,您現在可以撤回去了,作為第一批沖入堡壘當中的英雄,您會得到應有的歡呼。」這位軍官伸出手來,拍了拍埃德蒙-唐泰斯的肩膀,「老兄,祝賀您,如果陛下樂意的話,甚至可能會給您發勳章」
他沒有想到,基督山伯爵大人幾乎想都沒想地就拒絕了他的提議。
「不,請讓我跟您一起再進攻吧!」
伯爵高燃的戰意和眼睛當中的烈火,讓這位軍官不禁心生敬意,他沒有拒絕這位勇敢者的提議。
「您之前當過兵嗎?」他忍不住問。
「不,沒有。」埃德蒙-唐泰斯回答。
「那您真是一位天生的勇士。」軍官再度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老兄,那我們就上吧!」
接着,他們沿着台階,一起走到了堡壘內部的巷道當中。
因為到處都燃燒着火光,能見度很低,埃德蒙-唐泰斯看不清遠處的東西,他和他後面的士兵們都默默無言,集中起全部的精神,注意着周圍的一切。
這種靜默無言的狀態,在面前模模糊糊地浮現了幾個人的身影時就馬上結束了,確認了是敵人之後,埃德蒙-唐泰斯然後像豹子一樣微微弓下了身來,而他身邊的軍官也大聲地喊了出來。
「開火!」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這些士兵們端着槍就往前方開火。
「砰!」
連綿不絕的槍聲在狹窄的巷道當中迴蕩,震得埃德蒙-唐泰斯耳膜都發疼,但是他已經沒時間在意這些了。
對面傳來的慘叫聲猶如是興奮劑,讓他和他身邊的人們發出了吼聲,然後端着刺刀往前沖了過去。
雖然巷道狹窄而且崎嶇,還有嗆人的煙霧,但是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已經集中到了前方,他踩在石板路身上快速前沖,速度快得令他自己都有些難以置信。而跟在他後面的士兵們也和他一樣,一邊發出怪叫一邊跟在了他的後面,急速地沖了過去。
很快,埃德蒙-唐泰斯就衝過了這一段路,來到了敵人的面前,這些人看上去是剛剛從別處來到這裏來增援的,他們身上的衣服還相當潔淨。
然而迎面發射過來的子彈,讓這些人都已經變得驚慌失措,他們有些人已經中彈倒下,有些人則試圖蹲在地上還擊,而有人則已經被嚇破了膽子,轉身就往後面逃去。
就在迎面而來的槍聲當中,埃德蒙-唐泰斯和他身邊的人們衝到了對方的面前,然後用刺刀和佩劍和敵人進行白刃戰。
埃德蒙揮動佩劍盪開了對面刺過來的刺刀,然後愕然發現敵人在慘叫聲當中倒下,一把刺刀已經正面刺穿了對方的肩膀,然後在慘叫聲當中,對方的血液突然迸射了出來,躺倒在了地上。
又一個人死在了自己的面前,而埃德蒙-唐泰斯的內心這次卻已經絲毫都已經沒有了波動,短短兩個小時之內,他似乎已經成為了一個超越生死的詩人。
他不知道殺戮是否是正確的事情,但是他至少知道,他已經不再害怕殺戮。
這就是他想要得到的淬鍊。
在他和其他人近乎於無畏的衝擊當中,這座小小的堡壘也如同暴風雨當中的一葉扁舟,即將改換主人了。
而在堡壘之外,剩餘的人們也在為勝利而努力。
艾格隆一邊等待着來自於堡壘的捷報,一邊在前線,親自指揮着自己剩下的士兵們阻擊從港口前來增援堡壘的援軍。
為了穩定軍心,他以他精心挑選的衛隊作為主力。
雖然這些衛隊成員人數不多,但是個個都身材高大,再配上筆挺的制服,一看就充滿了軍人的氣質,也足以讓其他人感到安心。
他的親衛隊長安德烈-達武則站在他的身邊,協助他一同指揮。
艾格隆站在原地,拿着望遠鏡注視着遠方,他的表情平靜而又莊嚴。
因為堡壘是建築在丘陵上的,所以從港口過來增援要經過一條斜向上的碎石路,而此時,這條路已經被艾格隆截斷了,他就在這裏以逸待勞,等待着這些敵人的接近。
在艾格隆的注視下,這些敵人的距離越來越短了。
他在心裏估算着距離,當他覺得距離已經足以讓自己放下望遠鏡,依靠目視看到對方槍尖上的刺刀時,他緩緩地舉起了手。
「瞄準!」
旁邊的安德烈-達武大聲地喊出了命令。
而這時候,增援過來的敵軍也發現了這些居高臨下的敵人的存在。
看到這群嚴陣以待的敵人時,他們明顯有些慌亂,但很快就在指揮官的命令下做好了迎擊的準備。
夠了,可以了
艾格隆重重地揮了揮手。
「開火!」
安德烈-達武喊了出來。
就在這一瞬間,密集的槍聲響徹在了狹窄的石子路上。
煙霧瞬間在艾格隆身邊迷茫,讓他突然之間失去了視線。
不過很快,白熾的煙霧慢慢地變薄了,他的視線也慢慢地回復。
在他的注視下,對面的
敵軍已經倒下了幾個人,而他們也抬起搶來,對着自己還擊。
血腥的殺戮就在這不期然間開始了。
為了保護艾格隆的安全,安德烈-達武帶着幾個衛兵親自圍在了他的身邊,以自己的身體作為盾牌來抵禦可能出現的危險。
而在這同時,他也沒有忘記自己另外一個職責。
「開火!」
「開火!」
在交火當中,安德烈-達武不斷地重複命令,而他身邊的士兵們也在機械地重複着開火-裝彈-再開火的過程。
在交火之間雖然不斷有人倒下,但是沒有人退縮,安德烈-達武的吼聲猶如是強心劑一樣,帶給了在場所有人的信心,而「陛下就在後方看着我們」的念頭,給在他們的心中賦予了無比強烈的意義,沒有人膽敢成為一個懦夫。
藉助着居高臨下的優勢,艾格隆的衛隊和其他士兵都在重複着開火,阻擊援軍的靠近,而幾乎每一個人奮不顧身,拼命想要用一場勝利來紀念陛下和自己的出陣。
這些援軍試圖發動衝鋒,但是每一次都被擊退,只能無奈地丟下一些士兵屍體退回原地。
艾格隆一邊看着面前的戰況,一邊則在注視着遠處的堡壘,他知道,只要那邊的戰事結束,他就什麼都不用擔憂了。
而就在他心中默念的時刻,他發現一群人正在向他走了過來。
為首的兩個人赫然是米歇爾-內伊和埃德蒙-唐泰斯。
當看清這兩個人之後,艾格隆的心頓時就放了下來,整個人好像都沉浸在了無比的舒適的當中。
他明白,他們過來的意義。
「陛下,我們已經拿下堡壘了!」果然,走到了他面前之後,米歇爾-內伊大聲向他報告。
「太好了!」艾格隆重重一揮拳。
而他的身邊,幾乎所有人也在同時發出了一聲歡呼。
艾格隆又轉頭看向了對面,他發現對面敵軍的槍聲也不再如同剛才一樣密集。
「他們準備撤退了,去,逮住他們!」艾格隆立刻大聲向安德烈-達武下令。
「是,陛下!」安德烈-達武大聲回答。
接着,他拔出了自己的佩劍,對着周圍的軍官和士兵大喊,「陛下有令,幹掉他們!沖啊!」
幾乎就在同時,士兵們拿着上好了刺刀的步槍,向着緩緩撤退的援軍沖了過去。
在艾格隆的注視下,黑色的潮水勢不可擋地向前涌動,沿着丘陵的小路向着遠處的港口衝去。
艾格隆緊緊地握着拳頭,心裏的興奮感怎麼也揮之不去。
他知道,至少在今天,他是一個勝利者,他依靠着籌劃和運氣完成了這一次的奇襲,擊敗了這裏為數不多的守軍。
雖然目前還沒有得到完全的勝利,但是他知道,納夫帕克托斯馬上就會屬於自己。
毫無疑問,隨着土耳其帝國的衰落,納夫帕克托斯的戰略價值再也無法和過去相提並論,甚至蘇丹本人也不會在意這裏,但是這並不妨礙他以此來鼓吹自己的勝利。
幾百年前,在離這裏不遠的海灣當中,西班牙帝國與威尼斯共和國的聯軍和土耳其帝國的海軍爆發了決定性的海戰,「勒班陀」這個名字,也從此記錄到了歐洲的史冊當中。
而現如今,他又征服了這個地方,勒班陀也可以從此成為他書寫的歷史的一部分。
他可以拿這個名字來向羅馬、想基督徒們宣示自己的功績。
是的羅馬,就看你們的了。
站在丘陵上,俯瞰着遠處的港口,艾格隆不僅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
他的征途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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