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雖然老了,但我的佩劍還沒有生鏽,只要有我在您不必為那裏的一切煩擾。」
蒙塞元帥的保證,讓艾格隆大感寬慰。
這位老元帥,確實如同他所期待的那樣,在他最需要的時刻挺身而出,承擔他所託付的責任。
驅使他這麼做的,不是對榮華富貴的渴望,而是心中未曾熄滅的忠誠。
在原本的歷史線上,1830年奧爾良家族篡位上台,法蘭西進入了七月王朝時代,因為奧爾良家族「篡位者」的名聲,它和終于波旁王室的舊貴族群體們幾乎完全鬧翻了,奧爾良家族一邊進行政治清洗,一邊想辦法為自己重塑威望。
為了洗刷自己的名聲,他們想要把自己打扮成大革命時代和帝國時代榮光的繼承者,在和英國人妥協的同時,奧爾良王室特意提出了迎回拿破崙遺骨的條件。
經過了短暫的談判之後,英國人於1840年,從拿破崙最後一個流放地、孤懸於南大西洋當中的聖赫勒拿島挖掘了拿破崙皇帝下葬後的墓穴,然後把其中遺骨送交給了法國代表。
為了體現對皇帝的尊重,奧爾良王室刻意搞得非常隆重,負責迎奉皇帝遺骨的是國王的第三子儒安維爾親王,而在遺骨被迎回法國之後,王室搞了一個非常盛大而且隆重的安葬儀式。
不過,這場盛大的儀式,畢竟只是奧爾良家族為了鞏固自己威望而搞出來的,為了避免「過激的民眾紀念」,政府非常嚴肅的頒佈法令告知民眾,這次葬禮必須是一個嚴格的軍事遊行,想看遊行的觀眾不僅需要買票參觀,而且禁止未經批准的任何活動。政府還拒絕了大批要求參與遊行的軍校學生的請願——不過,這批年輕的學生還是在遊行當中偷偷跟在末尾,並且沿途合唱《馬賽曲》,以紀念他們心目中偉大的皇帝。
在遊行當中,皇帝的靈柩被裝到了一個特製的靈車上,這輛靈車車身高大,而且金碧輝煌,一層一層活像金字塔,由四個塗金的大輪子支撐,而且從上到下,由繡有蜜蜂的紫紗蓋住車子,底座上有騰空起飛的雄鷹,頂飾的十四個勝利女神在一張金枱面上托起一具模擬的棺材——至於真正的靈柩,被置放在底座的空格內。
遊行本身確實盛況空前,大批曾經在皇帝麾下服役過的老元帥和將領們參加其中,靈車的下面是八十六名獲得榮譽勛位的下級軍官,舉着八十六個省的省旗。整個遊行隊伍如同一支浩大的軍團,從巴黎的城門一路緩緩地衝進了榮軍院當中——而在那之後,皇帝的靈柩就永遠安息於此了。
雖然奧爾良家族搞的儀式有些浮誇和俗氣,但是就排場來說卻足夠對得起一位皇帝的葬禮了。
而蒙塞、烏迪諾等舊帝國時代還活着的元帥,就在這一場盛大的遊行當中。
蒙塞元帥當時已經86歲高齡了,幾乎已經病得無法行動,但是他仍舊懇求醫生允許他參與到這場葬禮當中,免得自己死不瞑目。最終他還是得以參與到了這場遊行當中,滿足了最後的心愿。而就在兩年之後,他終於病死於家中。
除了蒙塞之外,在場的其他高級將領們也都已經老邁,比如烏迪諾元帥那時候也已經73歲,所幸上帝保佑,在那一場嚴寒的葬禮當中(1840年12月15日,正值隆冬),居然沒有一個老年將領因此得病去世。
如今,世界線已經改變,很多事情也隨着艾格隆的介入而發生了變化,但是在「皇帝的葬禮」這一節上,艾格隆是絕對不會更改的——如果說會有什麼更改的話,他就會搞得更加隆重。
因為拿破崙皇帝,就是他的合法性來源,也是帝國永遠的神主牌,讓皇帝在自己的國土上得以安息,這是艾格隆所必須完成的義務。
而蒙塞元帥對波拿巴家族所展現的忠誠,也是他必須銘記在心的。
他會滿足老元帥的心愿。
和蒙塞元帥深情詳談一番之後,艾格隆告別了年邁的元帥,返回到了杜尹勒里王宮當中。
他召見過來了蘇爾特元帥,把蒙塞元帥答應了這項人事任命的消息告訴給了對方。
蘇爾特元帥果然大喜,連連向艾格隆保證從今以後國內將會萬事大吉,絕不會有任何亂黨能夠翻天,對於這種保證艾格隆當然是樂見其成。
為了慶祝羅馬王的歸來,同時為了讓各界的上層精英們認識這個國家新的主人,塔列朗親王連續幾夜都舉辦盛大的宴會,今晚也同樣不例外。
在夜幕降臨、華燈初放的時候,艾格隆和特蕾莎盛裝打扮,出現到王宮奢華而又寬闊的宴會大廳當中。
雖然他們
名義上還只是塔列朗親王邀請來的「客人」,但是在實際上他們已經享受到了獨一無二的禮遇,而前來參加省會的人們,也絕不會無聊(或者說大膽)到指摘這種禮節性的問題。
伴隨着禮儀官高亢的通傳聲,夫婦兩人出現在了大廳門口,而在場的名流顯貴們紛紛屏息凝神列於兩旁,恭迎兩位未來陛下的通過。
在場的人們無論男女,都盛裝華服珠光寶氣,何等煊赫的場面!這不禁又讓特蕾莎想起了自己當初在奧地利宮廷的所見所聞。
那時候她是一個參與者,只能和殿下一起作為小輩和客人,看着皇帝伯父和皇后享受眾星拱月般的排場,而如今,他們夫婦卻已經成為了類似排場的絕對中心。
命運真是變幻莫測!
雖然這一切並不是她自己索求的,但是真正得到這種尊貴禮遇的時候,又有幾個人能夠不為之窒息和激動呢?
雖然隆起的肚腹阻礙了特蕾莎的行動,但是在這個時候,她當然不會允許自己有失儀態,所以在艾格隆的攙扶之下,夫婦兩個人以莊重的步調走入到了宴會廳的中心當中。
而在在場的其他人看來,雖然這對夫婦年輕得過了分,但是他們舉止當中所展現出的教養和威儀卻足以顯現出他們從小所接受的教育。
當然,比起所謂的威儀,他們更加關心的是自己可以從這對夫婦手中得到什麼、又可以從時局的變動當中得到什麼。
在場的人們,不少人曾經來到過王宮當中朝覲波旁家族的國王,有些人甚至直到幾個月前還是王家的座上賓,可是如今他們又無縫切換,成為了波拿巴家族的忠心臣子。
王座上到底坐着什麼人,對他們來說又有多少區別呢?
當夫婦兩個人走到了大廳的正中央並且落座之後,宴會正式開始了,人們紛紛向艾格隆和特蕾莎致敬,然後一邊用餐一邊和身邊的人們竊竊細語。
而艾格隆也拿出了自己最溫和的樣子,對着坐在自己身邊的塔列朗親王開起了玩笑。
「親王殿下,人常說權力是最好的藥物,如今我算是相信了,您現在的樣子簡直容光煥發」
他並不是隨口亂說,此刻的塔列朗親王確實紅光滿面,為自己一手締造的新政權而感到洋洋得意。
「陛下,我只是為您暫時看管寶庫的守門人罷了,最終享受這些良藥的還是您以您的年紀來說,您大概可以比我更愜意許多。」不過即使到這個時候,他也沒有忘記展示自己的風趣,「更何況,我還得為您挨下各處的嫉恨和冷箭,不打起精神的話可不行。」
「這樣薪資昂貴的守門人,可是全歐洲罕見。」艾格隆也笑了起來。
接着,他輕輕拿起了酒杯,「為我們偉大的守門人乾杯!」
兩個人輕輕地碰了碰杯,而既然艾格隆舉杯並且說了祝酒詞了,在場的其他人們儘管不明就裏,但也還是紛紛舉杯,一起為這位聲名狼藉的塔列朗親王碰杯祝酒。
一時間,在艾格隆和塔列朗親王的刻意烘托之下,宴會可謂是賓主盡歡。
前駐奧地利和駐尹斯坦布爾大使泰勒溫伯爵,也是今晚賓客中的一員。
除了以上身份之外,他還有另外一個身份——他是塔列朗親王多年來的密友兼黨徒。
在三年多前,他奉塔列朗的密令,以大使身份拜訪了身在美泉宮當中的艾格隆;而在艾格隆輾轉希臘之後,他又趁着轉任駐尹斯坦布爾大使的機會再度拜訪了他,兩個人可謂是「舊相識」了。
除了是舊相識之外,在聽聞羅馬王返回國內的消息之後,泰勒溫伯爵乾脆拋棄了自己的大使之職,在塔列朗親王的慫恿下悄悄回到了國內,然後利用自己的關係網到處為羅馬王奔走,拉攏支持者。
雖然他的貢獻不可能比得上塔列朗親王,但是泰勒溫伯爵自認為自己也算是一個從龍功臣。
他做這麼多,當然並非為了羅馬王和帝國,而是為了他自己。
此時,他就希望自己能夠得到應有的獎賞。
為此,最近他借着求見塔列朗親王的機會,多次請求親王幫助他得到面見羅馬王的機會,而今天他的努力終於收到了應有的果實——塔列朗親王通知他參與今晚的宴會,並且明確告訴他,在宴會當中羅馬王將會單獨接見他。
這意味着什麼?
這就意味着飛黃騰達!
收到消息的時候,泰勒溫伯爵幾乎喜極而泣,他知道自己的仕途又重新有了更進一步的機會——雖然他是一個曾經的鐵杆保王黨,但是他
相信他可以用自己的忠誠和能力,讓所有人忘記這一點不愉快的歷史污點。
眼下羅馬王是用人之際,而且他很明顯並不喜歡大搞清算,而是更在意和解,所以只要自己用點心計取悅了這位未來的帝國之主,那麼他飛黃騰達的前途就近在眼前了。
沒錯,他是越不過塔列朗親王這座大山,但是塔列朗親王已經76歲了,誰知道還能再活多久呢?只要仁慈的上帝把親王恩召回她的身邊,那麼自己就能夠再沿着老師的路繼續往前走,說不定哪天還能爬到師傅曾經呆過的位置上呢
帶着滿滿的自信,泰勒溫伯爵參加了這場盛大的宴會,而且他如願地再次見到了艾格隆夫婦。
如今的他已經今非昔比,再也不是當初那個來希施泰特公爵了,泰勒溫伯爵自然也沒有資格坐到他的身邊,只能坐在遠端的座位上。
不過他還是滿心期待,羅馬王能夠在人群當中認出自己這個舊相識。
仿佛是呼應他的期待一樣,和塔列朗親王談笑自如的少年人突然轉過頭來,仿佛是認出了伯爵。
接着,艾格隆露出了溫和的笑容,向伯爵點了點頭。
他認出我來了!伯爵心裏大喊。
狂喜讓他幾乎失態,不過他畢竟是久經世故,所以他還是維持着表面上的矜持,只是以卑微的態度向前傾了傾身,以此來表達向陛下的致敬。
艾格隆向伯爵做了一個手勢,表示自己記得對方,接着他繼續和身邊人談笑風生。
伯爵帶着激動和忐忑的心情繼續用餐,但幾乎食不甘味,他只是等待着接下來和羅馬王陛下的覲見——這事關他未來的前途,他萬萬馬虎不得。
必須一邊向對方展示恭敬一邊展示自己的能力,機會不多,不能錯過。
也許過了幾分鐘,也許是過了幾個世紀,正當他在腦中遐想的時候,一位侍從走到了他的面前,然後俯身在他耳邊悄悄說了一句話。
「尊敬的伯爵先生,陛下想要和您單獨談談,請跟我來。」
來了!
伯爵立刻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然後猶如是奔赴戰場的勇士一樣,邁動腳步跟着侍從一起前行。
沒過多久,他就被帶到了一個房間當中,而這時候,那個少年人已經在這裏等待自己了。
而令伯爵感到疑惑的是,房間裏除了陛下之外,還有一個女僕——而且在自己進來之後,這個女僕絲毫也沒有離開的意思。
這個女僕泰勒溫伯爵感到有些眼熟,但又記不得到底是何姓名。
他又不敢主動詢問到底怎麼回事,只能裝作無視她——畢竟陛下太過於年輕,有什麼稀奇古怪的愛好也不奇怪。
「陛下!能夠又重新見到您,我深感榮幸之至。」他立刻向艾格隆躬身行禮。「恭喜您成就如此偉大的事業!」
然而,艾格隆的回答,卻讓伯爵幾乎如墜冰窟。
「我很遺憾地向您宣佈一件事,伯爵先生——」
伯爵眼睛睜大了,然後難以置信地聽着艾格隆繼續說出的話。
「在幾分鐘之後,您將死於酒後的急性中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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