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晚上,對埃德加來說,是一個熟悉的酒醉夜晚,為了借酒澆愁,他喝得幾乎人事不知,然而對愛麗絲這卻是一個難以入眠的夜晚。
埃德加剛剛所說的話,究竟意味着什麼?到底是喝多了以後舌頭打結的戲言,還是酒後吐真言?他到底是只有夏露一個孩子,還是在外面偷偷地留下了什麼野種?
她一直在思索着這個問題,哪怕逼着自己去想別的事,大腦還是會把思緒強行拉回來,繼續讓她為此而傷神。
白天的激動和興奮,此刻都已經消失不見,她的腦海中出現了一個最可怕的猜想,這個猜想讓她驚悚戰慄,坐臥不安。
她之前就知道丈夫經常會出去鬼混——以她的聰慧,平時和埃德加相處的時候,當然能夠察覺出他那些言不由衷的藉口。
雖說心裏非常不高興,但是她也無力阻止——畢竟在上流社會當中,這麼做的丈夫實在是太多了,妻子們要麼也各玩各的,要麼就只能忍氣吞聲,自己根本就沒有辦法約束丈夫的行動,所以她只能默默忍受,裝作視而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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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出去鬼混和留下了私生孩子,是性質完全不同的事情了,那非但意味着更加嚴重的背叛,還意味着這可能會影響到夏露。
她並不知道特雷維爾侯爵的「私生子轉正」計劃,此時還是認為這個私生子就算存在,也只是個見不得光的存在。
可是即使如此,這還是會影響到夏露,畢竟私生子有可能會攤薄夏露應得的父愛和家業。
然而就算想到了這些,愛麗絲還是一籌莫展。
自己應該怎麼辦?
為了一個模湖不清的詞就去興師問罪,這根本沒有意義,埃德加大可以不承認,甚至反罵自己無事生非,自己沒有任何證據在手,那只會被別人看成潑婦而已。
所以,愛麗絲儘管輾轉反側,但最終還是選擇了忍氣吞聲。
藉助着窗外微弱的光線,她睜大了眼睛,看着丈夫近在遲尺的熟睡的臉。
而她的眼睛裏,已經沒有了過去的深深愛意,只剩下了冷漠和暗藏的恨意。
儘管兩個人依舊同床共枕,但是她的心因為埃德加的屢屢背叛和欺凌,已經變得支離破碎,現在就連最後一絲卷戀,因正變得及及可危,猶如風中殘燭了。
埃德加,你最好只是酒後的胡言亂語,否則同時背叛了我們母女的你,絕不會被我原諒,我會盡我所能地報復你,這是我應有的權利。
她一字一頓地在心中默念,最終才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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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愛麗絲夫婦在為了彼此之間的恩怨而走向決裂的同時,在離他們休息的房間不遠處,另外一個家庭,也正陷入到了紛爭的風波當中。
和愛麗絲夫婦一樣,諾德利恩公爵一家人,也跟着這一支龐大的隊伍,一路來到了楓丹白露宮,並且因為自己的身份,而得到了在宮內暫時入住的恩典。
在半個月之前,這個家族還是波旁王家的走卒,如今卻搖身一變,混成了波拿巴家族的從龍功臣,這種變色龍一般的立場轉換,在這幾十年的法蘭西歷史當中倒也不乏其例,以至於人們已經見怪不怪,甚至都懶得譴責這種忘恩負義的行為了。
而對諾德利恩公爵來說,從瀕臨破產的邊緣,到如今又成了炙手可熱的寵臣,眼看興盛輝煌的時代又要來臨,這種大起大落,也確實讓他頗為感慨。
他當然知道,他的命運之所以逆轉,能夠得到如今的一切,並不僅僅是因為他擁有的頭銜和名門血統;更是因為另外一個因素。
而如今,眼看波拿巴家族就要一飛沖天,自己家族也有了繼續高升一步的契機,只需要再付出一點點代價就行了
而這一點點代價,他早就已經下定決心付出去了。
在黃昏時分,公爵帶着自己的小女兒艾格妮絲,一起徜徉的楓丹白露宮的花園當中。
雖然因為多年荒廢,花園早已經凌亂不堪雜草叢生,但是哪怕從現在僅剩的景致當中,也能夠感受到這裏那種清新自然又纖巧柔媚的美感,更能夠些許感受到當年它最興盛的時候所擁有的輝煌。
「這裏還真漂亮,只可惜之前有空的時候沒有來過。」公爵帶着女兒徜徉在花園中,然後隨意地找了一個石椅子坐下休息,「不過不出意外的話,以後我們
呆在這邊的時間不會少了,我看陛下很喜歡這裏,他大概以後也會把這裏變成他的宮廷所在地,以免被巴黎的擁擠和動亂所累。」
「大概是吧。」艾格妮絲對這種問題根本不在意,所以只是敷衍着附和了父親的看法。
「艾格妮絲,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這時候,父親的語氣突然發生了一點變化。
「什麼好消息?」艾格妮絲愣了一下。
「根據我剛剛聽到的傳聞,就在幾個小時之前,皇后陛下召見了你的姐姐,然後對她委以重任。」公爵簡單地跟女兒描述了一下自己聽到的消息。
也許是怕女兒不懂,他直接做出了結論,「如果傳聞屬實的話,你的姐姐將是這個被重建的宮廷當中最炙手可熱的大紅人,甚至可以說,在這段時期內,她幾乎說一不二。」
「是嗎?」艾格妮絲愣了一下,沒想到才剛剛來到楓丹白露第一天,姐姐就躥升到這個地步了。
雖然她自己無心於富貴,但是姐姐既然那麼醉心於個人權勢,那現在她應該很滿意很開心了吧所以艾格妮絲也不禁感到開心了起來。
「那太好了,我相信姐姐一定能夠不負陛下信任,完成她的任務。」
艾格妮絲平澹的反應,讓公爵有些難以置信,他實在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已經說得這麼清楚了,艾格妮絲卻好像依舊置身事外一樣。
對於愛麗絲如今的炙手可熱,公爵的感受極為糾結,一方面她確實是他的女兒,有血脈羈絆在;但另一方面,自從愛麗絲出嫁之後,他們父女之間關係極差,幾乎已經決裂了,而且在之前的債務風波當中,他更是和愛麗絲大吵了幾次,可以說父女親情也就蕩然無存了。
所以,哪怕愛麗絲如今飛黃騰達,自己想要從愛麗絲這裏沾光,恐怕也是白費力氣。
而愛麗絲的突然走紅,更是在另外一個方面刺激了公爵——既然一個已經出嫁了的愛麗絲都能夠得到如此重視,那自己待字閨中、仍是完璧的小女兒,又該有着何等價值?
他自己沒辦法沾到愛麗絲的光,但自己的女兒又不是只有愛麗絲一個。
雖然這確實有點對不住艾格妮絲,但對比能夠得到的東西,付出的代價簡直不值一提。
「艾格妮絲,你別光想着替你姐姐高興。事實上,我多年的經驗告訴我,在宮廷當中,得寵和失寵往往只有一步之遙,那些炙手可熱的寵臣,其實都是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會失去自己的恩寵,從此以後銷聲匿跡不再為人所注意。」公爵半真半假地說出了自己的說辭,「你的姐姐現在炙手可熱,她有幫助陛下重建宮廷的重任,接下來勢必需要大量引入人手來充實宮廷。而你也知道,這時候是多事之秋,各方勢力都在暗中角力,甚至彼此廝殺,所以在宮廷擴充的時候,一定會有什麼奸黨想要滲透進來,必須仔細甄別,如果出了什麼差錯、或者引發了什麼不測事態的話,不光是她有負陛下的信任,甚至有可能前途盡毀,你難道察覺不到其中的危機嗎?」
這麼彎彎繞繞的東西,艾格妮絲當然想像不到了,可是被父親這麼一指點,她頓時又覺得很有道理。
是啊,姐姐負責招募人手擴充宮廷,如果有什麼奸人趁機混進來,刺探情報,甚至圖謀刺殺陛下一家,那姐姐肯定要為此負上責任,到時候失寵事小,甚至還有可能因此而蒙受性命之憂。
尤其是,現在局勢這麼混亂,大家都殺紅了眼,此時哪有什麼顧忌?能動手誰也不會含湖。
「是啊您說得對,這可不是什么小事。」艾格妮絲頓時就慌了,「要不您讓姐姐推辭了這項差事吧?萬一出事她可擔不起責任。」
「傻丫頭!」對女兒的天真,公爵忍不住笑了出來,「你以為陛下是開店的嗎,還可以討價還價?既然他決定了由愛麗絲來負責,那愛麗絲就必須去做,如果她推辭那以後肯定就沒機會了;再說了,以愛麗絲的性格,難道她會願意主動辭去這麼重要的職位嗎?」
艾格妮絲心想也是,姐姐哪怕知道其中的風險和後果,肯定也不會退縮的,她絕不會讓機會從自己手中熘走。
這時候她大概也明白了父親的意思,既然把她誘導到了這個份上,那麼父親肯定會有希望她去做的事情。「爸爸,那您認為,我應該怎麼辦呢?」
眼見女兒上道了,公爵也就不再掩飾自己了,他看着女兒,然後向她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這個倒也簡單。你去找你的姐姐求個職位,然後留在身邊輔左你的姐姐,替她甄別和盤查那些可疑的人物;如果真的
有什麼危險,你就去替她解決!你是她最喜歡的妹妹,你去求職她肯定會答應的,而且有你幫忙,她所面臨的處境就會好很多艾格妮絲,難道你不覺得這樣挺好嗎?」
艾格妮絲仔細想了想,發現好像確實沒什麼問題。
雖說她還有點生姐姐的氣,但是這時候姐姐處在危險的處境,她幫姐姐的忙原本就應該是天經地義的。
雖說搞管理、玩陰謀她並不擅長,可是打打殺殺她可是在行,如果有什麼危險來接近姐姐,那她正好拔劍驅除,這不是挺好嗎?
「幫姐姐當然很好,但是為她幫忙本來就是天經地義,我又何必去跟她討要什麼官職呢?」她唯獨對這一點不太理解。
對女兒的天真無知,公爵早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所以他也非常耐心地跟女兒解釋了。
「我知道你對什麼功名利祿毫無興趣,但是你姐姐如果給你一個職務,那你就有了宮廷的編制,可以名正言順地出入於此;而且,你如果想要清理什麼可疑人物,勢必要有其他人的配合,其他人又不是你的姐姐,如果你沒有正式的身份,他們又怎麼會配合你服氣你呢?」
聽到了父親的解釋之後,艾格妮絲這才明白過來,想要在宮廷里混跡,沒有個頭銜是不行的。
可如果自己拿了個編制,這似乎也意味着自己也正式地成為波拿巴家族的臣僕了,對艾格妮絲來說,她感覺自己堅持的東西好像又少了一個。
原本幾乎和艾格隆決裂的她,在不知不覺當中,卻一直因為命運的捉弄而不斷落入下風,最後居然要為了保護他而成為他的臣僕,一想到這裏,艾格妮絲頓時有點哭笑不得。
唉,事到如今還想這些幹嘛呢?都已經都已經做出那樣的讓步了,再堅持這一點無謂的糾結又有什麼意義?
再說了,你的父母和你的姐姐都已經是臣僕了,難道你就算是一介白身,就不是臣僕了嗎?
艾格妮絲一想到這裏,最終還是習慣性地選擇了妥協,畢竟對她來說,家人們永遠比自己的一時榮辱更加重要——既然能夠保護姐姐,幫她的忙,那麼自己就算做出一點妥協也是理所當然的。
「那好吧,我明天就跟姐姐說。」最終,她輕輕點了點頭,同意了父親的提議。
她殊不知,在父親的盤算里,讓她輔左姐姐本來就只是個藉口,讓她借着這個官職來名正言順地接近陛下才是真正的用意。
「我想她也會很高興的,眼下她正是用人之際,能夠得到你的幫助,是她求之不得的好運。」眼見艾格妮絲同意了,公爵心裏也是悄然暗喜。
接着,他又叮囑了女兒,「對了,你接下來輔左你姐姐的時候,和陛下見面的次數會很多,一定要記得不要違逆他,討他歡心!」
艾格妮絲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了起來,她委屈巴巴地看着父親。
「您就那麼急着讓我去獻媚嗎?」
「他過得不久就會是這個國家的最高統治者了,難道我們不該對他獻媚嗎?」公爵理直氣壯地反問,「多少人想獻媚還求之不得呢。」
接着,他又沉聲提醒女兒,「別忘了,他現在是我,是你姐姐,是你全家人的恩主!他對我們如此恩重,難道我們不應該心懷感恩嗎?」
艾格妮絲還想再辯解什麼,但是最後她卻好像什麼都說不出口。
最後,她輕輕點了點頭,不再與父親爭辯。「好了,我知道了,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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