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阿爾卑斯山雖然依舊寒冷,但是已經能夠感受到大自然復甦的澎湃生命力。
各個山峰上的雪線開始往山頂步步退縮,讓出了山坡的空地,而沉寂了一個冬天的植物,開始迫不及待地接管了這片剛奪回的領土,用嫩芽的綠色妝點着山峰。
原本封凍的河流湖泊紛紛解凍,壯美的山川開始變得嫵媚多姿起來。
潛藏在山腳下的農莊中的艾格隆和特蕾莎夫婦,也親眼目睹了如此鮮明的季節轉化,這如詩如畫一般的景象,也激發了兩個人的藝術細胞,讓他們忍不住吟詩作畫以資紀念。
這一段時間當中,艾格隆將自己下榻的地方變成了一個戒備森嚴的指揮中心,從他的辦公室到法蘭西境內,書信在快速地雙向流通,他也借着這條信息的通道,指揮着自己潛藏在法蘭西境內的同黨們,驅使着他們為自己的事業而奮鬥。
而在忙碌之餘,夫婦兩個還經常抽空遊山玩水,享受這裏幽靜壯美的自然風光,甚至還經常一起滑雪划船釣魚,算是好生回憶一番曾經的美好時光。
對艾格隆來說,這段時間的生活只是最後一搏之前的暫時休息,而對特蕾莎來說,這種生活卻讓她感覺無比的愜意,這正是她從一開始就夢想着要和丈夫一起過的日子。
她享受着這種不受外界打攪的寧靜,也享受着只有自己和丈夫獨處的幸福,在她內心深處,甚至有點期盼在這邊的日子能夠延續得越久越好——反正她又不急着戴上皇后的冠冕。
然而特蕾莎也知道,世事無常,再美好的時光也有結束的時間,但是她絕沒有想到,這段時光居然會在她還沒有離開這裏的時候就已經蒙上了陰影。
這天,艾格隆和特蕾莎正在按照往常的習慣,進行午後的散步,一邊聊着各種話題,而正當他們兩個談興正濃的時候,艾格隆的衛隊長安德烈-達武過來了。
「有什麼事嗎,安德烈?」艾格隆中斷了對話,然後問安德烈。
安德烈的表情有些古怪,看上去是在掩飾自己的興奮,而且躲躲閃閃地瞟了特蕾莎一眼。
艾格隆頓時恍然大悟,明白了什麼。
埃德加來了!
當然,埃德加來了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艾格妮絲姐妹兩個也來了!
不久之前,特雷維爾侯爵寫了一封信報告艾格隆,表示自己想要派兒子一家過來覲見陛下,艾格妮絲小姐自然也會隨同;同時在信中,他還暗示自己有辦法讓艾格妮絲小姐按照艾格隆的心意行事——也就是說,在未來為艾格隆扮演貞德,幫助波拿巴家族宣傳聲勢。
艾格隆看到這封信的時候簡直驚呆了,因為他之前給特雷維爾侯爵送信的時候,只是把畫冊給了他,並沒有說過自己內心的想法,結果還沒有等他開口,特雷維爾侯爵居然就已經開始着手去辦了——
不愧是心腹,這樣的人不當寵臣誰還配當寵臣?!
不過,在內心當中,艾格隆還是有點懷疑,畢竟艾格妮絲的性格他也清楚,她肯定不會願意乖乖地配合自己的,所以哪怕艾格妮絲主動跑到了自己這邊,自己的這個心愿能不能實現還是未知數。
但不管怎麼樣,能來就意味着前進了一大步——接下來就看埃德加的發揮了。
艾格隆腦海當中轉動了無數個念頭,而後,他向安德烈使了個眼色。
「到底什麼事,說吧!」
特雷維爾一家人的訪問,是不可能瞞過特蕾莎的,既然反正瞞不住,所以艾格隆現在決定乾脆挑明了——反正現在他們的到來已經是既成事實了,特蕾莎就算心裏再怎麼吃味,也不可能大發雷霆把他們都趕回去。
「陛下,埃德加-德-特雷維爾先生,偕同他的妻女,以及妻妹一起前來覲見。」得到了艾格隆的暗示之後,安德烈也不再猶豫,而是簡短地跟少年人報告。
特蕾莎在旁邊聽着,起初她神態自若,但是聽到埃德加的名字之後,表情就僵住了,等到之後聽到『妻妹』這個詞的時候,更是震驚得無以復加。
「妻妹?艾格妮絲小姐也來了嗎?」她一反常態,迅速地插話了。
「是的,陛下」安德烈低垂下了視線,然後做出了肯定的答覆,「我已經把他們一行人都安置在農莊外圍了,只要兩位陛下下令,立刻就可以帶到您的面前。」
確認了之後,特蕾莎急速回頭,看向了自己的丈夫,而艾格隆卻正好別開了視線,看向了遠處高聳的山峰。
這詭異的場面,讓安德烈-達武心裏更是心裏發毛,他太清楚其中
的內情了,所以他生怕自己接下來要面對一場狂風暴雨,巴不得自己趕緊逃離現場,可是又不敢私自行動。
好在艾格隆解除了他的憂慮,「安德烈,你帶他們進農莊吧,我和特蕾莎等會兒就去見他們。」
「是,陛下!」安德烈如蒙大赦,立刻行禮然後退開了,把現場還給了這對夫婦。
等安德烈的腳步聲消失之後,樹林外又恢復了往常的寂靜,但是艾格隆知道,這是暴風雨之前的寧靜罷了。
「殿下,這到底怎麼回事?」果然,沉默了片刻之後,特蕾莎終於忍不住質問了。
「安德烈已經報告了所有的情況,現在我知道的和你一樣多了。」艾格隆回答。
「現在——可之前你從來沒跟我說過他們會來拜訪!」特蕾莎不自覺地加重了語氣,就好像是在指責丈夫一樣。「我可不會相信他們來之前不會給你報告。」
「那是因為你從來沒問過我——」艾格隆雖然心裏直打鼓,但還是硬着頭皮回答。「特雷維爾將軍是我的重要部下,他想要讓自己的兒子孫女來覲見我,難道我還能拒絕嗎?」
「你明明知道我指的不是這個」特蕾莎咬了咬嘴唇,委屈地看着丈夫,「難道非要我直接問嗎?」
特蕾莎的委屈目光,讓艾格隆心裏暗生畏懼,但是現在既然已經事到臨頭,他也只能硬頂下去了。
「你是指艾格妮絲小姐嗎?可是這又有什麼可指責的呢?她和愛麗絲夫人姐妹情深,姐姐一路遠行,她怎麼可能捨得放下不管呢?上一次他們新婚旅行的時候,艾格妮絲也是一路護送的。」
「對呀,一路護送,到最後跑過來和你見了面——」特蕾莎冷笑,「這一次倒是可以在老地方重溫舊夢了嘛——」
因為嚴格的家教,所以特蕾莎平常說話行事都非常追求優雅,哪怕生氣的時候,也總是有幾分矜持,輕易不會感情外露,可是現在這句話卻流淌着滿溢而出的酸澀感,完全不復往日的從容。
顯然,突如其來的噩耗讓毫無準備的她亂了陣腳,誰能想得到前一刻還在享受幸福生活,下一刻就突然聽說大敵到來呢?
「特蕾莎,我和她在這裏沒有什麼舊夢。」艾格隆聳了聳肩,非常坦然地回答,「見第一面的時候她還要追殺我呢,到後來她也沒有對我有多少好臉色」
「就這樣才叫故事,才讓你念念不忘對吧!?」特蕾莎大聲打斷了他的話。「是不是覺得我們見面時我太客氣了,讓你記不住可憐的特蕾莎?!」
艾格隆頓時啞口無言,女人要是存心吵架,那無論怎麼樣都能找到理由,他再多說好像也沒意義。
「如果你非要這麼爭論,那麼我們吵一萬句也不會有結果的,特蕾莎。」片刻之後,他嘆了口氣,「重要的是,現在他們是客人,而且我們應該熱情接待他們你不應該這樣的,這太失態了。」
特蕾莎伸出手來,撫摸着丈夫的臉,表情既無奈,又有着微妙的責備。
「並不是我在同你爭論,殿下。我知道你口才無雙,哪怕我們爭吵一萬句你也會有理,可是事實如何,難道我們兩個心裏不清楚嗎?難道你覺得作為和你同床共枕這麼久的人,我會猜不出來你到底怎麼想的嗎?不不必爭論,也沒什麼可爭論的,事實就是他們來了,我們要接待他們,我知道什麼是事實,也知道應該做什麼。」
「特蕾莎」艾格隆有些急了,他害怕特蕾莎此時是氣急了在說反話。
「你在擔心什麼呢,殿下?我是哈布斯堡家族的公主,我比誰都知道什麼是體面,我也不會讓大家不體面!所以我會歡迎我們的客人的,他們畢竟是客人。」特蕾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而且,就算我要發脾氣,我也懂是非,難道我會對愛麗絲夫人發脾氣嗎?還是對夏露發脾氣嗎?更不用說對艾格妮絲小姐發脾氣了!那只會讓我顯得既卑鄙又可笑!」
說完之後,她勐得伸手抓住了艾格隆的耳朵,狠狠地揪了一下。
「啊!」猝不及防之下艾格隆發出了一聲慘叫,他的身體本能地想要反擊,但是他很快就自己控制住了。
帝後互毆實在不成體統,再說了本來就是他有錯,他也沒那個臉面還手。
「要有錯,那也是你有錯!你隱瞞,你欺騙,你還想要裝傻湖弄我!你不僅在貶低我對你的愛,還在貶低我的智力!」在艾格隆慘叫的時候,特蕾莎怒氣沖沖地對艾格隆小聲吼着,「這是我對你的回答,殿下!今天你讓我很不高興!」
說完之後,她的眉頭重
新舒展了,原本因為憤怒而緊繃的臉部肌肉也恢復了原位,「而現在我順氣多了,我們一起去接見客人吧——」
說完之後,她就伸手攬住丈夫的手。
艾格隆只感覺自己的耳朵火辣辣地痛,特蕾莎那一下是真的用力了。
對丈夫也下這樣的重手,真是狠心啊等下自己去見客人的時候,讓他們看到耳朵發紅,那該找什麼藉口湖弄過去?簡直成何體統!
等等,她就是要這麼懲罰自己,順便宣示主權吧?
艾格隆突然明白了過來。
這不僅僅是給自己懲罰和警告,也是想要給艾格妮絲小姐一個下馬威。
但是可憐的特蕾莎,根本不知道其中的內情,直到現在她還覺得艾格妮絲是自己情敵一想到這裏他心裏就舒服了好多。
換個角度來想,自己私相授受,踩在了特蕾莎的逆鱗上,卻只受到這麼一點反擊,已經算不錯了。
唉,丟點臉就丟點臉吧,反正特雷維爾家的人也不算外人。
於是,他和特蕾莎勾着手,一起沿着林間的小路走向了農莊。
正當兩個人即將踏入農莊的時候,特蕾莎突然小聲詢問丈夫。
「殿下,還疼嗎?」
「還有點疼,不過不礙事。」艾格隆回答,「這點痛楚不算什麼的。」
「對不起我剛才實在太生氣了。」特蕾莎心疼地看了一下少年人猶自發紅的耳朵,內心也隨之抽痛,「就算你想要讓他們過來,提前告訴我也可以呀,難道我會攔着不許嗎?難道在你眼裏我就這麼不值得信賴?」
對這個問題艾格隆倒是無話可說,畢竟,他還有其他事情也瞞着妻子。「我只是不想節外生枝罷了,畢竟他們覲見我,除了給我們解解悶之外,也是另有要事。」
「另有要事」特蕾莎略微思索,然後立刻恍然大悟,「所以你還是堅持那個什麼貞德的盤算?」
「算是吧,只是艾格妮絲小姐不一定接受。」艾格隆回答,「這一次她過來,我是嘗試想要和埃德加、愛麗絲一起說服她。如果她肯點頭參與到我們的計劃,這對我來說幫助也挺大,因為她就是不二人選了這一點上,我想你應該能夠理解我的。」
不二人選不知道為什麼,特蕾莎聽到艾格隆以這種用詞誇獎另外一位少女,就會沒來由地火氣躥升。
可她雖然有心想要反駁,但是她的自尊不容許她胡言亂語,畢竟她的內心也是如此認為的——那畫像不就是她自己手繪的嗎?
但即使如此,她也不願意承認自己不如人,因為她是哈布斯堡的公主,更重要的是,她一定是世界上最愛着殿下的人。
「殿下,我給了你全部的愛,我忠實地追隨着你,我發過誓無論你飛黃騰達還是落魄潦倒我都要陪在你身邊,和你一起構築一個大家庭而直到此時此刻,我都可以驕傲地說,我忠實地踐行了我自己的誓言,我問心無愧——而且我以後一定也會問心無愧。」她踮起腳來,一邊在丈夫耳邊吹了一口氣幫助他緩解疼痛,一邊小聲呢喃,「我相信,無論未來發生何等事,我們都會永遠在一起,不離不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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