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請好好考慮我的請求吧我求您了。」
海黛不光語言上在哀求,她的聲音和聲調更是充滿了那種讓人不忍心拒絕的哀婉,再配合上猶帶淚光的小臉,這楚楚可憐的樣子,誰會不為之心酸呢?
至少艾格隆這下心軟了。
反正答應她也沒有什麼損失,乾脆就答應吧。
「哎既然特蕾莎和夏奈爾都已經答應了,我又有什麼可說的呢?好吧,都如你們所願吧——假使我去了法國,就帶上你一起去,這下你滿意了吧?」艾格隆只能嘆息一聲,正式向海黛投降了。
「陛下!」海黛終於得到了自己孜孜以求的承諾,於是她破涕為笑,「謝謝您!」
看着她這副樣子,艾格隆也禁不住有些好笑。
就客觀來說,她已經把命運都寄托在我的事業上了,這樣也算是一種信任吧?
「好了,既然我已經答應了你,那你應該做好你的事情了,今後要謹記聽從夏奈爾的話,別再讓她為難了——」艾格隆故意板着臉對她說,「現在你回去吧,別再揉肩了,都已經是一國之君了,哪還能這樣失態?」
「我是一國之君, 但我也是您買下來的奴隸啊。」海黛理直氣壯地回答,「所以我這樣照顧您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艾格隆啞然失笑。
在他的心裏, 可沒有把海黛當成過奴隸, 雖然海黛是他立的傀儡, 但畢竟已經登堂入室,已經被承認為君主的一員了, 理論上甚至比普通貴族還要高一級,他也從沒有想過要折辱海黛,反而在儘可能地給予她禮遇。
不過, 既然海黛這樣堅持,那享受一下似乎也沒什麼問題?
讓一個君主為我揉肩,豈不是更加證明我的檔次嗎?
艾格隆突然又有一點點得意了。
「那你等下早點回去吧。」艾格隆閉上了眼睛,開始休息。
得到了陛下的允許之後, 海黛頓時笑逐顏開,她立刻就繼續了她的「工作」。
雖然她的手法其實很生疏,和夏奈爾完全沒法比,但是此時艾格隆心情極好、而且又旅途疲憊, 所以迷迷糊糊地也就睡着了, 都不知道海黛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在艾格隆和海黛到來的同時,加冕慶典的儀式也在有條不紊地準備當中, 幾天之後, 終於來到了這個萬眾期待的日子。
在這一天, 雅典幾乎萬人空巷,人人都擠在了慶典廣場的周圍, 想盡辦法要靠近一點, 以便能夠將國王加冕的場面看個清楚。
對於希臘人來說,他們迎來的不僅僅是一位從德意志遠道而來的國王, 更是迎來了希臘作為一個獨立國家正式出現在歐洲大陸上的光輝時刻。
所有人都滿懷期待,有些人甚至熱淚盈眶,因為他們都深信, 這個古老而又年輕的民族, 將會在這個舉國同慶的日子裏,發出自己初次的啼鳴;而伴隨着這一聲啼鳴而到來的, 是一個嶄新而又繁榮的新時代, 這個民族再也不會任由侵略者們踐踏和宰割, 而將手握武器, 保衛自己世世代代生長的土地。
衛兵們儘管盡責地將人群擋在廣場之外,但是他們並沒有做出粗暴的舉動,因為他們同這些圍觀的群眾一樣,都陷入到了國家重生的激情當中,他們中的很多人曾經多年在獨立軍當中戰鬥過,因此感觸尤其深刻——
活下來的人只是多年浴血之後的倖存者而已,他們都曾經親眼見證過自己的袍澤、親人死於戰亂或者各種殺戮當中,他們在那個被血與火所摧殘的年代當中,已經付出過太多太多——而今天他們所見證到的這一場慶典,則為之前的那段黑色的記憶畫上了一個休止符。
到了此刻, 之前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天上的人們也將安息。
隨着時間的推移,廣場內外的人群緊張地看着遠處的道路, 等待着最重要的那群人到來。
他們並沒有失望, 很快,一群騎兵護送着幾輛裝飾精美的馬車,緩緩地出現在了眾人之前。
這是典禮上最尊貴的那些來賓們乘坐的馬車, 艾格隆和海黛都身在其中,他們自然也是這場慶典當中除了奧托王子之外最閃亮的「明星」,得到了兩旁群眾的注目。
圍觀群眾裏面,有很多人幾天之前就已經來到了奧托王子下榻的地方、在陽台下向着他們兩個人歡呼過了,不過即使如此,也沒有影響他們的熱情,他們依舊在兩邊夾道歡呼,為這對貴客致以最熱烈的問候。
對這些希臘人來說,他們並不只是在感謝艾格
隆之前對獨立戰爭的鼎力相助而已,他們也是在為接下來的未來而歡呼。
在他們看來,約阿尼納公國同屬東正教國家,是初生的希臘王的天然盟友,尤其是在現在土耳其人依舊統治者大部分巴爾幹半島以及君士坦丁堡的情況下, 這種「天然盟友」就顯得尤其珍貴。
只有兩個國家守望相助,才能夠在獨立之後維護自己的存在,並且頂住來自於土耳其人的威脅, 這是幾乎所有人的共識。
正因為如此,萊希施泰特公爵和海黛女大公就更加顯得重要了,沒有他們的友誼,兩個國家的守望相助自然也就無從談起。
仿佛在呼應他們的心聲一樣,艾格隆和海黛也各自在馬車當中頻頻地向兩邊的觀眾致意,以此來表現他們對希臘王國的深情厚誼。
就在這不絕於耳的歡呼聲當中,艾格隆和海黛一起來到了廣場中央,然後走下了馬車,他們來到了貴賓的位置上,然後靜靜地等待着預定加冕的那個少年的到來。
沒過多久,廣場之外又響起了比剛才還要熱烈的歡呼聲,艾格隆知道,他來了。
接着,他放眼所及,又一輛馬車緩緩地從廣場外行駛了進來。
這輛馬車比剛才他們這些貴賓所乘坐的規格要更高,裝飾也越發華麗,在馬車頂上還有模仿王冠的頂棚——不必說,這自然是奧托王子乘坐的座駕了。
馬車行進的速度很慢,奧托王子站在馬車當中,不住地向兩邊的民眾揮手致意,而民眾們則以狂熱的歡呼以及鮮花為敬,衛兵們一邊緊張地維持場面,以防民眾衝過警戒線;一邊則同樣向這個馬上將要成為他們國王的少年人注目行禮。
隨着時間的緩緩流逝,在艾格隆的注視下,這輛馬車終於也來到了廣場的中央,然後停了下來。
接着,奧托王子從車廂當中走了下來,然後站到了台上。
因為年紀較小,所以他的身高並不高,不過因為今天穿着禮服,再加上表情嚴肅、舉止端重,所以看上去氣質也頗為不俗,有了幾分王者的威儀。
畢竟是維特爾斯巴赫家族的成員,能力姑且不說,依靠從小到大的教育去扮演一位君王還是問題不大的。
隨着國王的到來,慶典也正式開始了。
艾格隆並非對這種慶典毫無經驗——之前,他已經在冊封海黛為約阿尼納女大公的時候玩過一次加冕慶典了,不過今天的場面無疑要比他當初那次要更加宏大許多。
而這兩個君主,恰恰都和他有着極深的淵源,甚至可以說,就是他一手締造的。他們的榮光,自然也不可避免地有他的一份。
那麼,輪到自己正式加冕為帝國的皇帝時,又該是怎樣的場面呢?艾格隆不禁陷入到了暢想當中。
1804年12月2日,拿破崙皇帝就是在這個日子,於聖母院當中加冕成為皇帝的,如果他有幸回到巴黎並且復辟了帝國,那麼他也必須在那裏加冕,重演一遍二十多年前的盛景。
歷史不會簡單地復刻,但是卻會有微妙的重複,而這種所謂的「重複」,就是刻意為之的結果。
就在他遐想的時候,響亮的軍號聲打斷了他的想入非非,他抬頭一看,發現一群穿着制服的士兵正在軍官的指揮下,圍繞着廣場巡禮,當他們接近奧托王子所站的台下時,他們紛紛舉槍向王子敬禮,並且大聲向他報出自己所屬的軍隊單位。
雖然王子其實根本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但是他一直都微微頷首,表示自己已經將這些曾經為國家獨立而浴血奮戰的將士們銘記在了心頭。
典禮就這樣按部就班的進行着,不同於那些全情投入的希臘人,艾格隆對此完全是一個看客的心態,所以他只是眼睛看着這一切,心思則早就飄到了其他地方。
他在國王旁邊的人群當中,看到了帕諾斯的父親、獨立戰爭的英雄塞奧佐羅斯-科羅科特洛尼斯,他一身軍禮服,同樣莊嚴肅穆地站在王子旁邊,注視着他檢閱軍隊。
根據艾格隆和維特爾斯巴赫王室的協議,奧托當上國王之後,他將被任命為首相,以合法形式來繼續執掌大權,並且他之前因為希臘內部派別紛爭而造成的一系列流血衝突以及政變,都將被國王既往不咎,完全塵封於歷史當中。
帕諾斯跟艾格隆求援以後,得到了艾格隆力挺的他,首相位置難以撼動,他可以盡情施展自己的權威了。
現在王子十三歲,他只想要五年不受打攪的時光,也就是說在國王十八歲的時候歸政於他,這個提議並不算貪婪苛刻,巴伐利亞人也說不出什麼話來。
也就是說,在王國誕生之前,他最初的權力架構就已經在密室操作當中成型了,至少在可預見的將來當中,這個架構頗為穩定,可以給初生的希臘王國帶來它急需的喘息時間。
至於遙遠的未來,那是誰也猜不透的東西,到時候再說吧。
在艾格隆思索的同時,海黛則感覺有些百無聊賴,當初她自己加冕的時候,她覺得很激動很好玩,全身心地都為自己繼承了祖父的事業而感到驕傲自豪,而現在這場加冕禮她完全不感興趣,她對奧托王子也沒有什麼好感,所以只是低垂着視線,希望這一切趕緊結束。
雖然離開約阿尼納的時間很短,但是她已經想家了——準確來說,她是在想念她的家人們,只是身為國君,她也只能身不由己地呆在這裏,見證這場儀式。
仿佛在相應海黛內心的呼喚似的,隨着東正教會的主教對奧托王子送上祝福,奧托王子緩緩地跪在了地上。
接着,主教拿起了一頂王冠,準備放在他的頭上。
奧托王子雖然表面上保持着莊嚴的鎮定,但是內心當中卻心潮澎湃,他知道,自己一旦戴上這一頂王冠,就意味着自己將會成為一位真正的國王了。
作為次子的他,從小就知道只要大哥不出意外,王位將會永遠和自己無緣,自己只能作為一位旁支親王,默默無聞地消失在歷史長河當中,誰能想得到,在機緣巧合之下,自己居然真的能夠得到一頂王冠呢?
而且這個國家的國土,甚至比他的祖國還要大。
這可真是上帝的饋贈!
不僅僅要歸功於上帝,還要歸功於另外一個人。
奧托王子瞥了旁邊一眼,看到了站在那裏的另外一個比他大了幾歲的少年人。
此時,那個少年人正呆呆地看着前往,視線渙散,一看就是在走神,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奧托王子只能心裏苦笑,對自己來說無比重要的人生關鍵時刻,對他人來說,卻是如此平常,甚至可能有點無聊。
就在他苦笑的時候,他突然感覺自己的頭上一沉。
一頂王冠被奉送到了他的頭上。
不,不僅僅是一頂王冠,還有一片滿目瘡痍、百廢待興的國土,還有一群飽經折磨的人民,這些都壓在了他的頭上。
他記得臨行之前父王的提醒,也記得那個少年人不厭其煩的幾次忠告,他知道自己頭上覆壓過來的是多麼沉重的壓力,那絕不是一個十三歲的人能夠單身承受的壓力。
不過沒有關係,他有臣僕在為他效勞,還有這麼臣民在為他效忠,他相信在未來自己可以成長起來,肩負起這一項沉重的使命。
自己縱使不能成為一位令世人震駭的英雄,至少也能夠成為一位令他人尊重的明君,把這個偏居大陸一隅的小國帶向它渴盼已久的繁榮。
耳畔傳來了猶如雷鳴般的歡呼聲,那是人民對自己寄予的厚望。
一定要讓所有人、尤其是小看過自己的人刮目相看,你們等着瞧吧!
帶着這種突如其來的豪氣,少年人頭頂着王冠,在萬眾歡呼當中站了起來,莊重地面對着民眾和貴賓們。
就在這一刻,一個國王誕生了,一個古老而又嶄新的國家也隨之誕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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