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艾格隆的刻意安排下,他帶着自己的未婚妻特蕾莎,一起巡視了他在邁索隆吉翁城郊所興建的陵園。
這座陵園將用來安葬所有他戰死的部下,同時用來紀念所有為希臘獨立戰爭事業付出犧牲的人們——拜倫勳爵赫然也在其列。
當然,整個陵園核心,都是在銘記(或者說吹噓)他個人的功績。
他並不是一個喜歡自吹自擂的人,但是眼下,他最大的資本就是自己的名望,所以他當然不會放過任何炫耀自己的機會。
再者說來,以他的功績來說,也不算是胡亂吹噓。
在看見了他所有的安排之後,特蕾莎非常開心,她幾乎恨不得將自己的心敞開在心上人的面前,而他們如此親密無間,也就意味着之前的小小風波也就此消失於無形了。
不過,艾格隆也知道,現在還不是躺下慶功的時候,他還有太多重要的事情必須做。
就在從陵園工地巡視歸來之後的下午,他將他的心腹寵臣基督山伯爵叫到了自己的跟前。
「陛下,請問您有何吩咐?」一見到艾格隆,基督山伯爵就恭敬地行禮問候。
「埃德蒙,你對全軍現在的情況怎麼看?」艾格隆直接進入了正題。
「就我個人所見,上下都士氣高漲,而且體力和精力都已經充分得到休整和恢復了。」埃德蒙-唐泰斯立刻回答。
他隱隱約約明白,陛下問自己這個問題,也就意味着短暫的和平時光就要結束了。
「很好,看來我們已經休整足夠了。」艾格隆滿意地點了點頭。「那麼,我們開始新的進軍吧。」
接着,他捏起了拳頭,重重地揮了一下,猶如是在演示一樣,「我們已經連續給了我們的敵人們沉重打擊,但是他們現在還控制着大片區域。所以我們應該趁着他們陣腳大亂,繼續重拳出擊!」
「我和其他同僚們一樣,時刻準備着為您拼盡一切,您指到哪裏,我們就向哪裏進軍!」埃德蒙-唐泰斯適時地給出了恭維。
看到基督山伯爵如此乖覺,艾格隆忍不住笑了出來。
然後,他說出了自己心裏的盤算。
「我準備北上進軍,一路掃蕩殘敵,能進軍多遠就多遠,一直到約阿尼納為止。」
「我明白了。」埃德蒙-唐泰斯點了點頭,在本質上,他根本無所謂陛下想要往哪兒進軍,反正他都會追隨到底的。
不過,他腦中很快就靈光一現——
約阿尼納?
他的腦海當中對這個地方似乎很有印象。
很快他就明白了過來,他之前招募的山賊首領伊薩克-巴列奧略,就是來自於約阿尼納——而且是那個地方曾經的帕夏。
所以說,如果向約阿尼納進軍的話,伊薩克-巴列奧略和他的那些前山匪手下們,就可以作為最好的嚮導。
更妙的是,為了招攬人心,陛下剛剛來到希臘的時候,就當中封賞伊薩克-巴列奧略為楓丹白露騎士團成員,也就是說對方絕對不會不賣力。
埃德蒙-唐泰斯瞬間就明白了過來。
「好的,陛下!我會去跟伊薩克-巴列奧略好好談談的,我認為他會非常樂意帶領我們一起進軍他曾經的家鄉。」
「我也相信如此。」艾格隆輕輕點了點頭。
其實,除了手中有熟悉當地情況的嚮導之外,他的決定還有更加深層次的打算。
眼下在清掃了希臘西部,控制了邁索隆吉翁之後,如果想要繼續進軍,那麼擺在他的面前只有兩條路——要麼向北一路進入到阿爾巴尼亞地區,要麼向東一路繼續解放希臘,直到保加利亞為止。
誠然從宣傳意義和現實意義來看,後者更好一些,但是還有一個意外因素不得不考慮在內——俄羅斯帝國馬上就要進軍了。
俄羅斯帝國現在在多瑙河沿岸集結,如果進軍的話,這輛看似無堅不摧的蒸汽壓路機,會一路沿着羅馬尼亞和保加利亞向西南方向碾壓過來,如果自己一路向東進軍的話,很有可能和俄羅斯帝國大軍碰上
儘管兩邊都在和奧斯曼帝國為敵,但是這肯定不是盟友的會師。
雖然就他目前得到的情報來說,好像沙皇並沒有下達過「必須消滅萊希施泰特公爵」之類的命令,但是防人之心不可無,波拿巴家族和羅曼諾夫家族仇深似海,如果兩軍貿然碰上的話,說不定來個「擦槍走火」,龐大的俄羅斯帝國大軍恐怕能夠輕易摧毀他孱弱的軍團。
所以,他只能選擇向北進軍,一邊繼
續獲得勝利以增加自己的名望,鞏固擴大佔領區;一邊小心地同俄羅斯帝國軍隊保持距離,然後想辦法用列強之間的制衡,依靠他們對俄羅斯帝國擴張的恐懼,把俄羅斯軍隊從巴爾幹半島和伊斯坦布爾城下拉回去。
艾格隆知道,看似他現在不斷獲勝,前途一片光明,但是實際上他還是在走鋼絲,他的本錢太少,絕對不容許輕易賭博揮霍掉。
所幸,這個少年人還一直保持着冷靜,沒有被勝利沖昏頭腦,依舊可以理智地做出判斷。
艾格隆這些心思當然沒必要都對埃德蒙-唐泰斯說明,對方只是執行者而已,在戰略問題上他一個人包辦所有決定。
「陛下」就在艾格隆沉思的時候,埃德蒙-唐泰斯好像也想到了什麼。
「怎麼了?」艾格隆問。
「請問,那位被處死的約阿尼納阿里帕夏,有什麼還在世的親族嗎?」埃德蒙-唐泰斯小心翼翼地問,「我的意思是,如果有一個的話,我們可以讓這個親族同我們合作,打出他的旗號來,這樣會讓我們的任務更加輕鬆一些。」
埃德蒙-唐泰斯自認為自己的考慮是非常符合邏輯的——畢竟帕夏雖然兵敗並且身首異處,但是此時距離他在1822年敗亡也僅僅只過了5年,他在約阿尼納地區必然還殘存着不少舊部,在民眾當中也會擁有一定的號召力。
約阿尼納地區已經算是阿爾巴尼亞了,當地人和希臘人有不小區別,單純打出「解放希臘」的旗號,很難觸動他們。
所以,如果能夠找到一個帕夏的親族作為傀儡,然後打出他的旗號來,想必可以進一步得到當地人的支持,也有利於他們的進軍。
然而出乎預料埃德蒙的是,他自認為符合邏輯的話,陛下卻露出了古怪的神情,猶如是聽到了什麼荒謬的事情一樣。
「陛下我說錯什麼了嗎?」埃德蒙-唐泰斯大着膽子問。
這就是命運嗎?
一種奇特的愉悅感,讓艾格隆忍不住笑了起來。
「不,不,你沒有說錯任何話,我覺得很有道理,埃德蒙——你的問題啟發了我。」艾格隆輕輕地搖了搖頭,「但是,現實對我們來說會有一點點的困難。因為據我所知,帕夏本人和他的三個兒子,都已經被蘇丹下令處死了,而他們的親眷則被抓到了伊斯坦布爾充作奴隸——這是蘇丹對叛徒的慣常做法。現如今,他唯一在世的直系親人只剩下了一個孫女兒」
「而且被留在了伊斯坦布爾!」埃德蒙-唐泰斯瞬間就明白了過來。
接着他有點失望,因為如果只是一個孫女兒的話,號召力必然會小很多——而且她人在伊斯坦布爾,如果打出她的旗號的話,只怕立刻就會被蘇丹派人斬首了
「好吧陛下,看來我的想法是難以實現了。」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然而,少年人似乎若有深意地又補充了一句。
「她的名字叫海黛,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她現在應該十歲左右。」
埃德蒙-唐泰斯愣住了,他不明白陛下為什麼知道得這麼詳細,也不明白陛下為什麼要特意提到這一點。
既然他自己的構想已經無法實現了,那再關注那個小姑娘又有什麼意義?
「您您是什麼意思呢?」他再次大着膽子問。
「埃德蒙,我認為你提出了一個很不錯的點子,很有價值。」艾格隆突然又笑了起來,然後輕聲說,「雖然我們想要實現它,會面臨一些障礙,不過並不是不可實現——」
停頓了片刻之後,他不再賣關子了,「我們現在在伊斯坦布爾有朋友,我們可以通過這些朋友,儘快把這位海黛小姐買到手,然後把她運到我們這邊來——」
「等她被運到我們這裏來以後,我們就盡可以打出她的旗號去光復約阿尼納了!」埃德蒙-唐泰斯興奮地喊了出來。
「而你,就是執行這項任務的最佳人選——」艾格隆猶如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目光炯炯地看着埃德蒙-唐泰斯。
而後他刻意壓低了聲音,「既然這樣,埃德蒙,我也不瞞着你了,我所謂『伊斯坦布爾的朋友』,其實是奧地利大使,我想,如果他出面去花錢買一個不起眼的幼女奴隸的話應該沒有人會注意吧?蘇丹也會樂得做一個人情。」
艾格隆這並不是胡亂猜測,因為在《基督山伯爵》原着裏面,已經成為了大海商的埃德蒙-唐泰斯,就是出了一筆錢買下海黛的。
如今,他打算在這個已經出現了分歧的歷史線上,再度實現
這個歷史的輪迴。
這既有他的現實需求,同樣也是一種只屬於他自己的惡趣味。
接着,艾格隆捏緊了拳頭,原本輕鬆的氣氛頓時就變得緊張了起來。
「既然我們決心行動,那麼就要快!越快越好!埃德蒙,正好我要同奧地利大使進行私下的聯繫,你親自去伊斯坦布爾一趟,把那位海黛小姐給我帶回來——」
埃德蒙-唐泰斯雖然有些驚愕,但是很快他也反應了過來。
陛下批准了他的計劃,並且讓他來執行這個計劃——這是一如既往地信任自己,自己絕對不能辜負他的信任。
「是,陛下!」他大聲答應了下來,「我會將她平安帶來!」
「那麼,交給你了。」艾格隆伸出了手來,然後伸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一旦她來到我這裏,我就會封她為約阿尼納女大公,而你將是她的監護人。然後,我們以她的名義進軍約阿尼納!」
「我明白了!」埃德蒙-唐泰斯也隨之興奮不已。
毫無疑問,如果把這個小女孩兒弄到自己這邊來,陛下無論封她做約阿尼納女大公,還是封她做為別的什麼,她都只是一個傀儡而已,不具備任何自主決定的能力——陛下也不會允許她擅作主張。
但是,這也意味着,陛下將會明目張胆地封賜一位「有實土」的大貴族。
自從陛下來到基督山島以來,他已經冊封了很多貴族爵位了,埃德蒙-唐泰斯自己就蒙受恩寵,成為了基督山伯爵,他的好友安德烈-達武也成為了勒班陀侯爵。
可是,這些爵位目前只是在波拿巴支持者內部才能通用,在其他歐洲國家,「基督山伯爵」或者別的頭銜,目前根本就得不到承認,也沒有任何實際管轄的領地。
這就好像發行一種只在內部通行的貨幣一樣,雖然並非名不正言不順,但是總有點心虛氣短。
可是如果冊封一個約阿尼納女大公並且最終成立了的話情況就大有不同了,這就意味着陛下將會成為一個真正的恩主,一個領主之上的領主。
如果他胡亂冊封,那當然很難被眾人承認,可是如果是已故的約阿尼納阿里帕夏的孫女——他在世唯一留存的血脈——的話,好像按照繼承原則來說也並非不可行。
當然,事情不會這麼容易,想要把它變為現實,必然要面臨着巨大的阻力,但是既然有希望做到——畢竟對列強之間的紛爭來說,區區一個約阿尼納根本上不了天平,現在他們最為焦頭爛額的還是沙皇。
對的,就應該這樣!
一瞬間,埃德蒙-唐泰斯心中狂喜。
他比陛下更加興奮、更加充滿期待。
他很高興,自己提出的建議被陛下舉一反三,居然靈機一動搞出了一個這樣的計劃。
這就意味着自己又立下功勞了。
不過現在不是自傲的時候,他必須完成陛下的心愿,把事情辦成。
「海黛」他又念了一遍名字。
不知道為什麼,儘管之前他從沒有見過這個小孩子的面,也未曾和她有過半點交集,但是他此刻心中卻又有一種異樣的熟悉感。
「你什麼時候能動身?」艾格隆的問題,打斷了他的思緒。
「如果您需要的話,我立刻就行。」埃德蒙-唐泰斯連忙回答。
「不,也不用這麼着急」艾格隆笑着擺了擺手,「你準備一下吧,明天動身,我會和特蕾莎一起寫信給大使先生的,而你將作為送信的使者前往那裏。」
說完之後,他又伸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重任在肩,不言而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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