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到這份上了我也不瞞着你們了。我的編制在總參,但是最近幾年工作主要在國防部這方面,而我負責的工作是什麼,大概你也聽豆豆說過了。兩年前,部里就想把我調到非洲去,負責非洲戰略,但是我走不了,我不放心豆豆。無論你說中央軍區那幫老頭子有多麼寵着豆豆,可是生活上的小事總不能麻煩這幫老傢伙吧?所以我一直很着急,想幫豆豆找個合適的婆家,有人能替我照顧她,也能約束着她,否則以這丫頭的姓子,不定搞出什麼么蛾子來。這話我不方便對她說,怕她不讓我去非洲。豆豆打小沒怎麼跟我父母相處過,他們去的早,就我這麼個親人。你別看她整天瘋瘋癲癲的樣子,其實特別依賴我,真要是沒有我在她身邊,我擔心她……唉……你能明白我的意思麼?」
難為蘇言之一條鐵骨錚錚的漢子,說起他對蘇豆豆的擔心來,滿臉的柔情。
「豆豆的經歷跟其他孩子不同,其他的孩子們不管家世如何,自小都是父母寵着愛着長大的,可是豆豆自小就……我年輕的時候你也知道,打越戰,回來之後又常年呆在部隊裏。實際上也沒多少時間陪她,這丫頭要說是吃百家飯長大的都一點兒不錯,在張家都呆了幾年。我自己沒結婚,也不打算結了,這輩子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能給豆豆找個好婆家,讓她享受一下家庭溫暖,也得點兒別的孩子都能得到的東西。親情這種東西,對你們來說是家常便飯,對豆豆而言,比山珍海味還難能可貴。我琢磨着,在我去非洲之前,也趁着豆豆還是個孩子,把她的婚事敲定了,給她個家,讓她也有人疼,我就放心了……」
蘇言之已經蹲在了路旁,像一個老人一般絮絮叨叨,雖然這番話實在有些杞人憂天的意思,但是石磊卻能從中間看出他對自己這個妹妹濃濃的親情……石磊笑了:「誰說豆豆沒享受到親情?可能她是沒享受到我和一松這種親情,但是她不是有你麼?現在電話什麼的都方便,隨着網絡發展,估計用不了幾年,你們就算隔着半個地球,也能從視頻里看到對方,我覺着你有點兒多慮了。你跟豆豆好好談談吧,就說說你去非洲的事兒,也把你這番心思告訴她。豆豆看起來是個無法無天的小公主,其實心裏特別善良,你告訴她了,她指定能理解你。至於你走後也不用擔心她在國內的生活,這不是有我和一松麼?等你走了,以後放假也別讓豆豆回平京了,就跟我和一松回潤揚,她願意住哪家就住哪家,我爹媽保證把她當親女兒看。說起來,我打小的時候,我父母就說他們當年其實想要個女兒的,沒想到生了個帶把兒的,小時候為了這事兒,我沒少跟他們哭鼻子瞎鬧騰。你真要讓豆豆以後跟我們家呆着,那老倆口非得高興壞了不可。」
蘇言之抬起頭,看了石磊一眼,終究又低下頭去,把手裏的煙頭放進嘴裏狠狠的吸了兩口,最後扔在地上:「你答應我的要做到,不能讓豆豆受半點委屈,要是讓我知道她受了委屈,我就算是在非洲,也立刻飛回來一槍崩了你。」
石磊認真的點點頭:「誰要敢讓豆豆受委屈,先過了我這關。」
蘇言之終於笑了,只是眼眶裏略微含着點兒眼淚:「你也別太寵着她,這丫頭自小就被我寵壞了……」
「嗯,跟我們這群人裏頭,唯一能讓她吃癟的就是我了。」
蘇言之哈哈大笑起來:「那丫頭跟你面前吃癟?她沒告訴過我啊,來,你給我說說……」
石磊沒說他和蘇豆豆之間的事情,而是衝着悍馬車努了努嘴:「我覺着,你還是先跟豆豆溝通一下吧,把事兒跟她說清楚,就說你把她交給我了,以後要是誰讓她受了委屈就讓她跟我說,我給她報仇去。不過說真的,蘇大哥,你真覺着以豆豆的個姓,還有人能讓她受委屈麼?」
蘇言之愣了半晌,最終點點頭:「嗯,看來我是多慮了!」
張一松莫名其妙的又給趕下了車,蘇言之坐在車裏跟不情不願的豆豆談了半天,等到打開車門的時候,石磊看到跳下車走到駕駛室的蘇言之,明顯眼圈紅彤彤的,再看車裏的蘇豆豆,更是哭的跟個小花貓似的,一臉的小委屈樣兒,看的人無限心疼。只是等石磊上車之後,蘇豆豆那張牙舞爪的勁頭兒又出來了,對着石磊又掐又打的,沒少數落石磊給他們兄妹倆添堵的事兒。
換作平時,石磊肯定攥住蘇豆豆的手腕腳腕讓她無法露出獠牙,但是今兒,看看前座開車的蘇言之,石磊忍了,咬着牙硬忍,倒是蘇言之不忍心,回過頭訓斥蘇豆豆,搞得蘇豆豆一肚子不情願,還說蘇言之的胳膊肘向外拐。
等車子回到吳東的時候,蘇言之的心情已經大好,把蘇豆豆趕回宿舍之後,非拉着石磊去喝酒。其結果當然是石磊和張一松被徹底放倒,而蘇言之也醉醺醺的,不誠仁形。
石磊大概記得,自己徹底醉倒之前,蘇言之拉着他給他說了許多蘇豆豆小時候的事兒。從一根根的去拔那些老將軍的鬍子,到在中央軍區大院裏怎麼稱王稱霸,再到後來終於意識到自己是個女孩兒,也知道打扮了,故意裝的很淑女的樣子,卻又最終控制不了自己,再度變成張牙舞爪的小老虎。蘇言之很開心,他很少有機會能跟其他人如此大談特談自己的妹妹,蘇豆豆就是他全部的驕傲,這個又當哥又當爹的男人,在石磊眼中無比的高大起來。
「豆豆小時候剃一運動頭……知道什麼叫運動頭麼?就是你們小男孩兒剃的那種,比板寸長不了多少,耷拉在腦袋上,像個小西瓜皮似的扣着。一跑起來,就真像頂了個西瓜皮在腦袋上蹦啊蹦的。這丫頭完全把自己當小男孩兒,爬樹掏鳥窩,拿根竹竿兒捅馬蜂窩,弄個梯子爬到屋檐下趴在燕子窩邊上看着子唧唧亂叫,這些事她什麼都幹過。平時除了整天帶着一幫小小子兒打仗之外,回來還老問我:哥,為什麼那幫小子都有小jj,就我沒有呢?我今兒又彈老崔家那小子的小jj了,讓他們敢不服我……為這事兒,我沒少揍她,可是無論我說破嘴皮子告訴她男女有別,不許她跟那幫小小子胡鬧,她當下里答應了,一轉臉該怎麼着還怎麼着。」
「豆豆抓着我的手,前後甩着,說是要去動物園看大老虎。那年西直門那個動物園的老虎剛好下了崽兒,豆豆看到毛絨絨的小老虎蜷縮在母老虎的懷裏咂吧着虎奶,她又問我:哥哥,你到底是我哥哥還是我爸爸啊?為什么爸爸媽媽出門了,這麼久還不回來呢?小老虎都有爸爸媽媽,我為什麼沒有呢?」
「豆豆是個特別善良的姑娘,別看她瘋瘋癲癲,好像誰也不放在眼裏,可是你都想不到,我們家院子裏最多的時候,養了十七隻貓,還有三條小狗。那都是豆豆從街上撿回來的。剛開始她也嫌麻煩,不知道該怎麼伺候這些小東西,但是看到那些受了傷的流浪貓流浪狗,她又忍不住往回撿。撿回來就給塞到那幫小小子的家裏,非逼着人家家答應給小貓小狗治病,她才離開。長大了點兒,知道這樣給人家增加了很多麻煩,就不這麼幹了,淨往家撿,搞得我們家的保姆和警衛員,經常抱怨豆豆小姐又往家領小貓小狗了……最誇張的是有一回,她領回來一條比她還大的狗,足足半人高,那會兒她才五歲,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把那條狗牽回來了。結果後來才知道,那條狗不是什麼流浪狗,還害得人家狗主人找了足足一個多月。」
「豆豆上小學,我和老張去越南,等我回來去潤揚領她回去的時候,她站在院子裏,怯生生的問我是誰,還問我,叔叔,我哥也去打越南猴子了,你在那邊見到他了麼?後來知道我就是她哥,抱着我的腿,死活不撒手,哭的稀里嘩啦的,睡着了還不撒手,就怕我又走了。」
「回了平京,大院裏那幫孩子早忘了小時候那個西瓜頭的蘇豆豆了。豆豆想跟他們玩兒,那幫小小子嫌她是個女孩子,不帶她玩兒。結果她回家,自個兒拿着剪子把頭髮全鉸了,頂着個雞窩頭,就跑去跟那幫小小子說,我是個男孩兒,我是你們的頭兒。那幫小小子自然不搭理她,她就拿着小棍子跟那幫孩子打仗,打疼了也不吭氣,最後生是把那幫孩子打怕了,一個個管她叫將軍,她又成了我們院的孩子王……」
「讀初中,有天我回家,豆豆一個人坐在客廳里,悶着頭,跟她說話她也不搭理我。等到了晚上,都睡了,她又爬起來,偷偷跑進我屋裏。以為我睡着了,於是拉着我的手,跟我說:哥哥,我可能快死了,我長小jj的地方還沒長出小jj來,卻開始流血了。我要是死了,你不要難過,給我找個嫂子,再生個漂亮的小丫頭,一定要告訴她,她有個小叔,千萬別告訴她我是她小姑。哥哥,你說死了之後的人會去哪兒啊?是不是就可以見到爸爸媽媽了?我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抱住這丫頭,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說這事兒。後來好容易才找了個女兵,讓她去跟豆豆講女孩子月事的事兒,那叫一個難堪啊,害得那個女兵剛開始以為我要輕薄她,還給了我一巴掌。」
「初中畢業,豆豆突然長大了,終於意識到自己其實是個女孩子,也知道愛漂亮了。打小就不愛穿裙子的她,纏着我給她買花裙子,還指着電視裏正在演的《封神榜》,問我她像不像那個演蘇妲己的傅藝偉。我告訴她,她比傅藝偉漂亮,她就挺着小胸脯說她長大了也要當蘇妲己,要把蘇妲己從紂王身邊趕走,要做一個好的蘇妲己。」
「讀高中,開始有男孩兒追求她,她把那些男孩兒寫的情書帶回來給我看,還偷偷摸摸的跟我說,她們班的女孩兒都沒她漂亮,倒是有個男生長的挺帥的,只是那個男孩兒沒給她寫過情書,就說非得想個辦法讓那男孩兒也寫情書給她。然後接連幾天都悶悶不樂,原因就是那男孩兒沒給她寫情書。結果是老子帶着倆兵蛋子,去他們學校把那小男孩兒一頓臭罵,讓她趕緊都豆豆寫情書。豆豆放學回來,特別開心,說是終於全班的男孩兒都給她寫過情書了。」
「豆豆成績一直都很好,京大、清華都沒問題,可是她說她想一松那臭小子了,非得要到吳大來讀書。其實我知道,她是嫌我管的她太緊,想跑的遠遠的。姑娘大了,就留不住咯,遲早都是別人家的媳婦兒。我放她過來了,也就是從那時候起,想着是該給豆豆找個婆家了。我太固執,又太心急,也沒去想豆豆已經長大了,她有自己的主意,她是個大姑娘了,再不需要我這個當哥的事事替她艹心了。」
「原本這次我不用來吳東,這種級別的間諜案,不需要我艹心。過年我就聽豆豆說她有男朋友了,那個男朋友就是你,特別棒,特別聰明,長的又帥,而且身手也好,一拳能拍彎一根鋼管,簡直把你誇上天了。我就想着找個機會來見見你,這次這個間諜案,我就主動要求帶隊,可是豆豆不許我去找你,我估摸着,豆豆大概是拿你當擋箭牌,省的我幫她介紹對象。不管你和豆豆到底是什麼關係,你都給我好好照顧她,這丫頭表面上堅強,其實特別脆弱,有點兒什麼事都能自個兒藏被窩裏哭一鼻子。所以我看到你的時候,我就特別火大,我妹妹這麼好一姑娘,給你我還嫌她委屈了自個兒,你居然還敢不要她。不過現在算了,你說的,不管你和豆豆是什麼關係,你都會好好照顧她,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要是有天豆豆有男朋友了,你幫我盯着點兒,那小子敢對她不好,你就替我揍那小子,讓他知道,豆豆在非洲還有個哥。我還是希望你跟豆豆在一起,我看的出來,那丫頭其實挺喜歡你的,她長這麼大,我還沒見過她這麼夸誰呢。你是沒看到她在我面前誇你的時候,那倆眼睛裏冒金光的樣兒,就好像你是天底下最出色的男人似的。媽|的,就這樣,你小子還看不上我們家豆豆!你給老子說說,豆豆哪點配不上你!」
「豆豆……」
「豆豆……」
……這些,全都是蘇言之喝多了之後,拉着石磊絮絮叨叨說的話,張一松沒聽見,早醉得不省人事了。石磊也只是迷迷糊糊的聽了個大概,只是有一點記得特別清楚,蘇言之說到最後,滿臉都是眼淚……*********************這是石磊跟蔣伯生學拳之後,第一天沒能在早晨爬起來去練拳。醒過來的時候,張一松的腳搭在他肩膀上,石磊一巴掌給扒拉開,張一松渾然不覺繼續大睡。而蘇言之已經悄悄的離開了,桌子上,有他留下的一張字條。
字條上寫着:石石,記住你的話,答應我替我照顧豆豆。我回平京之後一個月內可能就得去非洲了,別告訴豆豆,等我到了非洲安頓好,我會打電話告訴她的。以後就讓豆豆住你們家,有你和一松,我挺放心的。多謝。蘇言之。
看着這張字條,頭晚的一切湧上心頭,石磊能夠理解蘇言之那顆哥哥的心……電話響了,拿起來一看,是蘇豆豆打來的。
「你們昨晚喝死了?老娘都打了十幾個電話了,再不接電話,老娘要讓大王小王出動軍隊找你們了。趕緊給我死回學校來!」
語氣雖然還是一貫的剽悍,但是石磊此刻心裏卻有另一種對蘇豆豆的詮釋。
「行,一會兒就到,到校門口我給你電話。」石磊輕快的答應,掛上了電話。
那頭蘇豆豆坐在吳大校園裏,奇怪的看着手裏已經被掛斷的電話,嘴裏嘟囔着:「這小子轉姓了?平時我要這麼說他,他早就開始擠兌我了。難道我哥昨晚揍了那小子,讓他學乖了?哈哈,哥哥萬歲!」
在學校里的草地上見到蘇豆豆的時候,蘇豆豆很是奇怪的問石磊:「我哥呢?」
石磊摸了摸宿醉而有些疼的腦袋:「你哥回去了,本來昨晚就該走。」
「哦……」蘇豆豆的情緒明顯有個跌落,「也不跟我打個招呼,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妹妹!」
石磊笑着走上前去,拉起蘇豆豆的手:「這不是還有我在呢麼?」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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