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門,佟家老宅。
這處宅子,在佟冬把佟蒙川帶去了吳東之後,其實就已經賣掉了。不過後來佟冬守得雲開見月明,終於被郭紅旗扶正,待到郭紅旗上調到津門海關辦事處的時候,就又把這處宅子買了回來。重新粉飾裝修一新,如今雖然主要住在平京,不過這裏也就一直留着,每周還有人專門過來替他們打掃。
說起來,郭紅旗對佟冬真是沒話說,老夫少妻讓他更懂得疼人,於是每年的大年二十九,都會陪着佟冬、佟蒙川姐弟倆,回到津門,在這裏住一夜,順便給佟冬的父母燒點兒紙錢祭拜一下,也算是在年邊下讓佟家一家團聚了。
手機響,郭紅旗就已經有些意外,平京這邊的朋友以及下屬,都知道他這個習慣,幾年來從未改變,每年的大年二十九以及清明、七月半,都指定是在津門度過的,通常也就不會有人想到打擾他。
拿起手機,看到上頭顯示的姓名,就更讓郭紅旗感覺到奇怪,石磊,這個在郭紅旗心目中絕對的駙馬人選,怎麼會在這樣的年邊上給自己打電話?難道是拜年麼?沒什麼道理吧?無論如何也該是郭紅旗給石磊拜年才對,何況今兒也不是正曰子。
佟冬注意到了郭紅旗的失神,悄聲問到:「誰的電話?」
郭紅旗手一抖,差點兒把電話掉在地上:「石少的……」
「那就趕緊接啊,不管是什麼事情,接的慢了不太好吧……」佟冬也知道石磊是什麼人,這幾年她也算是見多了京城裏的太子|黨、衙內什麼的,覺得也就那麼回事了。可是石磊,卻是個能讓郭紅旗膽戰心驚的人,雖然佟冬並不完全了解沈怡的事情,可是能讓郭紅旗一提起名字就神情肅穆的人,全中國也不過那幾個而已。
郭紅旗這才趕忙接了電話,而電話,傳來的,則是石磊四平八穩聽不出什麼情緒的聲音。
雖然聲調沒什麼特別的,但是郭紅旗依舊很敏銳的覺察到了石磊心中的不悅,甚至可以說是憤怒,因為石磊對於郭紅旗來說,雖然是高高在上的駙馬爺,但是哪怕佟蒙川把石磊得罪的那麼狠的時候,石磊也並沒有太過於為難郭紅旗。至少,他還會保持一份表面上的尊重,喊一聲郭署長。
而今天,石磊卻是毫不客氣的直呼其名,這裏頭,就明顯說明石磊此刻心情不美麗,很不美麗,非常、相當以及極其的不美麗!
「石少,有事?」郭紅旗忐忑不安的問到,心道不會是佟蒙川又背着自己搞了什麼花樣吧?可是想想也覺得不會,佟蒙川的確二百五了點兒,但是這個二百五卻有個最大的好處,那就是膽兒小,而膽小的人,是絕對不敢招惹已經抽過他一回臉的人的。
石磊哼了一聲,然後說道:「這裏有個人,吳東海關的,叫什麼……哦,姓裴的,你知道吧?」
郭紅旗稍愣,倒不是因為想不起裴鑫其人,而是他不明白石磊這是唱的哪一出。吳東海關,是郭紅旗的發跡地,可以毫不避諱的說,這也是他最關注的下級部門之一。整個吳東海關,基本上都是他一手帶出來的親信,直到前不久跟嶺東那邊做了個小小的交易。
而這個裴鑫,就是交易里很重要的一環。
倒不是說裴鑫本身有什麼可重要的,而是嶺東那邊的要求就是裴鑫要調到吳東來,當然,這是為了最終讓裴鑫接掌申浦海關辦事處這個副部級的位置做鋪墊,石磊陡然提起裴鑫,由不得郭紅旗心裏不陡然一空,這個裴鑫,怎麼剛到吳東就惹上了石磊這個絕對不能惹的人?
「裴鑫,剛剛從羅湖海關調到吳東擔任關長,石少,他怎麼了?」
「今天我參加省委舉辦的年終宴會,那個……叫什麼?哦,姓裴的,帶着一幫也不知道是些什麼人,跑過來敬酒。你覺得這酒,我是該喝還是不該喝?」
郭紅旗聽到這話,頓時一個頭兩個大,心裏直罵:這個傻|逼裴鑫,你他媽|的肯定又把你當兵時候的那一套拿出來胡鬧了,可是,你他媽找誰喝酒不能喝?非得找這位閻王?
可是電話里是絕對不能說的,郭紅旗也只能尷尬的回答:「石少不用理會他,這傢伙,喝點兒酒就會胡鬧,我一定好好教訓他!」
石磊卻並沒有就此收手的意思,繼續說道:「哦,這麼說你也覺得這酒我沒必要喝是吧?不過那個……叫什麼?哦,姓裴的,他一口一個小兄弟,叫的很親熱,搞得我還真是有點兒拿不準,我什麼時候在你們海關也有親戚了?」
郭紅旗聽到這兒,真恨不得自己就是傳說中的雷震子,背上立刻生出兩隻翅膀,一呼扇就飛到吳東,親手把這個不知所謂的裴鑫拎出去,狠狠的抽他幾個耳光才好。
「呃……石少……這……」郭紅旗知道,裴鑫肯定不止是這點兒小事惹到石磊了,雖然跟石磊接觸極少,但是至少郭紅旗也知道,石磊並不是那種為了雞毛蒜皮的小事會如此大張旗鼓的人,是以說話都有點兒結巴了,「石少,您就直說吧,裴鑫那個白痴怎麼惹到您了?」
「郭紅旗,我就是想問問你,這個……叫什麼?哦,姓裴的……」石磊現在是一句話一個想不起來裴鑫叫什麼,純粹就是赤|裸裸的羞辱裴鑫,聲音也不算大,但是由於整個宴會廳里,現在所有人都在注視着他,是以他的聲音還是讓整個宴會廳里的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是呀,裴鑫算是個什麼玩意兒,石磊還真是沒什麼必要記住他的名字,只是這種重複到每句話都記不得他叫什麼的方式,也實在太打臉了。
知道石磊這尊佛的,自然是搖頭嘆息,心道這個裴鑫怕算是完了,這剛剛轉悠到吳東海關來,恐怕很快就前途無光了。而不知道石磊是何許人也的,此刻也明顯開始領悟,這個石磊,恐怕比他身邊那位美人兒,更讓江東省委重視。這時候,他們也開始領悟,石磊之前那不是愣頭青,而省長虞江向他伸出手,恐怕也不是偶然的隨機事件,那根本就是虞江準備跟他握握手,而石磊想要保持低調,故意整出個電話鈴聲跑出去……「我|艹!這個石磊究竟是何許人也?」這是許多人心裏此刻最真實的問句。
「郭紅旗,我就是想問問你,這個……叫什麼?哦,姓裴的……或者說是一個海關的關長,權力到底有多大。是不是大到可以因為我懶得跟他喝酒,又告訴別跟我套近乎,他就可以威脅我讓我小心石頭集團明年的進出口手續?哦,他是這麼說的,說是我們石頭集團的進出口業務,繞不過他。你們海關一個小小關長,好大的官威啊!!」
如果說,之前石磊雖然已經很跋扈,但是至少語調之中還一直保持很平靜的狀態。那麼現在,這最後一句話,他就是陡然提高了聲調,每一個字,都清晰的從他口中綻放出來,直刺進郭紅旗的心裏,也直刺進在場每一個人的心裏。石磊身上,也陡然釋放了一種極其強勢的威勢,在場所有人都受到這種氣勢的感染,不管認同與否,也都覺得,裴鑫這個關長,怕是走到頭了。
郭紅旗更是在聽了這句話之後,額頭上竟然沁出了滴滴冷汗:「石少……這……」
「我問他這算不算威脅,他告訴我,他只是想讓我以後懂點兒事!」石磊的聲音里,此刻終於帶上了怒意,「然後,我告訴他,我會讓他從今而後都懂事的。郭紅旗,你覺得我做得到麼?」極其的強勢,也極端的傲慢,這種氣勢,甚至於通過無線電波,讓遠在津門的郭紅旗也感受到了強大的壓力。
對此,郭紅旗只得默然,心念急轉,然後咬了咬牙:「石少,我知道怎麼辦了。」
石磊終於恢復了常態,笑了笑道:「那麼,新年快樂,郭署長!」
聽着電話里掛斷的忙音,郭紅旗也算是長舒了一口氣,跟嶺東那邊的交易失敗沒關係,自己這個位置能不能保得住才是關鍵。郭紅旗深深的相信,只要石磊願意,或者說,只要沈怡願意,他這個海關總署署長,此刻看上去風光無限,可是幾天之內,他們就能讓自己就此賦閒,到人大或者政協去養老。
看了看自己手裏的手機,郭紅旗撥了一個號碼,聽到對方接通了電話之後略微有些茫然的聲音,郭紅旗心裏陡然輕鬆了下來,他為自己這麼快就做出的決定而感覺到慶幸無比。
裴鑫看完了石磊的整個表演,哪怕之前他再怎麼認為石磊是扯郭紅旗的虎皮,此刻也不得不相信,石磊不但有實力讓他屁滾尿流,甚至於就連高居海關總署署長寶座上的郭紅旗,也依舊不是石磊會放在眼裏的人物。這個年輕人,究竟什麼來路?裴鑫的心裏,已經湧起了無限的後悔。
緊接着,他的電話就響了起來,裴鑫掏出電話,失神的看着電話上顯示的「郭署長」三個字,心裏只剩下了唯一一種情緒,那就是絕望。
掙扎少許,心裏湧起一絲不甘,裴鑫看了看宴會廳最後頭的祁中南,希望郭紅旗至少還忌憚祁中南……不,是姚家的力量,而不至於對自己過於苛責。
「餵……郭署長……」裴鑫看着電話的表情,已經出賣了他,等到他喊出郭署長這三個字,宴會廳里的所有人再沒有半點懷疑,石磊剛才那個電話,的確是打給郭紅旗的,石磊竟然像是訓灰孫子似的訓一個部級幹部。這,是什麼能量?
「裴鑫!你幹的好事!」郭紅旗對石磊只能是畢恭畢敬,可是對裴鑫,他就可以隨便的破口大罵了!
「郭署長,我……」裴鑫偷眼看了看石磊,卻見石磊似乎已經忘記了這件事,在和他身旁的舒自華說說笑笑了。
「你什麼你?混賬東西!你以為你是個什麼玩意兒?你他媽|的也配跟石少稱兄道弟?老子都不敢叫他小兄弟,你倒好,喝點兒貓尿你就不知道自己姓他媽什麼了!我|艹|你們家大爺!王八蛋,你是想害死老子麼?你他媽還威脅石少?你好大的權力!你什麼時候這麼牛|逼了?居然還問石少進出口業務繞不繞的過你!好啊,你現在說給我聽聽,到底繞不繞的過你!不知所謂!這大過年的,你他媽給老子惹出這種麻煩!你是不是以為這次把你調到吳東海關,是因為姚家的關係,所以老子就不敢動你了?我現在就告訴你!要麼,你自己跟姚家的人說清楚,然後讓他們把你調出海關系統。要麼,老子過完年,親自到吳東去查你的一切賬目!狗|曰|的但凡你有一丁點兒錯漏,老子就讓你蹲大牢去!」
雖然心裏極度的不服,但是,郭紅旗把話都說到這種份上了,甚至於明確的說出姚家的面子也不會給,裴鑫也就知道,至少自己在海關這條路上,是已經徹底走到頭了。而他也明白,當自己不在海關系統了之後,姚家,恐怕也不會保自己。對於姚家而言,他能夠走到申浦海關辦事處才是符合利益的表現,而一個脫離了海關系統的他,一點兒利用價值都沒有。
「郭署長,我……」裴鑫眼神複雜的再度看了石磊一眼,捂着電話就臉色鐵青的朝着大門走去。
走出大門的時候,裴鑫轉臉狠狠的瞪了祁中南一眼,造成他今晚這個局面的,罪魁禍首,當然是祁中南。而裴鑫絕對無法相信,祁中南會不知道石磊的底細,明知道石磊這麼大的能量,卻還安排他來挑事兒,祁中南這不是存心害他麼?
可是裴鑫也不會想到,祁中南這會兒也是大跌眼鏡,他雖然知道石磊恐怕背後頗有些能量,至少背景並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這麼簡單,但是他始終認為石磊的能量終究是在江東省而已。就算是中央也有些關係和門路,但卻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把手伸到海關系統這個相對讀力的體系當中去。這也就是他讓裴鑫當炮灰的原因,祁中南認為,石磊即便能量再大,終究不可能影響得了海關吧?卻哪裏想到,石磊不但影響到海關了,而且居然是以如此強勢的居高臨下的態度把海關的一把手訓斥了一頓!
看到裴鑫那充滿恨意的目光,祁中南倒不至於有什麼愧疚,但是,心裏卻也開始有點兒打鼓了。這個石磊,他到底什麼情況啊!你以為你是全無敵啊!
隨着裴鑫的消失,以及海關那幾個人面如土色的回到自己的桌子上,又覺得在各種複雜目光之中如坐針氈,最終也選擇了自行消失之後,宴會廳里終於又逐漸開始有了點兒聲音。
只是,再沒有人敢把石磊當成一個愣頭青,而是開始相互打聽,這個石磊究竟是什麼來頭。不知道石磊身份的,當然要好好打聽,而即便是知道石磊跟邊捍衛的關係的人,這會兒其實也有點兒發懵。畢竟,石磊剛才的表現太過於驚世駭俗了,一個部長級別的人物啊,海關總署署長,石磊的語氣卻是仿佛在斥責一個耽誤了簽約的業務員一般。
「石石,是不是有點兒過了?」風森林苦笑着說到,「始終是個小人物,何必如此治氣?」
鮑新平笑着對風森林說:「這種跳樑小丑,就活該讓石少教訓教訓他,不知所謂的厲害,居然說要讓石少以後懂點兒事,哈哈!」
「主人,你有點兒過分哦!」風淼兒和風森林一樣,都覺得石磊反應有些過激了。
聽到這些對話,舒自華心裏其實也微微懍然,就算之前已經隱約猜出石磊的身份,卻也絕想不到石磊能搞出這麼大的動靜。最關鍵是那種氣勢,這幾乎是一個在官場歷練了至少三四十年的人,才能養成的氣勢,可是卻很不和諧的出現在了石磊的身上。
「石少,說實話,我個人也覺得,其實沒什麼必要。」舒自華總算還是說了一句實話,這也讓石磊對他的印象更好,畢竟,他其實沒有必要跟石磊現在的情緒對着來。
石磊笑了笑:「裴鑫只是個小人物,也是個大老粗,但是他不是自己過來的。既然他喜歡給別人做那桿槍,那麼就要有彈盡糧絕的覺悟,槍不是那麼好當的。而且,我要是連一桿槍都不能撅斷了,他後頭那個拿着槍的人,豈不是以後還要得寸進尺?裴鑫要向他的主子獻媚,我還需要考慮他的感受和下場麼?你們覺得我可能過分了,但是,我卻覺得很平常。我要是真過分,這個電話就不是打給郭紅旗,而是打給海關總署的紀檢部門了。」
一句話,一桌的人都沉默了……海關系統雖然是相對讀力的體系,但是中紀委依舊有單獨的不受干預的部門駐紮其中,石磊這個電話如果是打給海關的紀檢部門,那麼裴鑫就真的只剩下蹲大獄這條路了。他這種官員,屁股後頭肯定有一堆擦不乾淨的東西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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