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不開心了呀】
孫家的房子不大,那種建於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老式單元樓。這種老式的房子有個特點,就是客廳很小。格局規整——一點面積都不帶浪費的。
兩個臥室一大一小,平日裏老孫兩口子住主臥,小房間則是孫校花的閨房。
陳諾把孫校花放在沙發上休息,自己站在了客廳通往臥室的走道口子那兒,略一思量,大聲道:「你們家藥箱在哪兒?」
這個年代,家家戶戶都家裏背着藥箱的,體溫計,以及一些常備的感冒藥,退燒藥,消炎藥什麼的。
畢竟平時誰都難免有個頭疼腦熱的,一般老百姓得個小病都自己先扛着,自己吃點藥,弄不過去了才去醫院。醫院也遠,而且這個年代,藥店也沒有開的大街小巷都是。
不像二十年後,很少有人在家裏備這些了。一個美團送藥,直接就送家裏來——還能送tt呢。
孫校花暈暈乎乎,她確實是發燒了,剛才路上走着還行,這會兒進了家門,往沙發上一靠,卻反而有些不清醒,含含糊糊低聲道:「在我爸媽房間裏,就在梳妝枱下面的竹簍子裏。」
陳諾嗯了一聲,沒掩飾自己的腳步聲,故意松松垮垮的走了過去,拉開了主臥的門把手。
他開門的動作很大,直接推開門就走進去。
進門也沒東張西望,直奔梳妝枱而去。
安德森的身形如同一條游魚一樣,腳步輕如狸貓,無聲無息的從房門後滑了出來,就落在陳諾的身後。
他整個人看上去就如同個鬼魂一樣沒有分量,看着腳步是沾着地面的,但一看身影移動卻仿佛是飄着的感覺。
陳諾在屋子裏走動,從門口晃到放在臥室里那張雙人床側面的梳妝枱的時候,安德森的身形,非常詭異的遊走,始終保持在陳諾的背後——這是一個視覺上絕對的死角。
而且,無聲無息。
安德森在靜靜的打量眼前這個少年。
看着年紀不大,穿着藍白相間的外套,走路的時候肌肉鬆弛,而且耷拉着拖鞋。
此刻這個少年就背對着自己,蹲在梳妝枱前翻東西。
從身形上看,肩膀的肌肉是鬆弛的——沒有任何戒備感覺。
安德森只用了一瞬間就做出了判斷:這是一個普通人。
陳諾故意把自己的後背賣給了對方,沒有做任何多餘的動作和姿態,甚至連肌肉也都是放鬆的,看着就仿佛真的是一個毫無察覺正在一心翻東西的普通少年。
而實際上,就在他眼前,是梳妝枱抽屜的銅把手。
把手上的漆已經磨光了,銅底上,陳諾能清晰的看見,自己的身後,一個白種男人正在緊緊盯着自己。姿態如同一隻捕獵狀態的貓科動物。
尤其是對方指間夾着的一枚鋼針。
陳諾眼神一凝。
這是個高手。
而且……外國人?這就不是普通蟊賊了……
陳諾翻出了藥箱子,然後起身。
就在他起身的瞬間,安德森已經飛速的後退,身子貼在了牆壁上,然後他整個人仿佛違背了物理規律一樣,身子貼着牆壁……
就如同蜘蛛一樣後退,然後爬上了牆壁,最後身子吸在了天花板和牆壁的交界處!
陳諾故意從他下面走過,沒有抬頭,甚至他的後脖子有那麼一瞬間,就暴露在安德森手指間的鋼針下。
出了主臥,陳諾隨手把房門也帶上,回到了客廳。
假裝拿起暖水壺,茶杯,倒水。打開藥箱找出了感冒藥,又親手餵孫校花吃了兩粒。扶着她在沙發上躺了下來。
從頭到尾,陳諾的眼睛其實都緊緊盯着主臥的房門。
幾分鐘後,他的眉頭稍微鬆了松。
人走了。
陳諾想了想,伸手在已經迷迷糊糊的孫校花的後脖子上某個位置輕輕按了一下。
孫校花閉上了眼睛,沉沉睡去,陳諾則重新走進主臥。
看了一眼,人確實走了。
陳諾皺了皺眉,走到陽台上,掃了一眼,發現了左側的鋁合金窗有一絲縫隙。
伸手輕輕的打開窗戶,手裏收着勁兒,窗戶無聲無息的拉開,陳諾身子一躍就上了窗台,雙手往外摸到頂沿,身子就如同一隻狸貓般靈巧的滑了上去。
老孫在五樓,上去,就是樓頂了。
樓頂空空蕩蕩無人,陳諾落地的時候目光已經掃過一遍了。
樓頂平日裏也沒人上來,地上的隔熱水泥板有不少都已經破敗爛掉了,還有一些則是亂七八奧擺放的空調外機,還有太陽人熱水器的裝備。
陳諾飛速的繞着樓頂的邊緣跑了一圈,最後在左側看到了樓下,大約十多米外,一個身影正在不慌不慢的離開。
戴着帽子,雙手插着褲兜。
衣服的顏色和自己剛才在銅把手上看到的一樣。
左右打量了一下四周。
這棟宿舍都光禿禿的矗着,周圍沒有什麼住宅樓,遠處則是一個工廠。
陳諾直接側身翻了出去,雙手輕扶掛在樓體外側的排水管,身子直接順着就滑了下去,整個過程不到十幾秒。
落地後,陳諾飛快的把校服脫了下來,在手裏一窩,隨手扔在了樓下的灌木叢中,然後飛快的跟了出去。
安德森步行的速度很快,雖然低着頭,但其實並沒有放鬆警惕,在幾個路口的時候,借着等紅燈的時候,還特意觀察了身後。
確定了安全,安德森才放行的換了個方向,朝着酒店就去,在到酒店之前,他甚至還挺下,進了路邊的一個小超市買了兩瓶礦泉水。
半個小時後,安德森走進了酒店大堂。
站在遠處的一個路燈下的陳諾,看着安德森的身影消失在了酒店裏,尤其是安德森進門的瞬間,他準備的看到了在落地玻璃牆上倒影出來的安德森的臉孔。
陳諾的雙眼眯了一下。
站在原地,思索了幾秒鐘後,陳諾扭頭離開。
·
孫校花從沉沉的甜睡之中醒來,第一個反應就是:人呢?
試着喊了一聲:「陳諾?」
廚房門口,探出半個腦袋,少年臉上帶着可愛又無害的笑容:「醒了?」
腦袋縮了回去,片刻後,陳諾端着一碗白粥走出來,輕輕放在了沙發前的茶几上。
轉身又進了廚房,短了個小碗出來放在了白粥旁。
小碗裏是一疊切成了絲兒的榨菜,洗過去了皮的,只切了菜心兒。旁邊還挑了一小堆肉鬆。
不顧少女愣神兒的樣子,陳諾直接伸出爪子,在孫可可的額頭上摸了下。
「嗯,不發燒了。感覺怎麼樣?」
女孩的臉上帶着嬌羞,側頭讓開了陳諾的手,低聲道:「還行,就是沒力氣。」
「餓的。」陳諾把碗往前推了推:「把這個吃了,這都下午三點多了,你午飯都沒吃,當然沒力氣。」
少女望着陳諾,有些怔怔的出神,然後忽然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上開始泛紅,就像塗了胭脂似的,趕緊低頭拿筷子,捧起碗來就乖乖的吃了起來。
飯後陳諾又扶着她進了房間去床上躺着,然後又把個清洗消毒過的體溫計晃了晃。
「張嘴,啊……」
女孩害羞的笑了笑,陳諾讓她把體溫計含着:「三分鐘後拿出來。」
轉身出了臥室。
孫校花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房門沒關,能聽見陳諾在客廳里收拾碗筷,和隨後傳來的廚房裏洗碗的水聲。
臉上又開始泛紅了。
嗯……平日裏,爸媽在家,好像也是這麼過日子的呢……
女孩嬌羞的身子縮成一團。
陳諾洗好了碗筷,回到臥室,看了一眼時間,從女孩嘴巴里拿出體溫計瞧了瞧。
「三十七度不到,嗯,不發燒了。應該就是個小感冒。」
說着,陳諾走過去把窗簾拉上了。
窗簾並不是那種隔光的材料,只是讓房間的光線變的暗了幾分。
「能睡就再睡會,生病了就要多睡覺,睡覺最養人了。」
窗簾拉上的瞬間,女孩又有些羞不可抑,仿佛想到了什麼,拉起被子把半張臉蒙住了,只露出了眼睛。
但下一個瞬間,被子就被陳諾拉下來了。
「睡覺別蒙着臉,不怕把自己悶出毛病麼?」
說着,陳諾就轉身要出房門
「你……你是要走了麼?」孫可可柔柔弱弱的喊了一聲。
「……」陳諾回頭,看着女孩亮晶晶的眸子,猶豫了一下:「我先不走,等你睡着了,我就在客廳看電視,你有事就叫我。」
孫可可鬆了口氣,看着陳諾走出了臥室,然後客廳了電視機打開,傳來了隱隱約約的聲音。
女孩睜大雙眼,看着天花板,不知道腦子裏想着什麼,發了會兒呆。
終究還是生病體弱,漸漸的,眼皮沉重下來,慢慢合上,不多會兒,睡着了。
醒來的時候,孫校花發現房間裏已經黑漆漆。顯然已經是天黑了。
自己臥室的門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關上了,但是隔着房門,能隱約聽見外面傳來老孫和楊曉藝說話的聲音。
孫校花起身,甚至來不及穿拖鞋,就開門走了出去。
客廳里,老孫和妻子正不知道在商量着什麼,看見女兒跑了出來。
「可可。醒了?」老孫開口。
孫校花沒言語,目光在家裏打了個轉,沒看到那個少年的身影,不由得心中失落。
「陳諾呢?」
老孫一聽,眼角先抽了抽,吐了口氣,才道:「他下午就走了,你媽下班回來,他就走了。」
楊曉藝一眼看見自己的女兒光着腳,過來就趕人:「怎麼下來下地不穿鞋?你還生病呢,趕緊去床上躺着去。」
孫校花撇了撇嘴,回到臥室里,身子往床上一倒。
……哎,不開心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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