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8點,魏登費勒開着他的藍色保時捷準時到了李喬家門口。
「老爸,你確定不跟我一起去嗎」?
「不了,我這把老骨頭可折騰不動了」,李山說。
李喬呵呵一笑,說:「你可一點不顯老」。
「好了,快去吧,別讓你隊友等久了,不過我事先申明,喝酒可以,但你可別給我帶個女孩子回來」。
李喬撲哧一笑,「放心吧,如果那樣,你不打死我,戴安娜也饒不了我」。
上了車之後,李喬先說:「能不能慢慢開,你們德國人開車好像都是飆車一樣的」。
魏登費勒表示不理解,他驚訝的問:「你們中國人不這麼開車嗎」?
「當然不,我們市區開40公里每小時就不錯了」,
魏登費勒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在德國,只有自行車會這麼慢」。
「對了,為什麼你們德國公路不限速啊」,李喬問。
魏登費勒搖搖頭,說:「不知道,反正我從小到大開車從來不限速」。
李喬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說:「那你儘量慢一點吧」。
*****
大約10分鐘,酒吧到了,李喬一看,名字很長,隨手掏出手機查了查,翻譯成中文,可以是「南看台酒吧」。
「這裏離我家不遠啊」,李喬說。
「是不遠,以後你可以常來,這裏的歷史比多特蒙德球迷博物館還久,其實想要了解多特蒙德俱樂部,最好的地方不是球迷博物館的陳列室,而是這裏」。
一開始李喬還不信,但踏進酒吧的那一刻,李喬信了,斑駁的牆壁透出一種歷史的滄桑,更重要的是牆壁上都是老照片,球衣,有些還是黑白的,想必時間很久了。
走着走着,李喬看見一張熟悉的照片——「米夏埃爾·魯梅尼格」,現在拜仁的三巨頭之一,曾經的多特蒙德球員。
「我們多特蒙德著名的叛徒」,魏登費勒說。
「呵呵,沒那麼嚴重吧,加盟拜仁就算是叛徒」?
魏登費勒一本正經的說:「當然了,喬,以後如果你紅了,無論去哪,只要別去拜仁就行」。
李喬心裏一驚,心想:「靠,其實我很想去拜仁啊」。
李喬對足球的天賦很高,但他對歐洲足球文化的了解還是不深,在歐洲足球不是遊戲,是信仰,是一個城市的圖騰,比爾·香克利曾經說過:「足球無關生死但高於生死」。
在歐洲,足球是很多人除了宗教以外的第二信仰,所以他們對那些「投敵」的叛徒會恨之入骨,格策去拜仁之後,在回到「伊杜納信號公園球場」比賽的時候,全場8萬人一起用粗話和中指問候他,那場面真叫「壯觀」。
而且這種球迷文化是得到整個社會認可的,在歐洲,球迷在球場內辱罵球員,如果是帶有種族歧視的話語,那麼俱樂部會受罰,但如果是罵「叛徒」,那就是罵的再難聽,足協也不會幹涉。
2011年諾伊爾轉會拜仁之後回到沙爾克04主場比賽,球門後面看台上的球迷罵了他90分鐘,不僅罵他,還辱罵諾伊爾的母親,但諾伊爾也只能是忍了。
李喬愣住了,若有所思,魏登費勒看出來了,問:「喬,你不會真的想過去拜仁吧」。
李喬呵呵一笑,「太遙遠了」。
魏登費勒急了,「不是,作為多特蒙德人,連想都不准想」。
李喬不回話,徑直往裏走。
*****
酒吧老闆「瓦格納」是魏登費勒的好朋友,一見面,沒等魏登費勒開口,老闆就已經倒好了魏登費勒最喜歡的啤酒。
「哈哈,李喬,歡迎成為多特蒙德一員」,老闆「瓦格納」說。
李喬見到陌生人,免不了羞澀,只是點點頭,因為李喬其實挺不習慣的,在中超,球員是不可能跟球迷喝酒的,但在德國,球員和球迷很多都是朋友,2013年,漢堡隊2比9輸給拜仁之後,為了向球迷道歉,球員們還集體去當地的球迷酒吧道歉。
「喬,隨便點,我請客」,魏登費勒說。
「呵呵,這在里可輪不到你請客,這裏的規矩,多特蒙德球員來喝酒,免費」,瓦格納搶着說。
「帥哥,喝點什麼」?
「一杯馬天尼」,李喬說。
瓦格納哈哈一笑,「那是女孩子喝的,多特蒙德球員可都是男子漢,要麼是伏特加,要麼是黑啤」。
「黑啤吧」,
瓦格納給李喬上了一瓶黑啤,喝了點酒,李喬放鬆下來了,問酒吧老闆關於這間酒吧的歷史。
原來這間酒吧是多特蒙德南看台兩位死忠球迷共同創建的,到現在40多年了,見證了多特蒙德俱樂部興衰的歷史。
「還記得1997年,我們拿冠軍杯那年,那時還沒有網絡,決賽那天,酒吧擠得滿滿當當的,最後我們奪冠了,小伙子乾的不錯,可惜的是我們的老頭子(希斯菲爾德)隨後去了拜仁」。
瓦格納談起當年的往事仿佛就是昨天一樣,臉上那股子興奮溢於言表。
「還有2001年,我們拿德甲聯賽冠軍那一次,球場草坪都被球迷被搶了」,說完瓦格納哈哈一笑。
李喬記得進來的路上看到牆上有一塊「表」在玻璃框裏的草皮,「就是門口左邊那塊嗎」?
瓦格納微笑着點點頭。
瓦格納對着魏登費勒招招手,「找你聊點事情」。
「那我離開一下」,魏登費勒對李喬說。
李喬點點頭,正好他也想一個人看看。
*****
藉助酒吧里昏暗的燈光,李喬左顧右盼的,這裏的球迷很友好,看到李喬也沒有人大驚小怪的,李喬不知道的是,多特蒙德很多大牌球星都來過這裏,球迷也是見怪不怪了。
突然李喬看到很奇特的一幕,有一桌面對面坐着兩個人,但一個穿着多特蒙德球衣,另一個穿着沙爾克04球衣。
「他們兩個不會打起來嗎」?
李喬的第一反應是——有人來砸場子。
但兩個人不僅沒有打起來,還頻頻乾杯豪飲。李喬的好奇心被激發起來了,他離開吧枱,朝着他們兩個走去。
「喬」?
穿沙爾克04球衣的球迷驚訝的喊了一聲,旁邊穿多特蒙德球衣的那位立刻拉李喬坐下。
「你們」?說着李喬指了指兩個人身上的球衣。
「托馬斯,你說吧」,穿沙爾克04球衣的那位說。
經過了解,原來兩人是兩兄弟,媽媽是美國人,爸爸是德國人,哥哥叫「托爾斯滕·托馬斯」,弟弟叫「托爾斯滕·錢德勒」,哥哥是多特蒙德球迷,弟弟卻是多特蒙德死敵——沙爾克04球迷。
多特蒙德和沙爾克04同處於德國魯爾區,就像ac李蘭和國際米蘭,羅馬和拉齊奧那種關係。
「你們在家裏看球不會打起來嗎」?李喬問。
托馬斯說:「小時候經常打架」,
「以前我老是挨揍,但現在他打不過我了」,錢德勒說。
「誰叫你喜歡的沙爾克04成績不行」,托馬斯說。
「我人生中最快樂的那一年就是多特蒙德要破產的那一年,你知道嗎,如果我有錢,我一定會把多特蒙德買下來,然後改成一支女足」錢德勒說完喝了一大口啤酒。
「呵呵,多特蒙德無論怎麼樣都是拿過歐冠冠軍的球隊,沙爾克04有什麼」?說完,托馬斯攤開手,意思是什麼也沒有。
李喬聽他倆鬥嘴感覺挺有趣的,「你們倆的啤酒算我賬上吧」。
托馬斯說了聲「謝謝」,而錢德勒只是微微一笑,李喬反而喜歡這樣的人,朋友之間微微一笑就勝過千言萬語。
「我本來是不看多特蒙德的比賽的,但因為李喬,以後多特蒙德的比賽我也會瞄一眼」,錢德勒說。
「李喬,希望你早日為多特蒙德進球」,托馬斯說。
「謝謝,以後我們就算是朋友了」,李喬說。
*****
跟「托爾斯滕」哥倆喝了一會酒,聊了一會之後,魏登費勒回來了,李喬邀請魏登費勒也加入一起喝,魏登費勒是很豪爽的人,4個人就一起喝。
「剛才什麼事啊」,李喬問。
魏登費勒收起了笑容,「一個叫「雅各布」的球迷,是多特蒙德死忠,他最近得了病,很難治好的那種,瓦格納和我商量去看看他」。
「那我可以幫上什麼忙嗎」?李喬問。
魏登費勒搖搖頭。
「進球」!!托馬斯說。
「進球可以治病」?李喬心想。
「對多特蒙德球迷來說,看到球隊贏球就開心了,什麼病都好了」。
李喬當然知道這只是精神勝利法,但這番話後面透出濃濃的情誼讓李喬很感動。
「喬,還記得我下午對你說的,為什麼要帶你來這裏嗎」?魏登費勒問。
「嗯」,
「你應該了解這裏的球迷文化,在德國,球迷和俱樂部、球員更像家人的關係,在俱樂部最困難的那幾年,就是托馬斯這樣的球迷支持着我們,多特蒙德才有後來復興的那一天」。
「我每個月領到薪水總會留下一部分,剩下的都交給我老婆了」,托馬斯說。
不用說,李喬也猜到了,留下的那一部分肯定是為了買球票用的。
我們談豪門的時候,總喜歡說到兩個字——「底蘊」,但沒人能解釋清楚什麼是底蘊,但今天李喬算是對這兩個字有形象的認識了。
「謝謝你」,李喬對魏登費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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