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你心裏已經有了答案。」那人始終站在玉宮階上,聲音低沉的好像滂沱大雨擊打着窗柩,聽起來會使人心裏發慌。
墨泓英俊的面容上浮起幾分狠厲之色,他看着站在玉宮階上的人,突然冷哼一聲,拂袖大步走出九霄宮。
他是有了答案,自己生的兒子他會不清楚?
從他開始相護絡青衣起,就已經知道這個兒子心有反骨,定會為了那妖女與自己作對!
也罷,如果他不願要這天下江山也罷,也許從現在看來墨盵嘢比他更合適!
玉宮階上的黑衣男人聽見龍椅後的屏風內傳出清淺的腳步聲,他轉頭,看着從屏風後走出的衣着鮮麗的少女,低沉道:「他回來了。」
「我也想去。」少女頭帶面紗,只露出一雙不大的杏眼,她快步走到男人身邊,抱住他的胳膊,仰頭道:「我都聽見了,你能不能帶上我?」
「你想…去見絡青衣?」男人眼睛閃了閃,低頭瞧着被少女抱住的手臂,面色變得高深莫測。
「關於她我也聽了太多,如今人就在京都城外,不去見豈不是可惜了?我總要知道她憑什麼能從我手裏搶走彧軒!」少女的聲音中突然多了抹憤恨,她哼笑一聲,眼中流露出極深的不屑,她與墨彧軒自出生那日起便定下了婚約,又豈容得比的女人半路殺出來?還真以為自己是程咬金了?
「你已經看到了九皇子的態度。」男人半提醒着少女,「帶你去可以,不准做出過激的舉動,免得惹了九皇子不高興。」
少女不太情願的點了點頭,舉動不能過激,那言語過激些…眼前這人總不能說她什麼吧?
……
京都城外百姓們的喊聲幾乎震天,左右不過是那句誅殺妖女固我雪月的話,聽得絡青衣耳朵快起繭子了。
如果殺了她雪月就能屹立千萬年不倒,那就殺吧,她還願意做出這樣的貢獻,史書提她一筆美名也算死的不冤枉!
可關鍵殺了她雪月也不可能存在千萬年啊!且不說雪月會不會成為第二個樓蘭,就說合久必分的天下大勢,雪月也不會穩固千萬年。
「丫頭…」灩芳華眸底露出幾分焦急,十分擔憂的看着她,誰知道回京會是這種「盛況」?
「嗯?」絡青衣重新戴上面紗,對着灩芳華嘿嘿一笑,「灩姐姐是在擔心什麼嗎?」
「嗯!我怕你受到他們的話影響。」灩芳華點頭,她也贊同墨彧軒的辦法,若丫頭騎着沐羽飛入城內,定能使百姓們的呼聲平靜下來。
「哈!」絡青衣美目流盼,笑意濃濃,「的確聽得厭煩了。」末了,又加上一句,「反反覆覆聽得耳朵要起繭子了,他們就不能換個詞?比如替天行道為民除害,聽起來起碼正義些!」
灩芳華額際滑下幾條黑線,有這麼說自己的嗎……替天行道,為民除害,她可真會想!
馬車外的無妙煩躁的揮手,鬆了馬韁跳下來,他走到馬車旁一手掀開車簾,怒道:「小爺真想封了他們的嘴!更想讓父主揮兵踏平雪月替你出了這口氣!」
絡青衣咳了一聲,悠悠的看了無妙一眼,當着墨彧軒的面也敢說這話?佩服!就不怕墨彧軒一掌拍死他。
「女人,你怎麼不說話?該不會想自己一個人躲起來哭吧?」無妙見絡青衣沒反應,拍了兩下木架,表達此時他心裏的鬱悶。
「哭?」絡青衣笑着勾唇,眸內光華流轉,道:「就憑這些人,就憑這兩句話麼?想讓我可不是什麼容易事兒!」
「你就嘴硬吧!」無妙才不信,上前一步拽住絡青衣的手腕,賭氣地開口:「你看你身後的那個男人根本不懂怎麼保護你,走!現在就跟小爺回家!何苦受這窩囊氣?」
「窩囊嗎?」絡青衣動了動唇,面紗下飄出的聲音十分清淡,眸底染上幾分飄渺,察覺到腰上多出一雙手,她呵的一笑,抬頭對無妙道:「如果我現在同你離開雪月那才是真的窩囊!」
無妙面色微訝,還想說什麼,卻見沐羽突然化作一道紫金色的光載着絡青衣從馬車內飛出。
「他們…」無妙看着沐羽變回那條銀白色的龍,聲音一頓,原來她想騎着沐羽出現在眾人面前,還很有耐心的聽他嘮叨半天?
「走吧!」墨彧軒看向車外的水無痕,白衣一閃,轉瞬間出了馬車,與水無痕一同飛到不遠處的那座城牆之上。
無妙愣愣的看着消失在自己眼前的兩人,對灩芳華道:「你不去?」
灩芳華搖頭,看着絡青衣騎着沐羽停在半空中淡淡一笑,聲音平靜似水,「我沒有去的必要。」
沐羽漂浮在半空,長尾上下浮動,而絡青衣坐在它的脊背上,如墨的青絲與青色長裙一同隨風漾起,落下的青絲划過她輕薄的面紗,多了幾分仙子之氣。
「你們快看!」人群中有人指着絡青衣喊道,那人驚駭的看着絡青衣騎在一條龍身上,想着雪月怎麼會有龍的存在?
「那是妖女的契約獸!說不準是她用靈氣幻化出來的,雪月沒有龍,大家不要被她騙了!」
絡青衣勾起一線紅唇,沒文化真可怕,靈氣幻化的龍與真正的龍是有區別的,難道他們連這個也看不出嗎?
沐羽聽着下面人說得話,覺得侮辱了他偉大的形象,於是張口吹出一道罡風,瞬間將堵在城門口的百姓吹翻在地。
絡青衣忽然拔身而起,縱身從沐羽背上飛下,她伸展開雙臂,從空中緩緩向下降落,鼓起的袖口被風吹得獵獵作響,翻飛的長裙與亂舞的青絲糾纏,好似九天玄女落入凡塵,那般飄渺虛幻。
沐羽清嘯長天,陡然一變,化作極其可愛的男孩子從空中飛下。
絡青衣足尖踏在地面上,她落下雙臂,袖袍輕划過身前,被風吹起的面紗也隨之而落。
「主人,接住我哦!」沐羽笑嘻嘻的對絡青衣喊道,便見沐羽張開雙臂以擁抱的姿勢撲入絡青衣懷中。
絡青衣被撞得向後退了一步站定,她摸着沐羽柔軟的髮絲輕笑,彎下腰將他放在地上,眸光掃着半躺在地上的人們,清亮出聲:「誅殺妖女,固我雪月。現在我就在你們眼前,可有人敢來誅殺?」
半躺在地上的人們對視了一眼,手掌按在地上不敢起身,方才還有人懷疑那條龍是虛幻的,可是現在反倒沒人敢懷疑了。
靈氣幻化的龍又豈能化作人形?
看來從青桐城傳來的消息都是真的,絡青衣不僅是九段玄技的修煉者,還是雪月第一名召喚師!
「呵……」絡青衣勾唇輕笑,「方才你們喊得口號多響亮!怎麼,用不用本姑娘雙手遞給你們一把劍?再將死穴露出來,好讓你們刺得准些?」
話語落,眾人無言。
他們只是平凡普通的百姓,別說絡青衣,就連三段玄技的修煉者都不是對手,現在衝上去不是找死麼?
不過,看這樣子絡青衣並不像是妖女,難道有關她是天外魂魄的傳言都是假的?
「軒兒。」一道低沉頗含威嚴的聲線驀地響起,似乎摻雜了些許不悅。
墨彧軒一手負在身後,懶洋洋的看向城門下出現的一頂金黃色步輦,俊美如玉的面容上浮起一抹慵懶笑意,紫眸深若琉璃,笑吟吟道:「父皇。」
趴在地上的百姓立馬爬起來跪在地上給墨泓行禮,同時喊着:「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步輦停穩落下,墨泓雙腳站在地面,緩緩起身,對周圍人抬手,「都平身吧!朕今日來接太子與九皇子回宮,順便圓了九皇子的心愿。」
「父皇知道兒臣什麼心愿?」墨彧軒笑着,站在城牆上並沒下去,而他身旁的水無痕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裏,好像成為了墨彧軒的陪襯。
「你先下來。」墨泓眼眸輕閃,點着頭對墨彧軒招了招手。
「兒臣覺得站在這裏挺好!下面人多,兒臣怕踩着人。」墨彧軒委婉拒絕,他為何要下去?站在上面多自在,誰也管不着他!
怕踩着人?絡青衣嘆氣,找個藉口也不忘了順帶威脅一把,看來墨彧軒勢必要與墨泓對着幹了!
墨泓面色一沉,並沒深究下去,因為他知道如果強迫墨彧軒下來只會失了自己的面子,他今日出宮目的可不是這個!
「軒兒,朕發的告示你可看見了?你怎麼還與這妖女在一起?」
「妖女?」墨彧軒嗤笑,頰邊墨發被他勾至耳後,笑意轉為輕挑,「小青衣在父皇心裏如何妖了?」
「絡青衣乃是來自異世的一縷魂魄,她不是妖女是什麼?再者她欺上瞞下混在宮中長達半年,你說,這期間她是在籌謀什麼?」
「一介女子,她能籌謀什麼?」墨彧軒不以為意的掃向面色驚詫的眾人,鄙夷地冷哼一聲。
「覆我雪月!」墨泓緊緊的盯着墨彧軒每一個神情,緩而沉的說出四個字。
絡青衣低下頭撥弄着指尖,勾了勾唇,無聲譏笑,顛覆雪月麼?如果雪月沒有墨彧軒她倒想顛覆個看看呢!
「有那個必要?」墨彧軒輕笑着挑起眉頭,風流之姿盡顯,他懶洋洋的對絡青衣伸出手,「小青衣,上來。」
絡青衣撇過頭,耍了一回小女兒脾氣,墨小賤他爹這麼說她還指望她會上去?冷風讓他自己吹去!她可怕站得太高再掉下來跌個粉身碎骨。
墨彧軒笑了笑收回手,長指摸着鼻尖,唇邊劃出一抹弧度,對墨泓道:「父皇,你應該還不知道小青衣的真實身份。」
「哼!朕如何會不知?」
「您若是知道,為何不以禮相待,迎忘贇公主進宮?」墨彧軒美如冠玉的面上多了幾分訝異,特意將忘贇公主的音節讀重,並以內力擴散到雪月京都各處。
忘贇公主?
聽到這話不止是墨泓驚訝,就連百姓也是十分驚訝,忘贇國不是在昶琇大陸上?怎麼會有忘贇的人來到翾曜大陸?
「她是忘贇公主?」墨泓手指着絡青衣,卻見絡青衣皺着眉側開身。
墨彧軒笑着點頭,覺得這條不夠震驚,又道:「父皇可還記得無妙?父皇應該記得,可您應該也不知道無妙的身份吧?無妙是忘贇的皇子,他與兒臣的小青衣是親生姐弟。」
什麼?!墨泓睜大了眼睛,天下第一神偷無妙是忘贇國的皇子!
怎麼他想抓的人都有另一層身份背景?墨彧軒是在警告他不能再對絡青衣與無妙出手了嗎?這個兒子可真是好!幫着外人對付他親生父親!
有人爆出一聲驚呼,無妙他們知道啊,就是那個妙手神偷,據說還曾被墨殿下關進了天牢。
水無痕水無翎,淺憶淺蔥和楚雲可是第一次知道這個消息,他們心裏豈止是驚詫,簡直是連驚詫都不足以形容!
怪不得無妙會叫絡青衣姐姐,也怪不得墨彧軒對於這些傳言漫不經心,原來他早就想好了應對之策!
無妙這時才明白墨彧軒封鎖他與絡青衣真實身份的原因,不得不說他拿捏的極好,若早說出來,沒準墨泓還會有什麼動作,就像現在平底驚起一道雷才能給墨泓心裏最大的震撼與衝擊!
可墨泓是他父皇,墨彧軒為了他姐姐已經做到這地步了麼?連雪月皇室的面子都不顧及了呀!
絡青衣抬頭望向站在城牆上姿態慵懶風流的墨彧軒,她都沒想到他還有這麼一招,真真是打了墨泓一個措手不及!即便她再不願承認忘贇公主身份,怕此時都要認下了。
或許除了以這身份解圍,別無他法。
震驚過後,墨泓面色如常,手握成拳掩唇咳了聲,沉聲問道:「你說他們是忘贇皇室中人,可有憑證?」
「自然有。」墨彧軒從衣袖中掏出一張銀灰色的信箋,信箋的背景是幾處祥雲,他將內力灌注到信箋中,手一松,頓時信箋沉如鐵向下落去,展赫身形一動,將信箋抓在手裏,紅着雙手呈給墨泓。
墨泓瞥了展赫的手掌一眼,接過銀灰色的信箋,目光掃着上面的字跡與印章,眸色變得愈發深邃。
無妙看着那信紙驚了片刻,隨後摸着衣兜找遍了全身,奕風看着他的舉動問道:「你丟了什麼?」
無妙黑沉着臉抬頭,瞪着墨彧軒,狠狠磨牙,「父主傳給小爺的回信被你家爺偷走了!」竟然在他第一神偷身上偷東西,真是氣煞他也!傳出去多丟他面子?更別提再指着這行想混口飯吃了!看來他的名頭要轉給墨彧軒了,氣人的是墨彧軒什麼時候偷走的他都不!知!道!
奕風瞥了眼那信紙,說道:「你看錯了吧,爺會偷你那不值錢的東西?」
「你!」無妙轉頭盯着奕風,手掌握拳,恨聲道:「那是我忘贇特有的紙張!你以為小爺會認錯?」真是太讓他寒心了!奕風竟然不安慰他,還向着墨彧軒那個混蛋說話!
「父皇可確認了?」墨彧軒笑意悠悠,指尖射出一條紫色的氣線,氣線纏上信箋,向上一提,他將信紙握在手裏又揣回了袖子裏。
墨泓面色極差的端着空無一物的雙手,他抬頭看着墨彧軒,冷聲道:「忘贇公主為何會裝作太監潛入皇宮半年之久?」
「體驗生活!」墨彧軒漫不經心的答着,「小青衣與未來岳父鬧了脾氣離宮出走,因為逃不開與爺的天作之合所以來到雪月混入皇宮,可能是皇宮更適合小青衣生活,太監也是最好混的職位,便有了青總管一職,父皇您說兒臣分析有道理嗎?」
墨泓氣的手指發抖,歪曲事實胡亂瞎掰以為他聽不出還問他有道理嗎?墨彧軒真是長了出息!為了個女人能將他氣成這樣,太不孝!
絡青衣低頭忍笑,墨小賤胡編亂造的功底挺深厚嘛!她都沒想好說辭,這頭人家就給編出來了,佩服!
墨泓英俊的面容有些猙獰,忽然,他瞥到城內已經佈置好的紅彩,面上的怒意緩緩褪去,道:「你回來前給朕傳信說你有了成親的心思,還叫朕在你回來那天給你備着,朕不勝欣喜,你回頭看看可還滿意?」
嗯?墨彧軒挑眉,父皇是在同他玩什麼把戲?他是想過回來之日便是與小青衣成親之時,可看剛才被百姓阻攔進城的架勢還以為這親結不成了呢!既然讓他回頭,那他便好好看看!
墨彧軒轉身,白色錦袍乍然被風吹起,尤顯那挺拔卓然的身姿,含笑的紫眸掃着城內掛起的紅色燈籠,再看向從城門口一直延伸至皇宮方向的繡金錦紅,他嘴角微揚,轉過身對墨泓頷首,聲音中多了些敬重,「兒臣很滿意,多謝父皇。」
墨泓點點頭,眼底的沉色消失,面色又恢復了平靜,「滿意就好,如今你有了成親的心思朕也為之高興!正巧忘贇皇子公主皆在,便請他們共同參加你的婚禮吧!」
什麼意思?
墨彧軒面上的笑意一冷,眸色倏地深如幽潭,直視墨泓,問道:「父皇此話何意?莫非父皇不知兒臣想娶的人是誰?」
「朕心中早有九皇子妃的人選,也在你出宮前替你定下了,想必稍後她就會到。軒兒終於理解了父皇的一片苦心,朕,甚感欣慰!」
這話說的真無恥!絡青衣撇着嘴角,側目看向墨泓,眸中划過一抹幽冷,國師的女兒終於要出現在人前了麼?她還以為她不見得光,哼,這就按捺不住了?
墨彧軒深邃的眸子變得極為冷冽,他沒想到父皇為了對付小青衣還有後招!真是陰損!
他若承情娶的便是別人!可他若不承,便會被城下的百姓戳着脊梁骨大罵他為兒自私不孝!
「真是可惡!」無妙氣的怒罵一聲,卻被奕風捂住嘴,他對奕風瞪眼,聽奕風說道:「你想再給九皇子妃招惹禍端?就不能裝會兒啞巴?」
無妙咬了奕風一口,疼的奕風立即鬆了手,剜了他一眼,道:「不識好歹!」
「哼!小爺我不用你教!」無妙冷哼,聲音強硬,可過了不一會兒,他偷偷瞥着奕風,看他揉着泛紅的手,想着剛才那口是不是咬重了?
水無痕看向城牆下的絡青衣,眸光如水般溫和,他無聲而笑,嘴角微勾,想着這可有趣了!若墨彧軒娶了別人,他就在同一時間將青姑娘娶回去!
「父皇,您這麼做…」墨彧軒的話還沒說完,便見墨泓抬手截住他的話道:「來了!」
城下的百姓急忙轉頭向城中看去,便見一名少女緩步走來,那少女身着紅艷的喜袍,面上圍着一條淺粉色面紗,面紗遮住她大半個面容,只看得見那雙杏眼,她脈脈含情的望着城牆上墨彧軒的背影,每走一步似乎都極為緩慢,每抬起腳一次好像都要經過一次思慮。
少女踩上繡金錦紅,長袍曳地,與錦紅相得益彰,那長袍上繡着一條欲展翅九天的金鳳,鳳尾下方嵌着幾顆圓潤的珍珠,珍珠附近鑲了不少玉石,在這陽光下顯得亮麗耀眼。
絡青衣沒去看她,墨彧軒也沒去看她,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無聲交流。
絡青衣面紗下的紅唇微撅,她有些醋了怎麼辦?
墨彧軒溫柔輕笑,紫眸內溢出幾分縱容,自然是小青衣想怎麼辦便怎麼辦!
這才是她的親親好夫君嘛!絡青衣勾唇,眸光一挑,這才瞥向已經走到墨泓身邊的少女。
少女從墨彧軒身上慢慢收回視線,對墨泓欠身行禮,「不楚參見皇上。」
「無需多禮。」墨彧軒對着少女點了點頭,滿意一笑,「朕今日便為你與軒兒舉行婚禮,成親的地點便在軒王府。朕欲重封軒兒為王,軒王府亦予以歸還。」
「多謝皇上。」少女笑着再次欠身,纖細的身段看起來有如弱柳扶風般嬌弱。
多謝?絡青衣嗤笑,她還真把自己當軒王府的女主人了?不知道此時自己醋的厲害嗎!
「軒兒,下來吧,成親的時辰也快到了,不可耽誤。」墨泓再次對墨彧軒招手,可墨彧軒依舊沒動,反而懶散一笑,對上絡青衣那噴火的目光。
小青衣終於忍不住要發火了啊……
「皇上,我看這位姑娘性子溫和,能否和她說上兩句話?」絡青衣對墨泓笑了笑,說出的話可滿含深意。
少女平靜的看着絡青衣,她也以輕紗遮面,讓人看不清面紗下面的容顏,只是她依舊很好奇,能迷住彧軒的女人定為絕色!
墨泓雖然不願,卻也不能說什麼,因為絡青衣加了性子溫和四個字,他若不同意,可是會對秦不楚的名聲有損。
「青姑娘想與我說什麼?」秦不楚慢步走到絡青衣身前,仔細的打量着她,發現雖然絡青衣是一身普通的長裙,可卻遮不住那清靈出塵的氣質,外加一點小狡詐。
「姑娘如何稱呼?」絡青衣很溫柔的開口,並十分有禮貌的先問其姓名,免得罵起人來只能以姑娘相稱。
「小女秦不楚。」
「哦?這名字倒是有趣!」絡青衣挑眉,雖然人不對她的胃口,可是這名字,倒是喜歡的很。
秦不楚微微一笑,輕頷首,意有所指道:「楚雖三戶,亡秦必楚,想必青姑娘聽過這句話。小女的名字便是由此得來。」
楚雖三戶,亡秦必楚。
絡青衣眸色一深,對秦不楚多了幾分戒備,要知道這句話可是出自漢朝司馬遷的史記,往前推五百年往後推五百年都沒有秦楚漢這三個國家,秦不楚這話又是打哪裏聽來的呢?莫非…她也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如果真是這樣,那她隱藏的更深!
「自是聽過!況且我覺得楚國被秦國滅掉時甚為可憐也甚是無辜,不楚姑娘,您說呢?」跟她玩綿里藏針這一套?她也會,還要看誰玩得好!
秦不楚面色微變,絡青衣的意思是在說她作繭自縛麼?還是說她遲早有一天會自食其果?
「青姑娘…」秦不楚怔了怔,話鋒一轉,道:「青姑娘若不嫌棄,移步軒王府吃一杯喜酒如何?」
「你以什麼身份請我進府?」絡青衣冷笑,這話秦不楚她還真敢說!
「我…」秦不楚回頭看了眼眼眸微沉的墨泓,低了低頭,道:「我以彧軒的正妃身份邀請公主移駕軒王府吃杯喜酒。」
彧軒,正妃,喜酒。
絡青衣的面色愈發冷了下來,這三個詞聽着一個比一個不爽!
不爽有人直呼墨小賤其名彧軒!
不爽有人真把自己當根蔥盤算着正妃身份了!
不爽有人明知他二人深情還好意思當她的面提喜酒二字!
彧軒是別人可以隨意叫的麼?
正妃是別人可以隨便當的麼?
喜酒是別人可以隨性喝的麼?
秦不楚可別挑戰她的底線,不然她可不保證當着墨泓的面賞她五百兩!
五百兩換一巴掌!
「既然不楚姑娘清楚我的身份,想必也清楚我與墨彧軒之間不容他人插足!可為什麼你清楚卻偏偏裝作不清楚呢?」絡青衣冷眼瞧着她,又狠狠白了墨彧軒一眼,看他留下的這朵爛桃花,真爛!
「青姑…公主與彧軒是什麼關係?不楚真的不清楚。」秦不楚沉靜的搖頭否定。
「呵…。」絡青衣挑眉,怪不得會叫不楚,簡直太適合她了!可是…真的不清楚麼?裝的是真特麼的像呀!
全天下人都清楚的事兒,她會不清楚,誰信?
絡青衣忍着爆粗的衝動,扯起一抹譏嘲的笑容,道:「如果不楚姑娘不清楚,我便與你說說,讓你今個兒清楚清楚!」
秦不楚眸中划過一抹訝異,便聽絡青衣哼笑道:「這天下間能直呼墨彧軒名字的只有絡青衣,這天下間能站在墨彧軒身邊仍只有絡青衣,這天下間能嫁給墨彧軒的女人更是只有絡青衣!我與他早在炎獄就許下只此一人許下一世長情許下至死不休,墨彧軒只配絡青衣。不楚姑娘,你可聽清楚了?」
「可…皇上已經賜了婚,公主您應該做不出違抗皇命奪人所愛的事情來吧?」
秦不楚一句話將絡青衣心中激盪起的火焰澆滅,好嘛!她浪費口水說了半天結果人家一句皇上賜婚硬生生讓她吃了一回癟,果然應了無妙那句話,她來這裏是受窩囊氣的!
絡青衣咂舌,半笑半不笑的開口:「不楚姑娘,我非雪月國人,如何算違抗皇命?我的皇命應該是在忘贇國吧?」
這回換成秦不楚臉色黑透,絡青衣突然爆出的身份的確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她原還想着聽父上的話絕不做出過激的舉動,只拿言語來擠兌她,可現在看來,這到底是誰擠兌誰啊!
「我好像忘了一件事。」絡青衣突然皺眉,手指抵唇,片刻,皺着眉頭鬆開,眸中充滿了笑意看向墨泓,興奮道:「皇上,九皇子好像還沒說會娶不楚姑娘為妃哦!」
「這是朕的旨意!不楚是朕定下的兒媳,他會不同意?」墨泓眸色一深,看向絡青衣的視線極為犀利。
絡青衣撇了撇嘴角,還真是對自己有自信,待會打臉了可別說她沒提醒他!
秦不楚抬眼看着絡青衣,眸底突然划過一抹異色,她手指一動,快速向絡青衣的臉部抓去,絡青衣反應過來後迅速向後退了幾步,腰向後一彎,躲避秦不楚抓來的手,同時手指勾上她的面紗,直起身子順勢一拽,哪想到秦不楚來了個轉身,並抬起腳踹向她的小腿,絡青衣側身躲避,卻不料面紗同樣被秦不楚反手抓住,兩人幾乎同時使力扯落了面紗。
絡青衣抓着秦不楚的淺粉色面紗捏成了一團,冷笑一聲,暗諷道:「不楚姑娘可真是好素質!」
「只是對公主的相貌好奇罷了!」秦不楚打量着絡青衣這張清灩絕美的容色,可當她目光觸及她面上的疤痕時微微訝異起來,這樣有瑕疵的女人他也會喜歡?
墨泓緊盯着絡青衣真實的容貌,眼底浮起一抹辛辣,若非明月元戎傳來消息,他還不知道絡青衣臉上這道疤痕是怎麼一回事!這就是她最初的容貌,真是可氣!竟然欺瞞他半年之久!
墨彧軒眸色一冷,不悅的皺眉,眸光掃到城下百姓臉上的驚艷與鄙夷,冷意更濃,瀰漫在他俊美傾城的容貌上。
絡青衣甩手丟掉秦不楚的面紗,掃向眾人投來的各種目光,她笑了笑,沒用任何東西再去遮掩面上那條細長的傷疤,微低下頭,指尖描着袖口的花紋,淡聲道:「不楚姑娘,現在你好奇出結果了麼?」
秦不楚沒想到絡青衣會突然問她這句話,她擠出一抹笑容,清秀的臉上帶着一絲陰霾,回道:「曾有傳言道公主美貌艷冠絕世,原來傳言不假。」
不假?可她說的太假了!多了條疤還絕世她什麼眼神?
「不楚姑娘這話說的,我都不知道怎麼回了。」絡青衣掩唇輕笑,「傳言本就信不得真,想必不楚姑娘是不好意思說,我知道我這副模樣有人要就不錯了!幸好,還真的有,那人是不楚姑娘的心上人墨彧軒。」
秦不楚面色瞬間變得極為尷尬,「時間不早了,再與寒暄下去怕會誤了及時,不楚誠心邀請公主,便在軒王府等您。」說完,秦不楚轉身,準備離開,卻聽絡青衣譏嘲一聲,「及時?」
「不楚姑娘想要及時沒錯,但也要看那人願不願意給!要不你上去問問他願不願意跟你走,他若跟你走我不攔着,還陪笑去喝你一杯喜酒如何?」
「這…」秦不楚沒有把握,畢竟這場婚事是皇上賜下來的。可若不這麼做,絡青衣又不會善罷甘休,她開始為難起來。
躊躇間,秦不楚轉身看向城牆之上那襲白衣風流的男子,聲音柔的不能再柔,「彧軒,及時馬上就要到了,未防過了時辰,你下來我們去軒王府成親好不好?」
墨彧軒輕挑一笑,漫不經心的瞥了她一眼,溫柔的眸光落在絡青衣身上,緩聲道:「還不上來麼?」
絡青衣莞爾笑着,對秦不楚說道:「不楚姑娘,你既不能請他下來,又談何及時?」
秦不楚咬了下唇瓣,清秀如蓮的臉上划過一抹困窘,當着這麼多人丟了面子的滋味有點心酸,她沒想到墨彧軒會不把皇上的旨意放在眼裏,可如今百姓在前,他會抗旨毀了這樁親事嗎?就算他想毀,也要看父上允不允許。
「看來不楚姑娘今個兒不能及時了,其實他不下來你上去也是一樣,可爺那句話好像是對說我的,嗯,不楚姑娘,你且看仔細了!」絡青衣眸光一轉,笑着對她發起挑戰,或者說她是在欺負秦不楚。
敢穿着一身紅嫁衣在她眼前晃悠還張口閉口說什麼及時的女子人她就要欺負!還要欺負到底了!
今個兒不把秦不楚氣哭她就咽不下這口氣!反正都是女人,女人本就難養,對付情敵她需要什麼磊落的方式麼?
絡青衣睨了秦不楚一眼,足尖一點,飛上城牆,青色衣衫在空中翻飛,一頭青絲被風吹得極亂,可此時她卻也沒心情打理,當她落在城牆上時水無痕下意識的後退幾步給絡青衣騰出了地方。
「爺還以為請不動你。」墨彧軒笑着對她伸出手,誰知絡青衣剛落下便低吼一句,「閉嘴!」
墨彧軒被這身吼得微楞,又低低一笑,明白小青衣這是吃醋加生氣,他心裏……
墨彧軒眨了眨深如琉璃的紫眸,看着突然撲上來堵住他唇瓣的小女人,一時間就像神智被抽離般露出呆萌的神情,好像連兩雙手都不知道擺在哪裏。
絡青衣掐了一下他的腰,墨彧軒回神,便聽着那小女人在雙唇相貼的縫隙中吐出一句話,「混蛋,不抱緊我是想讓我掉下去嗎?」
墨彧軒眸中綻出了無與倫比的光彩,濃紫的眸子內碎出抹抹瀲灩之彩,好像有千萬顆星辰熠熠閃耀着琉璃光華,薄唇微揚,含住絡青衣柔軟的唇瓣,雙臂箍緊了纖細的腰肢,啞聲開口:「爺陪着你一起掉,摔不死。」
絡青衣眨了眨眼睛,舌尖舔了下那性感的薄唇,笑意深深,「那…掉一個?」
「好。」墨彧軒輕笑,閉上眼與絡青衣纏綿深吻,兩人緊擁,身子同時向城下栽去,聽着耳邊響起眾人的抽氣聲與驚呼聲,他們不甚在意,反而隨風緩緩向下飄落。
墨盵嘢策馬歸來時便見到這樣一幅場景,他驚訝的睜大了幽深而狹長的鳳眸,看着兩人好似蝶倦情深和風從城牆上相擁而墜,即便知道他們必定會無事,可這心裏還是忍不住為他們一緊。
無妙驚呼,抓住奕風的胳膊,將頭瞥了過去,使得奕風問了句:「怎麼了?」
無妙閉上眼,說道:「這畫面太美,小爺我不敢看。」
「那你抓我做什麼?」奕風瞥着他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突然覺得有些礙眼。
無妙訕訕的收了手,揉了揉手腕,背過身,道:「你離得近,小爺怕那女人摔死,不抓你抓誰?」
確定不是趁機吃他豆腐?奕風狐疑的看了看他,又將視線調回了若清鴻隨風的兩人身上。
唇瓣相磨,唇舌相攪,一時,情動。
墨彧軒陡然睜開璀璨紫眸,抱着絡青衣在空中轉了個圈,兩人飄身落在地面上,仍吻得熱切,吻得深入。
墨泓平靜的面色一變,涌動着陰沉風雨,龍袍下的大手緊握,竟沒注意到墨盵嘢已策馬歸來就在他們身後。
秦不楚咬緊了唇瓣,甚至咬出了一道血痕,她身子輕顫,紅色嫁衣長袍在此刻尤顯諷刺,指甲陷進肉中,此時難言。
墨彧軒輕啄了下那微腫的紅唇,指腹輕輕磨蹭,低笑道:「這回沒人敢阻攔你我了。」
「嗯。」絡青衣鄭重的點頭,螓首微揚,狡黠的明眸內滿是情願。
她已當着眾人面將自己許給了墨彧軒,她要讓他們知道,這男人是她的,誰都奪不走,即便有九五至尊的皇令也不行,就算她是雪月國人,她也不會聽墨泓隻言片語,早就決定與墨彧軒執手一生,便是有天下阻擾也攔不住此時她的決心!
她要讓秦不楚好好看看,這是她的男人,只有她能親,亦只有她能動!
以為穿着一身大紅嫁衣就能嫁給他了?哈!秦不楚又將她絡青衣置於何地?真是可笑至極!
墨彧軒笑着擁緊了她,轉身對震驚中還不能回神的百姓們道:「爺此生想娶唯有一人,也只有一人!小青衣教會了爺生死與共,爺便教她至死不休!多謝父皇為兒臣籌備這一切,滿地錦紅,百室紅燈,京都內外萬人目睹,今日這親,爺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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