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很久,克勞澤才戀戀不捨地收回了視線。
「現在什麼時間了,」他轉身向門走去,「伊夫家的秋日宴似乎是在今晚吧,我們過去瞧瞧。」
侍從跟在身邊,稟告說:「主人,德菲林家族的老先生今晚去了這個宴會。」
克勞澤腳步一頓,德菲林家,那是黑暗神殿騎士萊茵的母族。
「是的,德菲林家族的老先生和伊夫家的老先生在宴會上宣佈兩家聯姻,就在剛才,」侍從顯然也對這個突如其來的變故感到不能接受,語氣里不自覺地帶上了些許感□彩,「是德菲林家的雷哲少爺和伊夫家的羅琳小姐。羅琳閣下本人沒有露面,雷哲少爺——德菲林家族應該也認為在這種場合他不露面更好。」
「哈,德菲林為了他家的痴愚兒子能生下個智商正常的後代也是夠煞費苦心的了!」克勞澤發出一聲嘲笑,「伊夫家也是神殿建立之前就興盛的荊棘枝家族了,何止於此?他們幹嘛不乾脆把他們高級超能力的女兒嫁給暴發戶?!」
「真是及時而犀利的反擊……」克勞澤意興闌珊,「不去了!」
男僕打開門,克勞澤的褲腳從餐廳老闆深埋的頭顱邊走過,踏步上了停在露台的飛艇。
「該去迎接我們的皇帝陛下了——不,還是先送婷婷回學校去。」
飛艇在夜空中划過一條曲線,與此同時,三千公里外的伊夫家族莊園,「啪」的一聲,安東尼將今天的晚報扔到了桌上。
「胡鬧!」
這是一間裝潢精緻的吸煙室,驅趕走了僕人,只有安東尼和羅西兩個人,煙霧繚繞,投影台上的新聞正在播放下午克勞澤-肖-貝格站在會議室講話的影像,桌面摔開的報紙內頁,珍妮弗的特寫頭像恰好壓住會場掠影顧晗晗震驚微微露出薄怒的剎那,標題駭人聽聞。
「林曉到底跟肖說了什麼?!」安東尼的語氣與其說是生氣,不如說是對自己的人被不良中年所戲弄和挑唆感到不滿,「早知道他們會這樣胡來,倒不如索性見肖一面!」
「大人您現在再見克勞澤恐怕已經晚了,」羅西說,「所有的人都正關注着他,您一旦見他。等同於公開露面。那樣,您與小姐之間的立場,與小姐的安全就將面臨更加危險的境地。」
「我不會見他。」吸了一口煙之後,安東尼說道。
「據說歐格拉新任的皇帝明天就抵達燈塔星……」羅西看了看安東尼的臉色,猜測道,「您不喜歡他嗎?」
如果安東尼在這個時候公開身份,毫無疑問是饒了皇帝一命,而如果他繼續保持沉默,皇帝必定難逃一死,因為所有的世俗權力者來燈塔星都是為找尋能對國家的支持與庇護的超能力巨頭。
「我本來打算在宇宙中重新創造一段傳說與佳話,給他一個成為大帝的機會。」安東尼嘲弄道,「他暗中接觸杜蘭家族的行為曾經給了他這個機會。年輕的潛力者往往因為從未經歷過的巨大挫敗情緒失控。跟大衛-杜蘭競爭歐格拉皇帝的忠誠,並在這場遊戲中徹底壓倒催眠系潛力者,恰好能滿足我們的需要。」
「但看起來我們的侍從長實在是太不喜歡這位皇帝了,一定要置他於死地。」安東尼曬然,「沙曼達幹這個簡直幹上了癮,到現在,連我都不得不隨着他的指揮棒起舞,真是該死!」
羅西沉默不語,他敏銳地感覺到,安東尼嘴上雖然說「該死」,其實心裏對侍從長藉機大搞權斗,將內訌的戰火從歐格拉與宗派內部燒到燈塔星來的做法本身並不如何生氣,甚至暗中很贊同也說不定。
德溫特莊園宴會之後,燈塔星的局面起了很大的變化。由於顧晗晗的出現和大衛-杜蘭的高超手腕,兩大神殿之間的衝突、大地神殿騎士間的矛盾以及杜拉家族內部新舊勢力的拉鋸,這些矛盾並沒有照預想的那樣在曼陀麗宴會總爆發,反而暫時被壓制了下來。現在的燈塔星,私底下暗潮洶湧,活像一隻快要爆炸的火藥桶。在這樣的情況下,以大衛-杜蘭的謹慎隱忍,無論安東尼如何挑逗,他都絕不會輕易下場應戰。不戰,就無敗,安東尼所需要的機會就不會出現。而沙曼達的一記亂擊,就像是燒得通紅的攪火棍捅進了燈塔星這隻乾燥到了極點的火藥桶,爆炸的威力將所有的人都拉進漩渦,燈塔星被攪成了一灘渾水——沒人能在渾水中獨善其身,大衛不戰也得戰。
渾水,才好摸魚啊!
羅西想,真正讓大人感到生氣的,應該是「珍妮佛-克拉蘇」這個名字。在燈塔星挑起事端的方法不計其數,為什麼一定要讓「珍妮佛-克拉蘇」,他的前未婚妻,再次以代表他本人的姿態,出現在燈塔星,特別是出現在顧晗晗的面前?這從某種意見上講就是站在了大人的對立面,幫助大衛-杜蘭跟他作對!
「出去看看嗎,大人?」羅西問。
「走吧。」安東尼將煙蒂用力摁熄在煙灰缸。
宴會廳衣香鬢影,鋼琴與小提琴合奏的圓舞曲在半空中悠揚旋轉,閃亮的燈光映照着貴婦鞋尖的寶石。因為剛才宣佈了婚約的喜訊,宴會的氣氛比以往更熱烈些。
安東尼直接走到圓舞曲中央閃耀發光最受矚目的那位女士:「跳舞麼,小姐?」
有幸受到安東尼邀約的女士是一位荊棘枝家族的高貴小姐,她並沒有接受邀約的意思。這毫不意外,每年來燈塔星碰運氣的浪遊者如過江之鯽,如果每一個人的邀約她都接受,那真是整個生命都用來跳舞都不夠。
但安東尼踩的位置非常湊巧,恰好擋住這位女士下一步舞落腳的方位,由於她無法掛着高傲的不屑一滑而過,只好站下。於是,整個圓舞曲都因此打斷,賓客們圍近一些,不免竊竊私語:「連跳舞該站在什麼位置都不知道,看來又是哪個窮鄉僻壤來的鄉巴佬。」然後就是嗤笑:「自不量力,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立即就有三四名紳士挺身而出,試圖驅趕走安東尼,那位高貴女士挽着手臂的她的舞伴更是冷冷地自鼻腔發出哼聲:「你沒資格邀她共舞。」
安東尼對這些人視而不見,只是簡單地向那位小姐伸出手。
荊棘枝家族的高貴小姐視線瞥向安東尼的臉,似乎只是想用自己挑剔的眼光看一眼這個夜郎自大鄉巴佬的長相,然而視線與安東尼眼眸接觸的一剎那,她就被其中的黝黑深邃深深吸引,不自覺墜入其中。她的頭腦一發昏,手指就搭上安東尼的掌心,等溫暖的觸感從指尖傳遞過來,她才猛然覺悟,但為時已晚。
荊棘枝小姐的舞伴全身都仿佛蒙上了一層寒霜——他是四十許歲的高大男人,銀色捲髮一絲不苟地梳到腦後,像是受到了極大得冒犯。
他聲音威嚴,語帶薄怒,「放開西庫翁小姐!」
「你叫西庫翁?」安東尼發出一聲輕笑,手臂微微上揚,然後鬆開手。被稱為西庫翁的荊棘枝小姐在安東尼的手臂下旋轉一周,然後站立不穩,向安東尼的臂彎倒去。
西庫翁的男伴一個健步從背後扶住了她。她的臉上一陣紅白,鑲着金粉與碎鑽的丹蔻用力扣着男伴的臂膀,幾乎難以維持得住體面。
「狂妄的小子!」西庫翁的男伴目光陰暗地盯着安東尼,「你要為你的無禮付出代價。西庫翁小姐的榮譽必須——」
安東尼打斷男人:「決鬥嗎?」
「又是一個想出名的野小子!」男人勃然大怒,「我成全你!」
賓客一聽要決鬥,紛紛退開幾步,讓開宴會廳中央的位置。在燈塔星的秋日宴,決鬥是經常會有的事,每年數以千計的浪遊者選擇在這個時間來到燈塔星,至少有三分之一會在宴會上決鬥,只為一舉成名天下知。因此,大家都拿着酒,等着看熱鬧。羅西身為宴會的主人,以及七級守護系的高級超能力者,作為見證人站在旁邊,並且預防決鬥中能量失控殃及他人。
羅西用憐憫的目光看着今天宴會上的倒霉蛋,西庫翁小姐的男伴喬凡尼。他也是燈塔星有名的少壯派精英,他的家族已經脫離了暴發戶的範疇,是有三百年歷史現在正處於冉冉上升期的新貴族。他本人雖然距離傳說與天才甚遠,但畢竟在四十多歲的年齡突破了七級,並且沒有斷絕繼續上升的可能,毫無疑問是前途遠大的精英。他追求西庫翁家族的小姐,屬於實力與門第互換的各取所需。這樣一個人,按常理而言,本沒必要擔心秋日宴上的任何一場決鬥。
喬凡尼沒有選擇讓扈衛代理決鬥。他本人就是七級戰鬥系,家族中的扈衛沒誰強過他,並且為了追求的女人而決鬥,也是不好找代理的。
喬凡尼站在決鬥場的中央,從侍從捧來的光劍中選了一把,按照決鬥的禮節持劍致意,報上了自己的名字:「理查德-維克多-彼得-威廉-賽提斯-蘭斯洛特-喬凡尼。」
安東尼站在角斗場的邊緣,隨便撿了一把劍,胡亂行了執劍禮。
「哦,我叫安東尼。」
說完他就轉身向人群外走,同時像丟喝完的純淨水瓶那樣直接將光劍朝背後丟出去。
光劍穿過喬凡尼的心臟,將他整個身體釘在玉石地板的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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