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隊伍後頭,喬靈兒心頭全是陰霾,他被郁無缺最後說的那一番話激怒了,李沁格是尖盤帝國最後一位國君的女兒,尖盤覆滅後,她跟肖申克被喬鐸帶回荊花城。肖申克成了一方巨賈,她也因為聰慧美麗贏得了沉帝的好感,沉帝心懷天下,不憚流言,封李沁格為沉香公主。
金元神殿則是當時尖盤帝國最大的修行機構,直屬國君管轄,也只效忠於國君,尖盤亡國,金元神殿卻越發光明,人才輩出,是天下間為數不多媲美神學院的修行聖地。
如此說來,二者關係的確匪淺。
但喬靈兒不喜郁無缺,他雖自稱守護公主,卻時刻將自己的身份和公主相提並論,言語間敬意雖有,敬畏卻無。
喬靈兒說:「你不覺得村下第一漢有些礙眼?」
李沁格歪歪腦袋,然後點點頭。
「他們這是在揭你傷疤。」喬靈兒很顯然是在指亡國這件事。當然這件事是喬鐸主導並施行的,郁無缺挑開了他們二人之間的矛盾,以往喬靈兒都是很小心的,不願意碰觸這個話題,卻不想被他們如此直白的提起。
「離開尖盤時,我不到一歲,對他們,我絲毫親近感也沒有。」李沁格不知詳細滅國經過,但她信任肖申克,她知道他的選擇就是尖盤的選擇,在平常聊天中,肖申克對金元神殿充滿了敵意,所以她對金元神殿並無好感。
「我得殺了他,」頓了頓,喬靈兒又說,「我想試一試。」
喬靈兒並不打算就此罷手,他以很嚴肅的態度告訴李沁格,一定會讓郁無缺付出代價。
李沁格深信不疑。
走入深林,周圍的空氣越來越潮濕,加上剛下完雨,地面到處都是泥濘,最前頭的郁無缺,最後頭的李沁格,兩人都是一樣,雖然踏足泥濘之間,卻是片塵不染。
一前一後,眾人的眼神在兩人身上盤桓不止,在他們想來,這兩人的氣質、地位、面相、實力何其般配。
再看看喬靈兒,滿身的血污和泥水,虧得李沁格一邊走,一邊還拉着他的手。
尤其是在眾人看向後頭時,喬靈兒還有意無意用撥開眼前闊葉的泥手攬着李沁格的小腰,在女神的腰身上,你可以清晰的看到一個又一個黑乎乎的掌印。
「無恥!」
「渣渣!」
「暴殄天物!」
蒼天啊,大地啊,為什麼不一雷劈死他啊。
一群人揪着心,在暗地裏早將喬靈兒拉出去問斬再問斬了。
前頭的郁無缺始終黑着臉,一言不發,他沒回頭,魔法師可不做這麼脫褲子放屁沒品的事。他有些後悔學了魔法。
郁無缺跟一旁的村下第一漢指點蒼山着,心不在焉。試圖讓自己的笑容不那麼僵硬機械。
兩個人心照不宣。
半個時辰後,隊伍到了噙絲鳥的地盤。
出現在眼前的是一整片漆紅的森林。
遠遠望去,樹枝樹幹甚至樹葉,都被噙絲鳥吐出的血絲塗成了紅色。
一隻只噙絲鳥倒吊在巢下,像極了一個個食人而肥的吸血蝙蝠。
明滅可循的鳥巢,像極一個個紅燈籠綴在樹梢。
這些噙絲鳥渾身上下漆黑一片,平時晝伏夜出,凶戾狠毒,它們的防禦力很差,但嘴裏的吐出的血絲卻是異常恐怖,只要有生靈近了它們幾丈以內,噙絲鳥便群起而攻,一道道血絲吐下來,只要沾着皮膚,就化為膿水,跗骨之蛆般黏在身上,腐蝕人皮,雖暫時要不了人命,但如果不能及時根除,很快就會滲入骨髓,植入經脈,鎖死鬥氣,直至窒息。
對修者傷害之大不言而喻。
郁無缺用眼睛看着不遠處的一個個大紅燈籠,心裏頭陰晴不定,這裏頭可是一隻只凶戾可怖的噙絲鳥,要是硬闖,或多或少都得傷到人。倒不是他人性命突然重要起來,他需要維護自己形象。
郁無缺向這裏頭唯一一個一進一出並且毫髮無損的人望去,卻見她正被喬靈兒握着手揩油,郁無缺將自己的目光移向別處,握了握拳,確定這雙拳頭並不適合做出過分有力的動作,這才定下心,緩緩向兩人走了過來。
喬靈兒見郁無缺過來,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對李沁格說:「他是來找你的。」
李沁格抿嘴一笑,並未說話。
郁無缺神態自若的走近兩人,說道:「公主,這噙絲鳥兇狠的緊,咱們這裏頭只有你一個去過林子裏,想來有什麼該注意的地方,你比我這個紙上談兵的人知道的多了。」
李沁格看着郁無缺的眼睛,郁無缺正在等她的下文,卻不料她並未接茬,頗有些尷尬,只得訕訕的道:「不知前頭的學子們是如何走過去的?」
李沁格看了看喬靈兒,直到得到可以回答上述問題的眼神,才輕啟朱唇:「噙絲鳥很厲害,血絲更是無縫不入。」
李沁格看喬靈兒,並不意味她凡事都會順從喬靈兒,她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思維,只是為了給自己男人注入更強大的自尊心,只是為了讓這數百號人明白一個道理,當一個女人甘願做一個男人的附屬品時,只要是那個男人的敵人,那也是她的敵人。
郁無缺沉默了一會兒,其實這個回答跟沒回答沒什麼兩樣,他漸漸從這些話裏頭讀出了敵意,當一個男人過分注重在女人面前的形象,極力如孔雀開屏,不斷擺出自己完滿的形象時,可能會像畫裏頭的人一樣,把距離拉很遠,非但讓人生不出敬慕,反而多少有點孤芳自賞的味道。
他現在做的就是這件事。
郁無缺有點不高興了,他從小便是周天行星運行的圓心,諸神光環加諸笏袍,舉手投足都有人逢迎,哪裏受過如此漠視?這個時候他能做的事,似乎跟他極力想要營造的不着纖塵的形象出入很大,這讓我們知道了,其實他跟普通人沒什麼兩樣:「公主不願意說就罷了吧。沒必要擺出這副不愛搭理的樣子,我郁無缺前頭是做了錯事,幸在喬公子也安然無恙不是?況且這一路來,我對兩位照顧有加,過不過的也算兩抵了。」
頓了一下,他總結性發言:「你要是不說一點有用的東西,那就是逼我了。」
喬靈兒:「哦?」
一挑眉,很詫異的表情。
郁無缺自以為找到了切入點,卻被喬靈兒這個「哦」字搞得一點脾氣也沒有:「這事跟你有關。」
喬靈兒下意識朝李沁格身後挪了挪,做出防禦姿態,聲音也低了三度:「哦。」
哄堂大笑。
「我郁無缺堂堂正正,自然不會拿你一個修煉不了鬥氣的廢物怎麼樣,即便你能使用魔法物品折斷一漢的劍。但你得明白,心無忌憚,才能問鼎,像你這般靠外物混日子的人,永永遠遠都不可能走進我的正眼裏。」頓了一下,郁無缺道,「不過我不動,不代表其他人不動。」
喬靈兒的名字對郁無缺可謂如雷貫耳,一般來說,凡是他所認定的事,已經從主觀決定了是還是否。就比如喬靈兒是廢柴,這件事沒有絲毫辯論的價值,因為那是既定的事實;再比如喬靈兒只用一眼就能瞪碎長劍,這件事比上頭那事更滑稽可笑。
村下第一漢響應道:「郁公子說的極是,你們有所不知,喬靈兒有一件神奇的魔法物品,他就是用這個東西折斷了我的長劍。現下噙絲鳥在前,喬公子可不能跟先前一樣藏私啊,是不是該拿出來更大家共享共享了?」
「拿出來!拿出來!」人群跟着起鬨。
「這光耀背後的黑斑!我們順手幫喬將軍抹去了他,省的喬將軍英雄一世背着這樣的草包擔子。」
村下第一漢又猥瑣道:「還有,沉香公主,郁公子礙着你是沉帝的義女,不願意跟你計較什麼,可是現在的情況大家有目共睹,你若是不肯說出方法,那就是要困死在場所有的學子。你要是真這麼做,我相信大家都跟我有着一樣的心態,與其坐着等死,不如在臨死前好好瘋狂一把,我很不介意將你拉下神壇,剝光你的衣服,將這朵帝國之花好好褻玩一番……」
他不敢再提尖盤帝國,因為到底這裏是大羅帝國,不佔主場優勢,但他又刻意將李沁格說成大羅公主,分明是氣極恨極。
喬靈兒怒了,從來沒有一個人敢當着他面對李沁格這般無禮。
如果這世上除了母親還有一個人值得喬靈兒拼命,除了李沁格還有誰?
這個長發間飄着兩根粉色髮帶的女孩兒!
在喬靈兒最困苦的時候,是她將手搭在了自己的肩頭,將心給了這個舉國皆知的廢物,這已經不是知遇之恩那麼簡單了。
為了這份感情,喬靈兒甚至可以捨去自己的性命。
喬靈兒毫無預兆的晃動左腕,一道明光閃過,石匕首滑入指尖,冰涼的觸感使喬靈兒略感心安,他側步上移,匕首暴光閃動,由於速度太快,竟似有數十把匕首燦然打開,如孔雀開屏,化成了一把摺扇,這摺扇只是向上一屈,徑取村下第一漢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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