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已入冬。
離狐城,南軍大營。
中軍大帳之中,肉香瀰漫,酒氣四溢,氣氛極是熱鬧。
袁方和他的將領謀士們,圍着火爐,正吃着熱氣騰騰的火鍋。
「主公,這涮羊肉什麼的,還真他娘的好吃啊,主公你是怎麼想到這種新奇吃法的?」
文丑一面狼吞虎咽,一面流着口水,豎着拇指大讚。
其餘諸將武夫們,也是讚不絕口,額頭上熱汗直滾,卻還在你爭我搶。
袁方笑道:「我也是靈光一動想到的,你們吃得痛快就好,來啊,再給我切十斤肉捲來。」
袁方前世身為北方人,大冬天的吃涮羊肉,最是爽快過癮。
幾天前氣溫驟降,袁方靈光一閃,便叫軍中鐵匠按着他的要求,打了一個涮鍋。
雖然涮羊的底料,有不少這個時代還沒有,袁方只好找了些替代品,但今天這麼一吃,味道還着實不錯。
「燙燙,好燙啊,給我酒。」郭嘉一不小心燙了舌頭,竟拿酒來清涼。
眾將們瞧他副燙到抽筋的樣子,不禁都哈哈大笑,氣氛是一片火熱。
正當氣氛熱烈時,親軍急入,將一道來自於河北的情報送抵。
「念。」袁方嚼着熱騰騰的肉,懶得伸手去看。
親軍便大聲道:「河北密報,不日前,張燕率三千黑山騎兵,於鄴城以南燒了敵軍十萬斛糧草。」
聽得此情報。正吃得火熱的眾人,無不為之振奮。氣氛更是火熱。
「好啊,奉孝,你計策的第二步已成,張燕終於被孫乾說動,開始對袁紹動手了。」袁方興奮道。
郭嘉也是欣喜不已,連舌頭上的痛,都樂得給忘了。
文丑更是興奮到咧嘴大笑,激動道:「許攸叛逃失蹤。袁紹估計已氣得夠嗆,現在張燕又燒了他糧草,袁紹老賊不氣瘋了才怪,河北軍知道這個消息,士氣只怕也要被瓦解,主公,我們全面反攻的時候到了!」
反攻二字。激起了諸將的熱血,眾將放下手中的肉,皆激憤叫嚷,慷慨請戰。
袁方卻壓住內心的狂熱,淡淡笑道:「反攻是一定要的,爾等稍安勿躁。我們先得除掉袁紹的騎兵,然後才能毫無顧忌的全面反擊。」
說着,袁方的目光轉向了郭嘉。
大帳中,諸將們各端碗,都也齊刷刷的望向了郭嘉。仿佛盯着一塊大肥肉一般。
郭嘉嘴裏一大塊肉,連嚼都來不及。咕咚一聲就生生咽了下去。
「噎死我了……」
郭嘉手撫着脖子,好一會才喘過氣來,方道:「這幾日冥思苦想,想破了頭皮,總算琢磨出一條計策來,就看袁紹上不上當了。」
不愧是我的鬼謀!
袁方目露精光,哈哈一笑道:「我就知道難不倒奉孝你,管他袁紹上不上當,趕緊先把你的計策說來聽聽。」
郭嘉便抿了口酒,潤了潤嗓子,不緊不慢的將自己的計策緩緩道出。
眾人聽罷,紛紛點頭,認同這計策。
田豐卻凝着眉頭道:「郭酒鬼你這條計,誘餌足夠大,相信必可誘袁紹上當,只是你有沒有想過,袁紹一萬七千餘騎兵,數量何其之巨,我們就算誘其上鈎,又如何能將之消滅掉?」
「這個嘛……」郭嘉搔起了腦殼,似乎也沒個萬全之策。
大帳中,氣氛又沉靜下來,唯有那涮盆中的肉湯,還在亢奮的沸騰。
袁方沉吟不語,劍眉深凝,若有所思。
郭嘉固然是他的首席謀士,但袁方自己本就智謀超群,又豈能事事都依賴於郭嘉的獻計,必要的時候,他必須自己鋌身而出。
沉思許久,袁方的星目中,陡然間閃過一絲冷絕的詭色。
「就這辦了!」
……
北軍大營,中軍大帳。
「張燕率三千黑山騎兵,前日又燒我五萬斛糧草,護糧之兵死傷千餘。」
「涿郡太守急報,公孫瓚舊部趙雲擊滅兩千郡兵,兵鋒威脅范陽,數縣公孫瓚殘黨起兵響應,已然反叛。」
「軍中傳聞留守鄴城的四公子有自立之心,士兵惶恐,數營已出現士卒逃亡現象。」
……
袁紹鐵青着臉,枯坐於上,聽着屬下們匯報着諸般不利的情報,蒼老的臉龐愈加扭曲,絲絲怒焰在眼中焚燃。
「張燕、趙雲、許攸,你們壞我好事,我必殺你們不可~~」
盛怒之下,袁紹咬牙切齒,捶案宣洩着恨意。
帳前文武們,各自低垂着頭,情緒低落,神色黯然,連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當初二十萬大軍南下的雄心氣魄,如今已蕩然無存,只餘下騎虎難下,進退兩難的尷尬。
「主公,不如……」
逢紀想要勸說袁紹退兵,但想起沮授的下場,話到嘴邊,卻欲言又止。
袁紹見逢紀有話要說,以為他有計策,便急道:「元圖,現下你已是我唯一能依靠的謀士,你若有什麼破敵之計,還不速速道來。」
沮授下獄,許攸逃亡,諸謀士中,唯一還能令袁紹信任的,恐怕也就只餘下個逢紀了。
逢紀眼珠子轉了幾轉,驀然間想到什麼,便拱手道:「主公莫急,今後方群小作亂,無非是看我們跟袁方逆子僵持不下,只要我們能擊破那逆賊,一切難題自然迎刃而解。」
逢紀此言,似有破敵之計,袁紹灰暗的表情,立刻浮現一絲振奮。
「屬下記得,不日前細作傳回情報,言是袁方的後方渡頭起了一場大火,燒了百餘艘運糧,袁方水上糧道暫時不通,那逆賊只得調集步騎,護送數十萬斛糧草從旱路運糧至離狐。」
「這對我們來說,絕對是個機會,主公何不派一良將,集中優勢騎兵抄襲敵後,一舉毀了這批糧草,到時敵軍軍心必然大振,那個時候,我們就有了一擊破敵的機會。」
袁紹聽罷,連連點頭:「這確實是個機會,逆子煽動群小作亂,燒我糧草,今我也燒了他的糧草,看他能跟我比拼消耗到什麼時候。」
精神在振之下,袁紹當即下令,命張頜率一萬三千騎兵,繞過南軍防線,去劫毀袁方這批數量巨大的糧草。
「主公,此戰關係重大,紀願隨張頜同行,可隨時做參謀。」逢紀難得竟主動請戰。
這也難怪,許攸、沮授,這些人一個個獻計失敗的下場,逢紀是深以為忌,這一次的獻計,不僅關係到袁紹的命運,也關係到他逢紀的前途,他必須親出出馬,以確保計策成功。
袁紹見逢紀請纓,大為欣慰,大讚了逢紀一番,當即發下令箭,命逢紀隨同張頜,率鐵騎出擊。
送走了逢紀,袁紹蒼老的臉上,終於恢復了幾分從容,冷冷道:「逆子,你想跟我比消耗,那我就陪你玩下去,哼!」
……
兩天後。
濮水北岸大道上,千餘輛牛車,滿載着一袋袋的糧草,沿着大道向西北方向的離狐進行。
四千餘精銳的步卒,近兩千的騎護,護送着這支龐大的糧隊。
近六千的押糧軍,還有一千餘夫人,七千人的隊伍,可見這次運送的重要的性。
糧隊之中,袁方坐胯着赤兔,緩緩行進中,遠望瞳不動聲色的開啟,如刃的目光搜尋着西北一線。
黃昏將近,殘陽如血。
驀然間,袁方的視野中,地平線的那頭,出現了一條線線的黑線,飛揚的塵暴,在黑線的上空卷積。
遠望瞳縮小,視野的影像,再度被放大,袁方很快看清了那幾里外的真實景象。
那是數不清的騎兵,鋪天蓋地,如黑色的鋼鐵洪流一般,向着糧隊所在方向,正狂撲而來。
放眼天下,能擁有如此浩蕩的騎兵之勢,除了西涼人之外,只有袁紹。
袁紹的鐵騎,殺到了!
「奉孝果然是料事如神,那幾百艘糧船,看來是沒有白燒……」袁方心中冷笑,英武的臉龐間,絲絲冷絕的殺機,正狂燃而起。
下游渡頭其實根本沒有起火,那幾百艘糧船,乃是袁方故意授意部下,自己放火所燒。
這麼做的目的,就是為了有一個合理的藉口,走旱路來運送這批數量龐大的糧草。
幾十萬斛的糧草,足以誘使袁紹盡起他的鐵騎,繞過離狐防線,前來劫燒。
片刻間,數道游騎飛奔而至,叫道:「稟主公,西北面發現大量敵騎,規模至少有一萬之眾,而且其中還有全甲重騎,正向我們這般狂奔而來。」
一萬騎兵,還有重騎!
左右諸將士,甚至是徐晃這樣的猛將,聽到這個數量,背上都滲出了一絲寒意。
這曠野之上,無遮無擋,沒有地形掩護,一萬多的騎兵發動衝擊,其強大的毀滅衝擊力,怎能不叫人毛骨悚然。
況且,敵軍中還配備有重騎兵,這就意味着即使是先登弩士在此,也難以阻擋重騎的衝擊。
轉眼間,塵暴已狂襲而來,一萬三千餘北軍鐵騎,浩浩蕩蕩的奔騰而來。
三千全副武裝的重騎當先,一萬多輕騎隨後,敵軍這是想憑着蠻力,一股作氣的輾壓過來。
護糧的幾千將士們,眼看着這般景象,都倒抽了一口涼氣。
袁方卻沉靜如水,無有一絲懼色,只冷冷一笑,揚戟喝道:「袁紹老賊已中計,亮出我們的殺手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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