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配這番話,諷意已再明顯不過,分明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關羽頓時勃然大怒,惱羞之情將整張赤臉,剎那間便憋到通紅,幾乎要炸裂一般。
「審配,你——」
「關雲長,我早說過,袁方那小子詭計多端,你偏是不聽,非要勸四公子出戰,現在可好,損兵折將不說,連四公子也下落不明,這個責任,誰來承擔?」
審配也不再拐彎抹角,一番聲色俱厲的質問,把關羽的惱怒,生生給堵了回去。
關羽血都涌到了臉上,一時卻竟不知如何反唇相擊,整個人尷尬的僵在了那裏。
正當這時,斥候飛奔而至,言是袁尚已從東門敗歸,已還往軍府。
審配和關羽一震,皆是放下芥蒂,二人急策馬直往軍府。
他二人趕到時,袁尚骨折的斷臂,已經被醫者包紮好,只是這一棍傷得太重,胳膊能否完全康復,還得聽天由命。
痛苦的袁尚,只能躺在那裏,愁眉苦臉的哼吟中,口中喋喋不休的詛罵着袁方。
「四公子,沒想到袁方這賊,這般狡猾,末將判斷有所失誤,還請四公子恕罪。」
關羽雖傲,但今寄人籬下,卻不得不低頭,還是選擇強壓下羞辱感,向袁尚請罪。
袁尚暗暗瞪了關羽,遲疑了片刻,卻嘆道:「罷了,賤種太過狡詐,你也是想助我立功,方才做出誤判,我不怪你。」
關羽暗鬆了一口氣,方始告退。
關羽一走,審配便道:「公子啊。關羽這廝獻計失策,致使公子遭受大敗,還負此重傷,公子豈能這般輕易放過他。」
「事已到此,怪他也沒用。況且……」
袁尚嘴角揚起一抹詭色,冷冷道:「這關羽武道絕倫,跟袁方又有血仇,他對我們還有利用之處,他的這筆罪,我就且給他記下。待擊退小賊後,再罰他不遲。」
審配恍悟,點頭道:「公子顧全大局,此舉倒也妥當。」
袁尚掙扎着坐起來,咬牙恨恨道:「正南,速去傳我號令。命諸軍從今天起給我堅守城池,誰敢再提出戰,我就要誰的腦袋!」
「公子英明,配這就去辦。」審配拱手一贊,匆匆告退而去。
袁尚手撫着骨折的手臂,冷哼道:「賤種,今日且讓你得意一陣。我現在就堅守不戰,看你的詭計還能有何用武之地!」
……
城西,天色已暗,另一間府院中。
關羽怒氣沖沖的回到府中,口中罵道:「審配,你算什麼東西,也敢斥責我關羽!天下間除了我在哥劉玄德,誰也不配斥責我。」
左右親信部下們,皆默不作聲,生恐惹惱了關羽。
「叔父。發生了什麼事,何事令叔父如此氣惱?」一個略顯稚嫩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關羽回頭看去,說話的正是他的侄兒劉封,那個劉備在臨死前不久。認下的養子。
「沒什麼,一個無知的宵小誹議而已,你叔父我根本不放在心上。」關羽不屑道。
劉封「哦」了一聲,嘆道:「袁紹的部下,這般不敬叔父,咱們何必還為他效力,不如乾脆一走了之,另謀出路吧。」
關羽走上前來,將劉封攬在了臂彎下,冷笑道:「叔父可不是為袁紹效力,叔父我是在借袁紹之手,對付你的殺父仇人,然後再肆機復起,這都是你先父的權謀之道,封兒啊,你還要多多領悟學習才是。」
劉封若有的思,咀嚼着關羽的話,仿佛從中有所領悟。
「來吧,封兒,今晚叔父與你同榻而眠,好好教導教導你,當年你先父,也是時常這樣教導叔父……」
說着,關羽已懷攬着那少年,一起步入房中。
房門緊緊掩上,紅燭燃起。
……
黎陽城外,圍城已經開始。
袁尚損兵萬餘,更折損一臂,根本就不敢再出戰,只能任由袁方在城外安營紮寨。
大營安扎已畢,袁方一面派輕兵,往城門叫戰,一面傳令後續諸軍,儘快的北渡黃河,前來黎陽城下會合。
數天後,其餘六萬大軍,基本已集結完畢,袁方在黎陽一線的兵馬,已達到十四萬多人。
諸軍集結完畢,袁方遂是下達鐵令,調動丁夫在黎陽城四面築以土牆,以近四倍的優勢兵力,將這座北岸重鎮,圍了個水泄不通。
袁方原計劃,以優勢兵力,一舉攻破黎陽城,拿下這座重鎮。
然在完成圍城,親眼視察了這座堅城後,袁方卻改變了原先的作戰計劃。
因為,袁紹把這座重鎮,打造得實在太堅固了。
黎陽本就為黃河重鎮,其堅固程度絲毫不遜於濮陽,自去歲離狐大敗後,袁紹為防着袁方趁勢北上,退還鄴城後,就調集民力,對黎陽城重新進行了加固。
如今的黎陽城,其城牆的厚度,足足比原先加厚了一倍有餘。
袁紹確實是怕了他的,不然,又怎會這般「喪心病狂」的加固黎陽城。
「袁紹此番加固黎陽城牆,顯然是為防我軍霹靂車,聽聞袁尚在審配的建議下,事先還在城內牆根一線,挖了一道深溝,此舉必又是為防我軍像當年破濮陽一樣,挖地坑陷了城牆。敵軍準備這般充分,我軍想在短時間內,以強攻手段攻破黎陽,恐怕非是易事。」
田豐分析着黎陽形勢,語氣中含有憂慮。
「這很可能是那陳宮的計策,他的意圖很明顯,就是想阻我軍于堅城之下,久攻不克,最後不得不退卻,那時袁紹就能以逸待勞,趁機追擊。」沮授猜測道。
「陳宮麼……」袁方若有所思。
他回想起來,當年濮陽城破後,陳宮的確是背棄了呂布。前去投奔了袁紹,只是多年以來,一直未受袁紹重視。
而今袁紹諸謀士盡喪,無人可用之下,啟用陳宮倒也不是沒有可能。
袁方深知。陳宮此人的機謀,絕不在沮授之下,曾經歷史中,若非呂布屢屢不聽陳宮之謀,其與曹操之間的戰爭勝負,還真不好說。
袁紹有陳宮獻謀。這對袁方來說,確實是添了一個勁敵。
「區區一個陳宮,焉能扭轉乾坤,就算有十個陳宮,我也必破河北!」
袁方自信之極,雖重視於陳宮的智謀。平定河北,覆滅的袁紹的決心,卻未因此而受動搖。
這時,一直沉默的郭嘉,緩緩道:「黎陽城雖堅,但去歲離狐大敗,袁紹把百餘萬斛糧草。都付之一炬,我想他今年糧草的供給,多半會有些吃緊,黎陽城中所屯之糧,最多也就五六個月而已。」
頓了一頓,郭嘉繼續道:「這也就意味着,就算這黎陽城再堅固,袁尚所能堅守的極限,也不過五六個月罷了,咱們就把黎陽城圍成鐵桶。看他袁尚能熬多久。」
郭嘉一席話,深合袁方之心。
「奉孝言之有理,袁紹經營冀州多年,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我們想要攻下冀州,又豈是一朝一昔可完成,用五六個月的時間拿下黎陽這座重鎮,絕不算長。」田豐也贊成郭嘉之計。
袁方再有何疑,遂豪然道:「袁紹想用黎陽城來耗光我耐心,那我就偏不叫他如願,他想玩持久戰,那我就陪他玩下去!」
決心已下,更無猶豫,袁方當天就傳下令去,命將黎陽城全面圍困,不許一兵一卒,乃至於一車的援糧進入城內。
於是,袁方調十萬大軍,分於黎陽四面下寨,築土牆,堆高台,設箭樓,以三重圍陣,將黎陽城團團圍住。
同時,袁方又分出四萬步騎,屯兵於黎陽之北,以防袁紹從鄴城南下,率軍前來救黎陽。
圍困正式開始,從春入夏,不覺已過三月。
最開始時候,袁尚還信心十足,以為穩坐釣台,但隨着時間的推移,糧草消耗已半,袁尚就開始坐不住了。
入夏以後,袁尚數次派出小隊人馬,冒死越城而出,在付出了百餘人的代價後,終於有那麼一兩撥信使,僥倖逃出了圍困,趕往鄴城去向袁紹求救。
鄴城中,袁紹又何嘗不是憂心忡忡,終日愁眉苦臉。
黎陽渡的一場大敗,已讓袁紹脆弱的心臟,再受打擊,更讓他對袁尚失去了大半信心。
今黎陽被圍三月,袁方絲毫沒有撤兵的打算,似乎鐵了心要跟他耗到底,這讓袁紹更是焦慮不安,只恐袁尚守不住黎陽。
袁紹也想去救黎陽,只可惜他病情恢復緩慢,根本無暇率軍南下。
這一日,袁紹正躺要榻上休養,劉氏伺候在旁,卻是一臉憂色,掛念着兒子袁尚的安危。
正這時,袁尚的信使前來求見,將袁尚十萬火急的求救信,獻於了袁紹。
「夫君啊,今譚兒和熙兒已亡,買兒又年幼,再若失去尚兒,可該如何是好,請夫君快救救尚兒吧。」
袁紹尚無反應時,劉氏已哭哭啼啼,懇求着袁紹發兵相救。
有心無力的袁紹,聽着心煩,只得將劉氏斥退,又令將陳宮傳來。
未多時,陳宮匆匆趕來。
「公台啊,黎陽被圍已經三月,那小畜生絲毫不見要撤兵的跡象,再這麼圍下去,尚兒的糧草就將耗盡,你倒說說看,我該如何是好?」
袁紹將書信示於陳宮,苦着一張臉嘆氣道。
陳宮將書信接過,掃視一遍,眉頭深凝,又沉思許久。
半晌後,陳宮嘴角揚起一抹詭色,冷笑道:「主公莫憂,宮有一計,可不費我一兵一卒,管叫那袁方知難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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