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許飛娘問他,岳清看着榻上依然昏睡不醒的魏楓娘,緩緩說道:「孩子養在魔宮,就好像沙神童兒養在我這裏,未必不是好事。」
許飛娘略沉吟了下,忽然一驚:「你的意思是……」看見岳清點頭,她沉吟道,「咱們五台派雖說這幾年一驚逐漸興旺起來,到底比不了峨眉派祖孫三代,千年經營,就算在加上其他道門,去跟魔教硬拼,即便贏了,也肯定要傷亡慘重,況且就算你我二人,可以不去飛升,其他的道友可未必都有這份心胸,恐怕到時候要孤掌難鳴啊。」
岳清說道:「所以,我才任由孩子被布魯音加帶走,不這樣的話,咱們損失更重,將來有他和沙神童兒,咱們可以保全更多的人,況且,他此生來找我討債,因怨氣招感,自身也是災難重重,即便我把他強救回來,日後也還要生出別的事端,他過去學絕尊者掃蕩群魔,到底也是結下了許多孽緣的,道家講陰陽一體,佛家講因果不二,討債的同時,也要還債,沒有隻享受的道理。」
許飛娘聽他這麼說,便不再多勸,從峨眉開府到幻波池大戰,亦是一場修行人的劫數,許飛娘內證純陽,外積善福,已然功行圓滿,在幻波池的本就可以飛升,只是塵緣未了,被玄真子給打斷,不過只要她靜下心來,重新感應仙界時空,用不了多久,便可以再次飛升,而且積攢了足夠的善功,已然擁有享受仙福的資本,飛升仙界順理成章,人劫已過,天劫也不會有。
不過這次復又決定,暫緩飛升,要幫助岳清把五台派最後這一次大劫過了,事實上,她和岳清現在都可以準備飛升,把五台派交到楊鯉手上,便可毫無牽掛而去了,只是他們知道,即將到來的大魔劫,不是楊鯉能夠應付的了得,他們兩個現在要是撒手不管,五台派必滅,七星仙門必滅,緊跟着整個天下道門都有全體覆沒的危險。
許飛娘回到黃極宮閉關,繼續參悟通玄真經,穩固天仙的境界,去體悟金仙的水準;劉泉帶着弟子在西台峰修煉;鄧八姑那一支在東台峰,她如今還在小南極光明境,弟子中白靈仙也跟在身前,袁化入了祁連山太陰教,這裏以白鯀和溫嬌二人主持。
前面南台峰是鐵笛仙李昆吾和靈石巨石邢徵;後面北台峰是火翼金剛胡式跟芙蓉尊者孫福,這兩人根骨太差,過去又造孽太多,即便專修太乙玄功,也是事倍功半,若轉世重修,沒有善功福德傍身,又要多災多難,萬一出了岔子,便要徹底迷失在輪迴之中,不知要過多少世才能為人了,好在這些年跟隨許飛娘也做了不少好事,尤其是百萬妖屍禍亂中原的時候,他倆出力不少,總算是有點福氣,準備度過這次天地大劫之後,便兵解轉世。
魏楓娘是在噩夢之中驚醒的,修行人能夠控制自己的思緒雜念,使得萬念不生,佛家講自在,道家說逍遙,其實都是要自己做主,包括每一個念頭,都要自己做主人,願意想就想,不願意想立刻就不想,道家修行入門第一課便是心猿歸正、意馬收韁,達到一定境界之後,便是睡覺的時候,也是一點雜念沒有,內心仍然是清明的,不昏沉,不糊塗,身體和精神確確實實是在休息,但是周圍任何事情,都能清楚地感知到。
魏楓娘已經有好多年沒有做過夢了,只有當年與人亂搞,人盡可夫的時候,心思雜亂,間或夢到某個美少年,或者是夢見師父廣明師太,後來得了心燈,便再沒做過一個夢,唯有這次,夢到岳清來搶走兩個孩子,並且還把兩個孩子的皮給剝下來,用邪法把兩個孩子煉成魔嬰,還用飛劍刺入她的身體,把她的心臟挖出來。
魏楓娘修煉魔法,三界之內最恐怖的事情,她都見到過,從來都不曾害怕過,然而這次,心中最喜歡的岳清,依舊是那身白色仙衣,依舊是那張英俊面孔,並且帶着極溫和的笑,卻讓她恐懼到了極點。她拼命地想要過去,將孩子搶過來,身體卻被一張洪荒異獸咬住,只剩下上半身露在外面,無論她怎樣掙扎,都掙扎不開,她哭嚎着,怒罵着,哀求着,揮舞雙手,想要將孩子要回來。
「還我孩子!」魏楓娘一聲尖叫,從榻上猛然坐起,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一處極陌生的地方,轉頭見到岳清坐在椅子上,懷裏抱着岳霐,夢裏頭的清淨浮現眼前,她立刻大吼一聲,「還我孩子!」雙手向前隔空虛抓,同時使出撕天裂地魔神爪,右手是猛抓岳清,左手是要把孩子搶過來,以她的法力使來,如今天底下能夠抗住這一擊的絕對是鳳毛麟角。
岳清正是屬於這鳳毛麟角之列,左手也是向前一伸,「啪」地一聲脆響,左手跟魏楓娘的右手握在一起,右手把孩子送到魏楓娘的左手裏,溫聲說道:「楓娘,看看咱們的孩子。」
「看看咱們的女兒!」這一句話入耳,立刻讓魏楓娘呆在當場,她在紫雲宮養胎的時候,不止一次地想着能和岳清在一起,夫唱婦隨,和和美美,兩個孩子環繞膝下,將他們一點一點地養大,但是理智上告訴自己,那是不可能的,只能是一種奢侈的幻想,沒想到這回一睜眼,就聽見了這雖然輕聲細語,實則振聾發聵的一句。
不過她只呆了一下,便立刻像觸電一樣往後躲,本想抱着孩子,施展萬魔迷蹤遁法快速離開這裏,只是左手被岳清死死攥住:「楓娘,你不喜歡我牽你的手麼?」
魏楓娘掙了兩下沒掙開,方道:「你不許搶走我的孩子!」
岳清笑道:「這也是我的孩子啊,我不搶,你也不許帶她走,以後咱們就在這裏,一家人都好好在一起。」
魏楓娘面露狐疑之色:「你……你莫要花言巧語哄我,卻是暗藏了什麼詭計?」
岳清柔聲安慰她:「我為什麼要用詭計呢?這孩子是我們兩個生的,將來自然有我們兩個一起將他們撫養長大,教他們道法,難道你不願意麼?」
「我……我……」魏楓娘神情激動,正要說話,懷裏的岳霐忽然伸出兩隻小手,向上揮舞,一張一合地抓着空氣,衝着母親咯咯地笑,魏楓娘心裏立刻柔軟下來,紅了眼圈,也不顧岳清在場,直接把衣服解開,給孩子餵奶,小丫頭扒着母親,小嘴蠕動,汩汩地喝着,魏楓娘復又看向岳清,「你方才說的都是真的?」
岳清舉起三根手指:「弟子岳清,向三清教主起誓,我必和楓娘一起把兩個孩兒撫養成人,若違此誓,絕不成道!」
魏楓娘眼中精芒一閃,滿臉地不敢置信:「你……你……竟然願意跟我一起撫養他們?」
「當然了,他們是我的兒女,我不養活他們,卻是違背人倫,天地都不能容的,父母兒女,前為生我,後為我生,乃世上跟我緣分最重的,若是連他們都不養活,不管不顧,如何能稱仙?如何能悟道?要真是那樣,用不了多久,我也要跟別人一樣,心如死灰,身化土石,走火坐僵了。」
聽得岳清這樣信誓旦旦地說,魏楓娘方才放下心來,然而又有一股委屈,一股難過充斥全身,眼淚滴滴答答地落下來:「你若真是這般,我便死也值了!」
溫熱的眼淚落在岳霐的臉上,小孩子也不吃奶了,咧了嘴,也哭起來。
岳清趕緊說:「好好的,說什麼死不死的,果真是母女連心呢,霐兒乖着呢,你心情不好,她便能感覺得到,跟你一起哭了。」
魏楓娘趕緊擦乾眼淚,柔聲哄着女兒:「乖女兒,莫哭,莫哭,娘好好地,你也好好的。」
岳清就算到魏楓娘行了之後,肯定得發飆,如果見不到女兒,恐怕還要大開殺戒,把五台山倒個底朝天,所以把其他人都弄出去,自己抱着女兒在這裏等着,如今總算是把她的情緒給安頓下來:「以後,你就住在五台山上吧,莫要再回小南極了,咱們一起把孩子養大。」
魏楓娘仍然帶着警覺地看了他一眼,見他滿臉真誠,方又嘆氣道:「能跟你在一起,是我做夢也做不到的。」她用手一指旁邊放着的心燈,「我每次想你的時候,就對這心燈,向佛祈禱,祈禱了十幾年,沒想到今天終於成真了。」
魔教之中,講究實力至上,誰也不服誰,只有下等的魔道才會做僕人召請魔頭,而像魏楓娘、布魯音加這樣,他們本身就是魔王,別的魔頭俱要被他們抓來當奴僕,所以也沒有求魔的習慣,當然也沒有求佛的習慣,正宗的魔教修士,講究凡是不求人,全靠自己解決。
只不過魏楓娘當初被岳清附體經年,得了心燈之後,為了能夠徹底理解駕馭這件佛門至寶,特地學了一段時間佛法,她不信佛,拜燈求佛,也不過是心裏最後一點寄託,頗有些病急亂投醫的意思,倒是讓岳清有些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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