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兩人的對話里,我大概也理順出一些東西,看了看曹野,希望早點要到趙福寶的電話,把那年發生的事情問個清楚。
曹野陪着老太太東拉西扯,聊了差不多一個小時家常,才順利要到趙福寶的電話,我們從他們家出來的時候,悄悄鬆了一口氣。
門口那個帶路的人還在等着,看到我們出來摁滅了煙頭,說:「走吧,我打電話回去讓他們把房間整理好了。」
我們看看天色,今天想回去南市不太可能了,山路拐彎太多晚上開車不安全。
到了那個趙大寶的家裏,隨便吃了點兒東西,我們三人一起沿着山路散步,說起了剛才的事,大致把談話內容向何連成陳述了一遍,然後理了一下從老太太那裏得到的消息:第一,趙福寶當年不是自願關掉汽修店的,他是被人算計;第二,因為這場不知原因的算計,他還欠下了一大筆錢,多到賣到店都還不上,只得去打工還債;第三,趙福寶的老婆因為這件事離家出走了。
情況比我們想得要複雜。我來之前,猜測是趙家得了一筆錢,日子過得極其順心。沒想到,一切與我所想,反了。
當天晚上,曹野就給趙福寶打了電話,用的是南市方言講的。趙福寶疑心很大,問東問西,最後才被曹野忽悠過關。
掛了電話,曹野對我說:「約好他見面了,我過去見他。如果這個人真的與你爸爸的事沒關係,我這樣騙他一回,多少也要給他個機會。如果真的有關係,也是他罪有應得。」
我明白曹野的話,於是問:「我和你一起過去,你定了時間是哪天?」
曹野沒回答,反而問:「連成呢?你走得開嗎?」
何連成想了一下:「我先回一趟帝都,何蕭的事還在膠着狀態,我不能離開時間太久,你們先去,我隨後就到。」
事情就這麼簡單說定了,我們第二天一早離開了這個小村子返回南市,何連成直奔機場回帝都,我在酒店簡單收拾了一下東西,和曹野一起趕往趙福寶所打工的城市。
四個小時以後,我們在一間裝修高檔的奔馳4s店門口見到了趙福寶。
此時天色將晚,路燈次第亮了起來,他穿着一套工作服從店裏走了出來,看到我的時候明顯怔了一下,看向曹野說:「我看着你們有點眼熟,一時想不起來,咱們有過合作嗎?我的供貨商也姓曹沒問題,可不是你。」
曹野也不隱瞞,直言道:「咱們找個地方邊吃邊聊,幾年前的事情你應該還記得,想讓你幫忙回憶一個人。至於合作之類,都是小事。我這邊正巧有一家汽車保養的店面要開張,確實缺少一個店長。」
我都不知道曹野什麼時候開汽車保養店了,但看他說話的語氣,真是篤定得很,就像這是真事兒一樣。
趙福寶想了一下,說:「我回去換件衣服,你們在這兒等我。」
曹野點了點頭,我看出趙福寶的眼裏有點想躲避的意思,小聲問:「會不會只是找個理由,等一下他不出來怎麼辦?」
「不會,他家在南市郊區,跑到這麼遠的地方打工也是不易,如今家門口有機會,沒有人不肯回去的。」曹野看着他走進店裏的背影又說,「他年齡也不少了,四處漂着,根本不是長久之計。如果他一直躲在這裏,那就說明南市有讓他不敢回去的勢力。」
提到「勢力」兩個字,我想到了楚毅。
這幾年楚毅在南市是發展得特別好,基本上算是黑白兩道通吃了。我一聽曹野說趙福寶不敢回南市,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楚毅。
或許這也有鄰人疑斧的成分在,但不排除真相就是這樣。
我們等了他大概十分鐘,看到他穿着一件洗得發白的黑色t恤走了出來,頭髮可能簡單收拾了一下,比剛才看起來精神了很多。
這一帶都是4s店,看着一家比一家高檔,全都是昂貴的名車。這個靠海的城市,有錢人本來就多,能出現4s店一條街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只不過,轉過一道彎,到了臨近的果園西路,就像一下撲進了人間煙火里,各種檔次的飯館一家挨着一家,趙福寶似乎對這裏很熟悉,帶着我們直接進了一家中檔餐廳,說:「今天我請客,不管合作成不成,也是老鄉大老遠的來看我。」
曹野笑了笑:「我們也是有圖而來,不能讓你破費。」說着他要了一個包間,我們三人走了進去。
服務員大概是看到我們三人穿得衣服都不是名牌,小聲提醒道:「包間最低消費一千五。」
曹野點頭要來了菜單。
三個成年人點菜沒那麼事兒,幾分鐘就點好了。在等待上菜期間,趙福寶又看了我幾眼。
曹野藉此事打開話題,問他:「是不是覺得她有點眼熟?」
趙福寶想了想點頭說:「總覺得像是在哪個地方見過?」
曹野正要說話,服務員推開了門來上菜,話就此打斷,過了幾十秒以後,曹野又說:「她姓林,叫林樂怡,原來就住你那家店附的水晶花園。」
趙福寶聽到我的姓,當時臉就變色了,本來端着茶杯的手很穩,聽完以後手微微抖了一下,水都濺到了桌布上。
白色的桌布沾上茶水,很明顯的一塊兒污漬。
「你還記得吧,他們家有一輛經常去你的店裏保養。」曹野擅於攻心,不等趙福寶做出反應,話說得更直接了,「是一輛奔馳s600,你還記得吧?」
趙福寶一下就不淡定了,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抬頭問:「我都記得,老顧客,怎麼會不記得。你來找我,不只是為了合作的事吧?」
「說對了。合作只是順帶手!」曹野毫不隱瞞,「那輛車才做的保養,在高速行駛就出事了。那起車禍你應該也記得,一死一重傷。」
曹野的話,每一句都敲在了趙福寶的心上。
在來的飛機上,曹野就和我說,他預計趙福寶還算是一個有底線的人,否則不會躲到這麼遠的地方,對付這種人,最好用的就是攻心。
現在看來曹野選的套路很好,趙福寶的心理防線正在一點一點的潰敗下去。
「我是那場車禍里唯一倖存下來的人,想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我也順着曹野的話說了下來。
趙福寶臉色不太好看,手也抖得越來越厲害,低頭想了半天,最後拿起茶杯一飲而盡:「好,其實我早就知道這件事瞞不住。」
我知道他接下來要說當年的事,全神貫注的聽了起來。
「給你們家車子做保養的時候,我不在店裏面,是一個新來的小伙子做的,後來你們開車走了以後,我才發現他維修半天,換上了還是那塊舊的線路板。檢測是我做的,那塊線路板明顯存在着短路的隱患,本來想在第二天打電話說一下,誰知當天晚上你們就離開了南市。後來我才知道,第二天你們就出了車禍。」趙福寶說得很快,我聽着像是真的,卻被曹野一下抓到了破綻。
「如果這樣說,你是無辜的,為什麼要關了店,躲到這裏?」曹野問。
趙福寶的神色慌了起來,他低着頭說不出話,曹野繼續說:「我相信你很可能是無辜的,但是你給我你無辜的證據。」
沉默了好一會兒的趙福寶說:「我就知道這件事,我解釋不清楚。」
「你解釋,我聽,只要真的與你無關,咱們的合作還能繼續。我們只是來查明真相,讓真正該受到懲罰的人受到應有的懲罰。」曹野代我說話。
他聲音沉穩,再加上這些年做生意練出來的氣質,說出來的話讓人覺得莫名可信。
趙福寶想了一會兒說:「那個小伙子後來就離職走了,我怕警察查到車子線路板的問題,就關了店門。」
「你說的不是實話。」曹野說。
這話音一落,趙福寶額頭上的汗珠子就滾了下來。他想了一會兒才重重嘆了一口氣說:「媽,不是我維護表弟,而是各人做事各人了。」
我與曹野對視一眼,這事怎麼又扯到了表弟,又扯到了他媽媽身上?
趙福寶接下來的敘述,讓我和曹野大吃一驚,事情果然比我們想得複雜了
趙福寶新招進來的小夥計是他的表弟,剛從汽修學校畢業出來。他為了照顧自己的表弟,只要店裏來了稍微好一點兒的車子,都帶着他做檢測,然後指導着讓他修理。所以,他的手藝進步神速!
在我們出事以後,他就這件事問了他表弟,問為什麼一時馬虎把舊的線路板裝了上去,他表弟到底是剛出校門沒多久的小孩子,被他這樣一嚇唬,竹筒倒豆子,把事情的經過一古腦地說了出來。原來他是收了別人的錢,故意這樣做的。當時趙福寶就嚇壞了,想去公安局自首,又怕把年輕的表弟擱進去,後來警察查來查去,只說是雨天路滑車子側翻以後導致油箱漏油着火,釀成的大禍,並沒有懷疑到修理廠上。
那一次,他的表弟收了十萬塊錢,事後要把錢給趙福寶,讓他拒絕了。之後,卻是真的怕惹禍上身,又加上經營不算很好,就順勢關了汽修店。
「如果是你主動關的店,為什麼會欠下一大筆錢?」曹野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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