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簇擁在一起的浙軍俘虜們吃過午飯之後也是歪七扭八的或坐或躺着,被午後的太陽曬的昏昏欲睡。
想吃午餐肉的那個新兵被熱的睡不着,清爽的江風也無法驅散午後的燥熱,翻身坐起來準備找點水喝,卻看到自己的班長靜靜的坐在一旁,後背處已經被汗水染濕了,眼睛卻在直勾勾的看着前面的公路。
新兵靠近他的身邊奇怪的問道「班長,你不睡覺在這看啥呢?」班長轉頭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說道「跟你說了你也不懂。」
「啊?班長你咋瞧不起人呢,我小時候也在私塾外面聽過倆年呢,有什麼我不懂的?」新兵感覺自己被鄙視了生氣的喊了起來。他覺得現在大家都是俘虜了,也就不用害怕班長了。
班長沒有在意他的語氣笑了笑說道「從吃完飯我就一直在看着,這段時間裏第六師來來往往的全部都是開的卡車!我沒有看到一個走路的步兵!你能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嗎?」
「啊?」新兵傻眼了,這是什麼意思啊?「呵呵呵。」一旁躺着的一名連長笑了起來說道「剛才我也看了會,咱們輸的不冤!就憑高督軍給第六師配的這些卡車就能甩咱們八條街了!更別說那些重炮,天上飛的飛機還有江面上跑的軍艦了。」說完起身拍了拍班長的肩膀笑着說道「以前沒發現你,可惜了,你小子是個人才啊。」
新兵到現在還是一頭霧水沒能明白怎麼回事,只是嘴裏面還不服氣的說道「那個有什......」
話語剛剛開了個頭被一陣悠揚的軍號聲打斷了,幾人驚訝的抬頭望去不知道什麼時候公路上每隔幾十米就站着一名拿着軍號的司號兵。
從江陰要塞方向緩緩的開來了一輛接一輛的卡車沿着公路向着南京方向開去。卡車上面站着表情嚴肅戴着白手套的憲兵們,在他們身邊的是被白布覆蓋着的陸軍第六師陣亡官兵的遺體。每名司號兵在卡車經過的時候就會吹起綿長悠揚的軍號!
漸漸的,躲在樹蔭下,車底下,各種物資後面休息的第六師官兵們全都慢慢的聚攏在了公路倆旁靜靜的看着一輛輛載着昔日戰友們的卡車緩緩開過。
舒緩綿長的軍號聲在耳邊響起撼動着他們的心靈,讓官兵們緊咬着嘴唇眼角含淚。此時一聲大喊傳了出來「敬禮!!!」「唰。」的一聲所有人都舉起了手臂向着昔日的戰友們敬禮,一路走好!
浙軍俘虜們也被眼前這帶着濃濃哀傷的場面震撼了,也沒人睡覺了全都默默的站了起來着看着眼前的一切。
新兵喃喃的說道「這吹的什麼啊,怎麼讓人感覺好想哭出來一樣。」那名連長淡淡的說道「我前段時間去過南京一次。聽說高督軍在南京紫金山南麓建了一座軍人公墓,他們可能是要被送到那裏去安葬的吧。這個號聲是第六師和19師才用的軍號,我聽過叫做熄燈號!」
「熄燈號?軍人公墓?」班長喃喃自語道「要是我死了之後能夠有這個排場,那就真的是死而無憾了。」
連張抽動着嘴角沉聲說道「如果高督軍不能得天下,那就真是蒼天無眼了!看看吧,現在就連戰俘們都想為他去死!」
綿長的軍號聲隨風飄蕩越傳越遠一直傳到了海容號上高陽的耳朵里。高陽輕輕合上文件,掐滅手中的香煙站了起來。
離開艦橋走到船舷邊看着遠處的岸上。魏克斯走到他身旁輕聲說道「這是在送陣亡的官兵們回家。」高陽咬住嘴唇沒有說話,半響之後轉頭看着歐陽勣輕聲說道「艦長,請海軍為將士們送行!」歐陽勣艦長舉手敬禮轉身離開。
片刻之後江面上的各艦都拉響了汽笛,江面上響起了沉悶的炮聲,「轟隆隆。」一輪接一輪的炮聲傳遍天際!魏克斯上前一步喊道「立正,敬禮!」所有人都舉起了手為陣亡的官兵們送行!
高陽喃喃自語道「要儘快結束這場戰爭了。」
車隊全部離開了,第六師的官兵們也漸漸各自散去。浙軍俘虜們還在回味剛才的情景,不少人在交頭接耳說着如果自己是第六師的怎樣怎樣。新兵抹抹眼角對身旁的連長說道「連長,我也想去第六師,死了也能這樣風光一回。」
連長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說道「別急,有機會的。」此時四周的俘虜們又喧譁起來。連長順着眾人的目光看去,公路上又來了一長串的第六師的官兵。不過走倆邊的都是憲兵,中間的是用繩子綁起來的幾十名士兵!
新兵驚訝的問道「連長,這是怎麼了?」連長抽抽嘴角輕聲說道「逃兵!」
來到江邊的空地上,就在俘虜們的前面憲兵們將逃兵挨個排好。此時感覺到大難臨頭的逃兵們苦苦哀求者有之,破口大罵者有之,鼻涕眼淚齊流者有之,還有嚇癱了的尿褲子的哭爹喊娘的等等。
表情嚴肅的憲兵們只是冷漠的注視着他們,一名憲兵中校走到逃兵們面前大聲喊道「你們這些逃兵臨陣脫逃,將被取消軍籍,家人也不會享受軍屬待遇!屍首交還家人自行掩埋!這就是我們第六師的軍規!」
等到宣讀完判決書之後行刑隊上前舉槍,瞄準,開火。刑場安靜了下來。憲兵們上前摘走逃兵們的名牌和士兵證,把屍體扔上卡車堆積在一起,連塊白布都沒有。
處理完逃兵的事情之後憲兵們站在車上分別向俘虜們所在的區域四周開去,拿着鐵皮桶喊道「所有吸大煙的都出來!所有吸大煙的都出來!」
俘虜們有些騷動起來,不明白憲兵們想做什麼。不過最終還是有百餘名俘虜走了出去,在公路上集合。這個時代的軍隊裏面吸大煙的情況非常普遍,第十師和第六混成旅還算是軍紀不錯的部隊了。
憲兵們從開車上抬下來幾個大箱子打開,裏面白花花的全是大洋!那名憲兵中校拿着鐵皮桶大聲喊道「所有吸大煙的過來領30塊大洋的路費,放你們回家了,都快點!」
俘虜們有些迷糊了,不但是放了人還給錢?當第一個俘虜上前領到大洋之後,憲兵示意他離開。俘虜們激動了,陸續有許多俘虜上前領錢,有些是真的抽大煙的,有些是為了能拿錢走人才上前的。憲兵們也不管是誰,上前的都給。
新兵有些心動了,這可是30塊大洋啊!看着越來越多的俘虜拿到錢離開,新兵剛想舉步上前,卻被身旁的連長一把拉住了。新兵迷惑的看着連長,連長微笑着對他搖了搖頭。
一旁的班長笑着說道「傻蛋,你還想不想吃鐵皮盒子了?這是第六師在清人呢,吸大煙的和意志不堅定的都是自己走了的。第六師還算仁義了,最起碼還給了30塊大洋呢。連長這是為了你好。」
連長輕聲說道「我前段時間在南京的時候打聽過,在第六師一個新兵蛋子都是每個月10塊大洋!都是實餉!你是想要那30塊大洋呢,還是想去第六師呢?」
新兵不說話了,感激的看着自己的連長。一旁聽到的俘虜們也都安靜了下來。蠢蠢欲動的心思沒了,都用一種看笑話的心態看着前面的一切。
聰明人也不少,很多俘虜很快都明白過來了,沒過多久上前領大洋的人就沒有了。幾名領到大洋準備離開的前浙軍士兵們一邊把玩着手裏的大洋,一邊嘲笑着昔日的同僚們都是傻蛋。拿錢回家都不干!非要留在這裏當俘虜,真是有夠傻的。
那名憲兵中校看到再沒人上前領大洋之後,站到卡車上拿着鐵皮桶大聲喊道「你們都是經過戰場洗禮的老兵!我們陸軍第六師希望能夠得到你們的加入共同為高督軍效力!」
頓了頓接着喊道「當然啦,咱們高督軍肯定是不會虧待大家的!只要進了咱們第六師每個月最少十塊大洋的餉銀!全是實餉!想喝兵血的全都被行刑隊解決了!願意來咱們第六師的先來報名,之後安排你們做體檢,再去新兵營訓練,餉銀從進新兵營就開始發!訓練合格的全都下連隊,非常優秀的送你們去軍校進修!不達標的也別急,不達標可以去建設兵團,餉銀不變!現在開始報名!注意次序!不要擠!」
中校的話還沒說完俘虜們就涌了過來,一個月10塊大洋啊!「我,我,我,我要報名!!!」眾多俘虜齊聲大喊着,場面一片混亂。憲兵們一頓亂砸之後現場才恢復次序,眾人排起了多條長隊。
剛剛還在做着群嘲的前浙軍士兵們傻眼了,看看密密麻麻的報名陣容,再看看自己手裏的30塊大洋,生吞了大洋的心都有!怎麼就為了區區30塊大洋就鬼迷了心竅呢?
有幾個還想偷偷的回去,混在報名隊伍里,全被憲兵揪了出來。「你們都承認自己是抽大煙的,剛剛已經登記過姓名籍貫了,就算以後你們回家報名參軍也不可能通過新兵檢查!省省心吧,還是回家好好種地吧。」
一些不甘心的前浙軍士兵還在苦苦哀求,只是憲兵們完全無視他們。排隊的長龍中那名連長輕聲說道「路都是自己走出來的啊。」
等到排到那名連長的時候負責登記的憲兵問道「叫什麼名字?」連長輕聲說道「我叫黃百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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