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生命之魂
胖子聽到王三炮的吆喝,心裏一驚,劈里噗通往岸上撓飭,幸好只有十幾米的距離,一口氣就衝到岸上,回頭一望,胖子不由大吃一驚。
只見幾十米開外的水中,翻湧着一道水線,一個黑乎乎的脊背露出水面,還打着一面黑色的旗子——應該是魚類的背鰭,只不過大得有點離譜。
「好傢夥,這是啥玩意,個頭可不小!」車老闆子也離開岸邊,忍不住驚嘆一聲。
「水怪!」胖子忽然一拍大腿,驚呼出倆字,然後才覺得有點疼,原來沒穿褲子,打得啪啪的。
在胖子那個時代,經常冒出一些關於水怪的傳聞,雖然多數都是八卦,或者別有用心,但是水怪這個詞在胖子腦海里已經根深蒂固。
「看背鰭肯定是魚類,不過這個頭實在有點大,恐怕真能吃人。」車老闆子根據半輩子捕魚的經驗斷定,水裏的大傢伙不是啥怪物。
說話間,水裏的怪物忽然消失不見,仿佛從來也未曾出現過一樣。三個人又站在原地愣愣地望了半天,胖子這才哎呀一聲,連忙往身上套褲子。
車老闆子和王三炮也從震驚中回過神,看着胖子嘿嘿笑:「這傢伙挺涼快啊。」
胖子瞪了這倆老不正經一眼,然後說:「這湖裏以後不能下去游泳了,恐怕那東西真是奔着我來的。」
「是啊,速度太快了,多虧胖子離岸邊近。」車老闆子深有同感。
王三炮揮揮手裏的獵槍,傲然道:「沒事,不管它是啥東西,都架不住槍子,要是再近點就到射程了,我還真想打死它瞧瞧是啥玩意。」
「這類東西最好別碰,就像老虎是山大王一樣,它估計是水裏的魚王。」車老闆子幽幽說道。
「行了,咱們先開飯,然後好早點下山,山頂水邊太涼,晚上沒法過夜。」胖子在水裏泡了一個多小時,肚子還真有點餓了。
王三炮把柴火扔到石頭上,就開始生火,那邊的車老闆子和胖子收拾魚。胖子見這魚細鱗大嘴,尾巴也比別的魚要大,於是問道:「老闆叔,這又是啥魚?」
「這個魚別的地方沒有,有點像松江白魚,不過比白魚要小,習慣上叫小白魚。因為山上水溫低,所以生長速度很慢,不過肉質鮮嫩,烹製的時候開鍋就吃,時間長了反倒變硬。」
「我剛才下去洗澡挺熱乎啊?」胖子提出自己的疑問,要不是車老闆子是老漁翁,他就直接反駁對方了。
「除了捕食的時候去溫水區,其他時候都生活在冷水區,這個估計現在就我一個人知道——好像現在你也知道了。」車老闆子沾沾自喜。
「弄好沒,趕緊烤,我去弄點藥泉水。」王三炮拎着水壺跑開去,等胖子和車老闆各自烤好兩片魚之後,他就挎着三個綠水壺跑回來:「這水喝了養胃。」
胖子和車老闆子同時一愣,看向王三炮的眼神有點怪異。王三炮撓撓後腦勺:「咋了,這水裏面好像放了小蘇打,喝完就打飽嗝,好消化食,所以才養胃。」
胖子和車老闆子相視大笑,剛才這倆人都聽成陽痿,那誰還敢喝。
撕了一條魚肉,瑩白如雪,細嫩如新鮮的大豆腐,車老闆子說得果然沒錯,只烤了幾分鐘就熟了。
又拿起水壺,胖子喝了一小口,果然如王三炮所說,有點殺口。胖子心中一動:估計是因為火山的緣故,這水裏面的礦物質特別多,應該是製作礦泉水的好原料。
嘖嘖,大青山的資源實在是太豐富了,豐富得叫人不知道該發展哪些才好。不過眼下最緊要的不是發展,而是先要承包到手。
吃飽喝足,三人戀戀不捨地離開七星泡,胖子回望明鏡般的湖面,心中忽然冒出一個惡作劇般的想法:不知道二十多年之後,弄個水怪的照片傳到網上會怎麼樣,嘿嘿,估計肯定比周老虎要轟動……
一路綠草鮮花,馨香怡人,胖子特意落在後面,手裏拿着個鐵鍬,不時挖幾株野花扔進盒子,家裏還有倆女生呢,怎麼也得帶點紀念品回去。
胖子鑑賞花朵的水平實在有限,唯一標準就是直觀感覺好看就成。因為這裏日照強烈,所以花朵的顏色都異常鮮艷,叫胖子很是眼花繚亂。
直到夕陽西下,這才漸漸走出苔原地帶,開始進入林區。畢竟海拔比較高,這裏生長的樹木大多比較低矮,以杉類居多,偶爾也有一些矮松,不過都是枝杈嶙峋,虬枝盤曲,但是都頑強地紮根山石之中。
因為這裏距離山頂還比較近,土壤都是火山灰構成,而且十分薄,能在這裏生長的樹木,無一不是強者。
「咬定青山不放鬆,樹木的生命力真是叫人讚嘆啊。」胖子心中有感而發,那些在貧困線上苦苦掙扎的農民,不就像這山石上的林木嗎。
「胖子到底是城裏人啊,肚子裏還真有點墨水,不過這些都還不算真正的硬漢,你要是見到鐵樺樹,那才叫爺們呢。」車老闆子對能夠甩詞的人都特別敬佩。
胖子在腦海里搜尋了一圈,沒有對鐵樺的認識,於是說道:「那一定要見識一下。」
「看看吧,前面就是。」車老闆子用手一指,胖子連忙順着那個方向看去,只見前方是一排低矮的樹林,樹皮灰白相間,枝幹彎彎曲曲,實在有些寒酸。
走近一看,原來那樹皮竟然都開裂,就像被人用斧子從上到下砍了一遍似的,有點遍體鱗傷的感覺,透出無盡的滄桑。
凝神細看,就發現枝幹扭曲昂揚,剛勁有力,沒有一根枝條向下,就連新長的嫩枝也是如此,透出一股鐵骨錚錚之氣。
「難怪叫鐵樺,確實夠硬朗。」胖子由衷地贊了一句。
「鐵樺樹又叫岳樺,這個季節是山上最好的一段時間,其他三季,氣溫低,山風強,地勢險,降雪早,一年四季,有三季都要和風雪抗爭,這樹活得最不易啊。」王三炮臉色凝重,他也是個硬漢子,或許看到岳樺,心中頓生惺惺相惜之意。
「胖子,咱們這個地方有三大怪,你知道不?」車老闆子叼起小煙袋,眯縫着眼睛問。
「這個聽說過,關東外,三大怪,窗戶紙貼在外,姑娘叼個大煙袋,養活孩子吊起來,我都見識過了。」胖子怎麼說也在靠山屯住了快一年,對三大怪有切身體會。記得他和奇奇第一次看到小孩睡悠車子的時候,奇奇還嚷着叫胖子做一個,晚上在裏面睡覺呢。
「不是這個,我說的三怪是『木頭沉底,石頭漂,死了的樹也不倒』,知道不?」
胖子晃晃腦袋,這個還真沒聽過:「樹死了不倒我看過,其他兩樣不知道是啥?」
「石頭漂就是火山石,剛才你已經見識過,就是帶麻縫眼的那種,特別輕,能在水上漂着;這木頭沉底說的就是鐵樺樹,這樹木質堅硬,扔到水裏也會沉底。用來做農具,磨不爛,使不壞,一身硬骨頭。別看這樹才胳膊粗細,卻已經長了幾十年,一年薄薄一層,能不結實嗎!」
王三炮也接過話茬:「鐵樺生在這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地方,卻能活上一二百年。」
胖子聽得直咂嘴:樹不高而神,皮不滑而硬,干不直而堅,身不屈而壽,這樹才能叫真正的「鐵樹」。
猛然間,胖子想起了大漠胡楊,據說是三千年樹木,活着一千年不死,死了一千年不倒,倒了一千年不朽,從這看,胡楊和鐵樺,一東一西,倒有相近的風骨。
在胖子的感覺中,那些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農民,就是這鐵樺的化身,他們面朝黃土背朝天,汗珠子掉地摔八瓣,拼死拼活才勉強維持生計。
但是,一輩輩,一代代,頑強地活着,和這鐵樺樹一樣,都是硬漢。
三個老爺們站在岳樺樹林之中,心中都涌動着一股勁,看看這樹,就知道應該咋做人。
「把帳篷支上,今晚就在鐵樹下面睡一宿,沾沾硬氣。」胖子忽然開口。
那老哥倆自然沒有異議,三人就開始安營紮寨,忙活完了,車老闆子和王三炮生火做飯,胖子就在岳樺林里轉悠,在知道鐵樺樹就是岳樺之後,胖子就想起了在他那個時代才興起的一種中草藥——高山紅景天,據說只有在岳樺林中,才有高山紅景天生長。
一叢耀眼的紅花出現在胖子眼前,甚至不用刻意尋找,那醒目的紅色,自然就會吸引胖子的眼球。
皺着眉頭四下觀望,胖子就看到十幾叢這樣的紅花,盡情展示着生命的色彩。胖子心裏有點小疑惑:聽說是挺名貴的東西,不會跟野花一樣遍地都是吧?
湊到一叢紅花前面觀瞧,整株有一尺多高,葉片細小,上面的花朵也不是一大朵,而是眾多的小花擠在一起,像一把小紅傘。
「這顏色倒是對路,不過紅色的花多了去,還是不能確定。」胖子叨咕了幾句,終於拿定主意,先往木盒裏面挖了幾墩子,然後又拿着一根整株的回來。
「三炮叔,老闆叔,你們看看這是啥花?」
「就是普通的野花嘛,漫山遍野都是這個,胖子,你啥時候也喜歡花了,那是小姑娘才幹的事。」車老闆子跟胖子開起玩笑。
「我看胖子不是喜歡花,是想媳婦了——那啥,胖子你和小玉老師到底咋回事啊?」王三炮更乾脆,他就等着喝喜酒呢。
哪壺不開提哪壺,胖子看着這倆嬉皮笑臉的半大老頭,忿忿地把手裏的花扔到草地上。
這天晚上,胖子躺在帳篷里,嗅着草木的氣息,感受着鐵樺傳來的力量,睡得異常安穩,就跟小時候躺在父親強壯有力的臂彎里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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