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六章 攻心幡
話說王工在回到北京之後,就把照片拿給這位馮其英老先生鑑賞。看到上面的二龍戲珠,馮老先生心動不已,上面的一枝一葉都叫他心痒痒,最後終於按捺不住,要來瞧瞧實物,所以葉海波也就把他拉到靠山屯。
到了野菜廠,馮其英在二龍戲珠前面駐足觀賞,這一看,比照片上的還要玄妙百倍,無論是精氣神形,說不完的妙處,老先生於是再也捨不得離開。
找到林青山,馮老直言不諱地說出要購買這兩棵紅豆杉。林青山他們事先都和胖子通氣,當然不能做主。尤其是說了當年日本人也曾高價收購未成的事情之後,馮老先生也急了:「你這廠長都說了不算,到底是誰當家?」
就這樣,葉海波才拉着他來到鵝廠找胖子。胖子還以為馮老已經同意入伙了呢,樂呵呵地湊上去,結果對方劈頭問道:「那棵二龍戲珠,無論多少錢,我都買了!」
胖子撓撓腦袋,小眼睛也等起來:「馮老,無論你出多少錢,俺都不賣。」
好傢夥,倆人一上來就針尖對麥芒,誰也不讓份。葉海波知道胖子的打算,心裏暗暗着急:胖哥今個有點昏頭啊,把馮老先生惹急了,抬腳走人怎麼辦?
馮老臉色更紅,倆眼跟胖子的小眼睛對視:「一萬怎麼樣,立刻叫你成為萬元戶。」
「俺前年就是萬元戶了,還有縣裏的證書呢。」胖子鼻子裏面哼了一聲,他已經看出來了,這位老先生骨子裏傲氣十足,估計是不屑留在靠山屯這樣的小地方,所以也就沒客氣。
反正胖子琢磨好了:有這種癖好的人,看到二龍戲珠,恐怕就再也捨不得離開了。
馮其英重新打量一下這個其貌不揚的胖子,以為他是吹牛。葉海波卻點點頭,給胖子作證。
馮其英也皺起眉頭:對方不差錢,這事有點難辦啊,這個死胖子就是不鬆口,我總不能硬搶啊,再說肯定也搶不過這傢伙。
「胖同志,你要知道,二龍戲珠要是在我的手裏,才能真正被更多人欣賞,真正體現它的價值,總比埋沒在你這個山溝溝強吧?」既然對方不為金錢所動,索性就擺起道理。
胖子嘿嘿兩聲:「俺們這裏馬上就要建國家級的療養院,恐怕到時候能欣賞它的人更多。」
「你這胖子怎麼一點不進油鹽!」馮其英終於急了。
「奪人所愛,並非君子所為,俺們這大山上,紅豆杉無數,您老要真是喜歡,就自個找去。」胖子也一點不客氣。
一看倆人要吵起來,葉海波連忙出來打圓場:「馮老您先消消氣,咱們慢慢想辦法。」他現在也大致明白了胖子的用意,耍的是激將這個小把戲,只不過人家馮老這麼大年紀了,萬一氣個好歹,那就太不厚道啦。
胖子當然也能拿捏好尺寸,樂呵呵地招呼大夥去吃飯,馮老雖然心中憤憤不平,卻也知道這事不能一蹴而就,於是也在葉海波的陪伴下,跟着一起坐在外面共進晚餐。
一百多人在野外聚餐的大場面,確實難得一見,一湯一菜一飯,談不上豐盛,但是勞累了一天的人們,卻吃得十分香甜,一個個都跟搶飯似的,鍋碗瓢盆亂響,十分熱鬧。
就連王平也沒了工程師的架子,跟着大夥搶菜吃,但是他平時細嚼慢咽慣了,哪裏是這些勞力的對手,急得嘴裏直嚷嚷:「這個鹹菜給我留點啊!」
耍猴的笑呵呵地端給他一個小碟,裏面是醃製的大螞蚱,一個個都有一寸長,須子長腿都跟活的時候一樣:「王工,嘗嘗這個。」
王平還真不敢下筷,旁邊的魯工不管三七二十一,夾起一個放到嘴裏大嚼:「嗯,挺香,老王你要是不吃,俺就全包圓了。」
聽他這麼一說,王工也閉着眼睛吃了一個,然後抄起盤子,扒拉了一多半到自個碗裏,剩下的遞給魯工。
魯工性子比較粗豪,這種熱熱鬧鬧的氣氛很合他胃口,於是向耍猴的說道:「猴哥,等今年咱們多醃點這個。」
「那沒問題,等到秋天,有都是這玩意。」耍猴的使勁拍着小胸脯。
說話間,胖子就溜達過來,從王工碗裏夾跑了倆大螞蚱,氣得王工直翻白眼,魯工則哈哈大笑。
晚飯結束之後,胖子就張羅起來:「小葉子,你去把馮老送回村吧,這裏睡馬架子,那麼大歲數了,別折騰病嘍。」
馮老也是個犟脾氣:「我又不是紙糊的,就在這睡了。」看樣子,還真是和胖子彪上勁了。
胖子心中偷笑:只要您老不走,就不怕您不上套,嘻嘻——
黑天之後,大夥都鑽進馬架子,帘子一放,裏面嚴嚴實實,所以並不太冷。地面上鋪了厚厚的葦帘子,有的還有毛墊子,或者鋪着老羊皮襖,所以一點也不涼。大被一捂,一睡就是一宿,還真不遭罪。
胖子住的馬架子更是舒服,左有笨笨,右有嘟嘟,就跟倆大肉墊子似的,把胖子擠在中間,熱熱呼呼。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笨笨和嘟嘟睡覺不大老實,翻身打滾的,好在胖子睡覺也死,不會受到它們的干擾。
睡到半夜,就聽馬架子外面的醜醜哼哼兩聲,隨後葉海波就挑起葦帘子進來,手電筒一晃,只見胖子摟着笨笨的脖子,笨笨的大巴掌搭在他的身上;另外一邊,嘟嘟的大腳丫子也扔在胖子的大腿上,哥仨睡成一片。
「胖哥,起來啊!」葉海波吆喝一聲,心裏暗暗佩服:胖哥這覺還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其實胖子睡覺雖然沉,但是感覺靈敏,換成平時,一聽醜醜哼哼也就醒了,不過白天搜尋地下的黃金,對心神的消耗極大,所以才會睡得跟死豬一樣。
笨笨倒是先醒了,迷迷糊糊地坐起來,然後推了胖子兩下,胖子這才翻個身:「小葉子啊,啥事啊?」
「你趕緊過去瞧瞧,馮老病了,上吐下瀉,折騰的厲害!」葉海波急火火地說道。
「這老頭太倔,叫他回村里還不信話!」胖子嘟嘟囔囔地穿上衣服,跟着葉海波飛跑過去。半路上,就已經準備好藥劑。
因為是在野外工作,所以來的時候,老藥子就給大夥準備了不少常用的草藥,都已經煉成藥丸子,有個頭疼腦熱,飲食不調啥的,也好隨時服用。
而馮老這種情況,主要是因為上了年歲,在外面露天吃飯,嗆風冷氣的,所以才會發生腹瀉。而這方面的藥丸子,胖子那也最多。
鑽進葉海波和馮老住的帳篷,只見耍猴的正拿着個盆子,馮老撅着身子,呱呱往出吐清水呢,程磊還在旁邊幫他敲打後背。
「這咋說呢?」胖子連忙捏出兩個大藥丸子,塞進馮老嘴裏:「趕緊嚼着吃了。」
馮老就覺得一股濃烈的藥味鑽進嗓子眼,一下子就把嘔吐的欲望也壓下去。連忙嚼了幾下,把藥丸子噎下去,然後接過來胖子手裏的水杯,灌了兩口,甜絲絲的,原來是蜂蜜水。
這時候,李六爺也出現在馬架子門口:「出來一個,我進去再給老馮治治。」
「剛吃完藥,應該沒問題了。」胖子對老藥子還是非常有信心的。
「這是外毛病,光吃藥不行,還得扎扎針。」程磊出去之後,李六爺鑽進來,捏起馮老的手指頭,捻了幾下,然後忽然扯出一根大馬蹄針,咯噔咯噔就是兩下子。
這就是扎針啊,俺還以為是針灸呢,好傢夥,用大馬蹄針扎啊!胖子也看得心驚不已,這大馬蹄針,是專門納鞋底子用的,比縫衣針要長一倍,粗下跟牙籤差不多。
不料,兩針下去,連血都沒出,只是冒水。李六爺又使勁用手擠了半天,到底擠出兩滴紫紅色的血液,這才收手:「好了,應該沒事了。」
說完又撩開馮老的衣服,在他的肚臍眼上放了一小塊面鹼,用吐沫粘了一小片紙,貼在上面,然後給馮老捂上大被。
「這是外感風寒,特別是城裏人,冷不丁來農村,適應不了,最好起外毛病,咱們老百姓叫做攻心幡。邪氣攻到心臟,那就沒救了。要是到醫院打吊瓶啥的,越打越厲害,非得給扎針放血才行。」李六爺說得頭頭是道,胖子和葉海波都聽得暈暈乎乎。不知道這是醫術還是巫術,或者,這就是老百姓總結出來的土法子。
畢竟在古代,巫醫不分,落後地區的老百姓一些治病的法子,都挺邪性。給胖子印象最深的,就是在鄂溫克遇到的薩滿巫師。
馮老現在也徹底清醒過來,一邊聽李六爺說,一邊連連點頭,他這個年歲的人,是從舊社會過來的,也聽說過攻心幡的厲害。
「行了,大夥這回都消停睡覺吧,明天還都得幹活呢。」胖子吆喝一聲,眾人這才紛紛散去。李六爺和葉海波留下來,負責照看馮老。
外面的夜風很冷,春風入骨,胖子也不由打了一個寒戰:看來,明天得在這個飲水上弄點手腳,乾脆放幾缸木盒裏面的水出來,給大夥增加一些抵抗力,不然真要是引發傳染病啥的,多耽誤事。
胖子腦子裏面忽然又想起老藥子的一句囑託:剛開春,百病萌動,必須給大夥多吃點婆婆丁,或者用婆婆丁根子泡水喝。
因為在南窪子的集體生活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所以倒是忽略了這個問題,看來這事還真是大意不得。
走回到馬架子,胖子心裏就琢磨出這些道道,然後一頭扎到床鋪上,把笨笨熱乎乎的身子一摟,很快就響起呼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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