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回城去的快馬果然帶着匆忙搜羅到的幾面大小不一的銅鑼回到江邊。張二礅因為多方奔走敲鑼,早已大汗淋漓、氣喘吁吁,一身衣衫被汗水盡數濕透,腿腳也慢慢跑得有些酸了,想起先前瘦七向他要鑼,被他拒絕,正在猶豫要不要拉下臉來反悔,這一來正好解了他的圍。
這些鑼很快被等待多時的傅府下人們以極快的速度搶了個精光,搶到鑼的人興高采烈地分散開來,均勻地分佈在長長的江沿,沒搶到的則是一臉失望,嚷嚷着要實行輪流敲鑼制之類的話。
之前所有人都對鱷魚懷着無比的恐懼,一有鱷魚出現便緊張無比,現在則相反,大家都盼望着哪裏能冒出幾條鱷魚來,讓他們也過過敲鑼震鱷的癮。
因為突然殺出來的銅鑼神器,原本對人手要求極高的防線,現在反而有種人手過多、人浮於事的感覺了。王縣令和傅若蘭顯然都瞧出來這一點,便重新調整了防線的密度,讓他們輪流回到亭子處休息。
亭子內,杜晨風和杜仲方有些尷尬,特別是杜晨風。雖然他暗地裏正聯合縣裏的各大商戶,準備對傅家進行無聲的鉗制,但明面上卻還是想與傅家修好,想向傅若蘭示好,畢竟他所有的算計都是奔着傅若蘭來的。農戶收割一事,根本影響不了大局,再加上杜仲方也極想在民間獲得親民的聲望,所以今日叔侄二人便帶着杜府下人前來幫忙。
沒想到被林錚的銅鑼一鬧,他們帶來的人手現在看起來,根本就是多餘的。杜晨風在一旁恨得牙痒痒的,心裏默默地把林錚殺了幾百遍,這傢伙真是冤家,在家睡個懶覺都能影響到江邊的大局,真是氣人!
傅若蘭本以為今日要打一場硬仗,虧了林錚的法子,眼下的局面竟在片刻之間,變得無比的輕鬆。望着田地里忙碌無比的農戶們,她的臉上儘是欣慰。
「大小姐,我說了吧,林錚的法子一定管用!」棠兒說着有意無意地瞧了杜晨風一眼,嘴上雖然沒說什麼,那意思卻是很明顯:看唄,你剛才不是說林錚不行,現在還有什麼話好說?
杜晨風當然看得懂,哼了一聲,惱怒地撇過頭去,卻聽杜仲方忽然道:「王縣令,這鑼聲雖然可以震住鱷魚,但卻無法除去它們,下官想了又想,我們縣若是想抗擊鱷災,只怕還得從長計議。」
剛才王縣令被圍困之時,杜仲方身為官府代表,還是他的直接下屬,居然一點營救的動作都沒有,對這一點,王縣令其實心裏很不滿,但他卻沒有表露出來,只是點了點頭道:「杜縣丞言之有理。今日之事,王某頗有觸動,此事當好好再考量一番,大有可為也未可知……」
※※※※※※※※※※※※※※※※※※
因為江邊的情況極為樂觀,不多時,傅若蘭便與棠兒一同先回了府。
一回到傅府,傅若蘭便把剛起床不久的林錚請去書房,林錚詢問了幾句江邊的情況,傅若蘭一一如實相告,說到張二礅如何如何英勇救下王縣令等人時,林錚咧嘴一笑道:「沒想到胖子也耍了一把酷,不錯!我原本想,那面鑼至少能保他性命無虞,沒想到,作用還挺大的……」
傅若蘭心裏帶着重重疑問,話鋒一轉,便說起王縣令是如何如何地大為讚嘆,如何如何一直追問他的鑼聲之法,林錚只是淡淡地笑道:「雕蟲小技罷了。」
「林錚,那你究竟是如何想到這個法子的?你能不能跟我說一說?」
林錚聽她語氣誠懇,知道她好奇此事,便把動物學上的概念挑了幾個,簡要地講了一些。
不同的物種,對世間萬物的感知是天差地別的。比如鷹的視力極好,正常情況下,它的視力範圍可以達到36公里,所以鷹在幾千米的高空可以輕易發現地面上活動的野兔。狗的嗅覺非常強大,據說最多能辨別超過20000多種不同的氣味,所以忠犬千里尋家的故事,在民間一直多有流傳。而鱷魚的聽覺非常敏感,聽力極好,據說最遠可以聽到三里(約1500米)之外同伴低沉的叫聲。
這本是鱷魚的長處,而林錚卻恰好利用了這一點,既然鱷魚對聲音極為敏感,那便以洪亮刺耳的鑼聲來嚇退上岸的鱷魚。
傅若蘭靜靜聽完林錚的解釋,沉默了許久,這才感嘆道:「世人明知鱷魚兇狠,皮糙甲厚,卻還是想憑藉手中利器,與之相搏,自然是吃力不討好,久而久之,鱷魚便惡名在外,人人懼怕了。林公子則另闢蹊徑,曲徑通幽,若蘭……實在是佩服!」
林錚謙虛一笑道:「哪有傅姑娘說得這麼厲害,我也只是恰巧知道鱷魚的習性,便加以利用罷了。」
傅若蘭正待開口,忽聽院中傳來蒼老的聲音道:「林錚,你莫要自謙,鱷魚的事,棠兒都告訴老身了,了不起啊!」
傅若蘭臉露喜色道:「奶奶來了!」
兩人轉身朝門外望去,果然,老夫人拄着龍頭拐杖,在傅若玫和棠兒的陪同下,正神采奕奕地朝書房走來。
林錚連忙躬身道:「老夫人過獎了,林錚不敢當!」
「有什麼不敢當的?老身說你敢當,你便敢當。」老夫人心情大好,望着林錚滿心的歡喜,又轉頭向自己的寶貝孫女道:「若蘭,你也真是胡塗,今日為了鱷魚之事,幾乎出動了府內所有的男丁,沒想到到了最後,還是靠着這個被你落下的林錚,才解決了問題。你說,你是不是胡塗了?」
想想好像真是這樣,不但傅府的男丁幾乎全部出動,傅若蘭還從別的大戶借了不少人手來幫忙,杜家也難得地派了人來,王縣令更是帶了一干官府的公人來,個個都是好手,可就算有這麼多人手,居然還是落了下風,如果不是林錚的法子,最後還不知道要如何收場。
想到這裏,傅若蘭臉一紅道:「若蘭是胡塗了。不過話又說回來,奶奶,這也不能怪若蘭,林公子終究是客人,哪有叫客人也跟去……」
老夫人擺了擺手,打斷她道:「什麼林公子,叫得這般見外。林錚,上次老身叫你考慮的事情,你考慮得怎樣了?」
聽她這麼問,老夫人旁邊的棠兒抬起小臉,期待地朝林錚望去,連向來冷傲的傅若玫也抬頭假裝不經意地瞥了林錚一眼。林錚知道老夫人所指何事,他躊躇了一會,不知該如何作答。
傅若蘭見他為難,好奇地問道:「奶奶,你方才說的是什麼事?」
「還能是什麼事,自然是讓林錚留在我們傅府之事。林錚,你可願意留下來嗎?」經過上次狗狗的事,老夫人顯然對林錚青睞有加,很希望林錚能留下來。
「這個……老夫人,不瞞您說,我這個人懶得很,若是留下來,只怕日後會惹您老人家生氣呢!」
老夫人卻是毫不在乎地搖了搖頭道:「懶有什麼關係,腦子靈光便可以。勤快的人,府上有的是,多你一個懶一些的,影響不大!」
林錚撓了撓頭道:「老夫人,可是我這人沒什麼本事,許多活我都干不來……」
「託詞!好吧,你若是這麼說的話,這樣吧,以後你別的都不用干,唯一要做的,便是幫我伺弄好那三隻狗崽,這樣總成了吧?」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老夫人這麼一說,林錚居然有些心動了。想想自己前世便是與動物打交道,若說安身立命的本事,好像也只有這一項拿得出手了……
既來之,則安之,既然已經來到這個時空,總要考慮一下以後的生計問題。傅府的老夫人、大小姐好像都是心善之人,說起來,倒真是個不賴的選擇……
老夫人身後的棠兒一直緊張地注意着林錚,見他神情間有些鬆動,心裏一喜,連忙趁熱打鐵道:「林錚,你便答應老夫人吧,那三隻小狗狗沒了娘親,便是不為別的,為了那三隻小狗狗,你也要好好考慮一下!」
傅若蘭忽然問道:「林錚,你可有家人?」
林錚搖頭道:「傅姑娘,實不相瞞,自打你救下我之後,我這腦子想必是有所損傷,許多事情一時間竟想不起來了……」
「這不結了嗎?」老夫人拐杖一點地面,發出一聲悶響,道:「林錚,聽老身的,你先留在傅府,幫老身照顧好那三隻狗崽,老身定不會虧待了你。他日若是你忽然憶起自己的身世了,要走要留,老身也隨你之意,一定不加阻撓,如此可好?」
頓了一頓,老夫人又接着說道:「林錚,老身活了一把年紀,可從來沒求過人喲!」
老夫人都這麼說了,再推辭便有些不識好歹了,林錚連忙躬身道:「林錚何德何能,竟蒙老夫人如此錯愛,那……那林錚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好,好,好!」
聽林錚終於答應,老夫人頓時開懷大笑起來,連道了三個好,一旁的棠兒更是開心,只是臉上卻不敢過於顯露出來。
正在這時,劉管事也匆匆趕到,見到老夫人也在,還一副喜笑顏開的樣子,一時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他沒有細問,因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稟報。
「老夫人,大小姐,官府貼出重金懸賞令了!」
「重金懸賞?懸賞什麼?」
「除鱷!」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2667s 4.0473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