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回 開扉招惡客,揮手斬方圓(下)
石根他爹的話還沒說完,又有一個人說話了,這人說話的時候其它人都住了嘴。我一聽就好奇,怎麼村長也上我們家來借錢了?聽完村長的話,我不僅是不舒服,而且有點生氣了。村長家山貨生意做的不錯,今年打算買一輛小貨車來回送貨方便。算來算去還差八千塊左右,想找我父母先墊上,來年賺了錢一定還。
村長家要買小貨車?找我石野借錢?別忘了我今天回村還是邁兩條腿走回來的!柳依依當街賣茶,攢下八千塊錢給我,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情。而村長開口就要拿走,聽他的語氣沒什麼不好意思,好像能來找我們家借錢還是給了挺大的面子。老實人一向臉皮薄,在鄉下臉皮能厚到這種程度的,不是強人就是實在被逼的走投無路的。但是屋外,沒有一個走投無路之人。
父母有善心是好事,我也支持,但是家裏搞成這個樣子也不是我想看見的。聽不下去了,我推門走了出去。我一出門,就被一群熱情的同鄉所包圍,紛紛開口問長問短。父母則以一臉抱歉的神色看我。
我坐了下來清了清嗓子,開口壓過了所有的聲音問道:「你們是不是都來借錢的?」
安靜了幾秒鐘,大家紛紛點頭稱是。我擺了擺手,又大聲道:「能不能聽我說幾句?」
屋子裏又安靜下來,都等着我說話。這些人的眼神讓我覺的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咳嗽一聲說道:「我在城裏上學,又打了兩份工,每月掙的錢回家給父母。只是手頭寬餘點,算不上發了大財。諸位要有急用,鄉里鄉親的,能幫忙的不可能不幫忙。但是俗話說的好,救急不能救窮。沒有道理我賺錢給大家花,何況這裏也有我認識的,日子過的都比我父母好。……如果有等米下鍋的、等藥救命的、等衣避寒的,我兜里還有幾千塊,寫個條可以拿走。如果不是如此,諸位就請回吧,不要再來我家騷擾。」
我話音剛落,就招來了一片不滿之聲,尤其村長的聲音最大:「小野你這孩子怎麼這樣呢?我是看着你長大的,怎麼發了財就忘了鄉親?有錢應該做善事,上面也號召大家走共同富裕的道路嘛。你說你大叔好不容易到你家開一回口,你怎麼就一點情面都不給呢?」
我清了清嗓子又說道:「做生意融資,應該去找信用社。而有其它一些事,應該去找人民政府。私人之善,不能取代公權之責,否則就是助長公惡——這是我們學校一位老師教我們的。你們聽不懂沒關係。我父母是好心人,他們有心助人那是他們自己的事。有困難可以上門相求,不能像你們這樣上門相逼。這話你們應該聽懂了吧?」
這時有一位膀大腰圓的壯漢站了起來,嗡聲道:「你說不借,一句話就不借了?我來回多少趟腿都跑斷了!你總要給個說法吧?」
這個人我認出來了,就是在我們附近鎮上買了個門面開商店的胡愣頭。胡愣頭家裏弟兄多,有兩個遊手好閒的兄弟是附近鄉中一霸,據說還有個堂舅在當副鄉長。這種人說話很沒有禮貌,一般人也不敢惹他。
我笑了笑而已,犯不着和這種人生氣。我站起身來走到院子裏,順手拿起一樣東西——鄉下磨豆子用的磨盤。這磨盤是青石鑿成,有一尺半方圓,中間有個孔,厚度有一掌。眾人看見我輕飄飄的將這個磨盤單手提起,都疑惑不解的看着我。我也沒羅嗦,另一隻手立掌成手刀狀,輕輕揮了過去。我一掌砍在石磨盤上,就像刀切豆腐,石磨無聲無息的被當中劈成兩半。
半片石磨落在了地上,砰然有聲。我臉無表情,一言不發的站在那裏看着目瞪口呆的眾人。胡愣頭倒吸了一口冷氣,小心翼翼的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躡手躡腳的走出門繞過我身邊。然後他像逃難似的快步走出了院子。村長這時候說了一句話:「石野,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沒說話,仍然板着臉看着他。村長也繃不住了,跟我父母打了個招呼也出門走了。村長一走,屋子裏的人一個接一個走了個乾淨。這時妹妹已經從裏屋出來了,看見了這一切的發生。她跑過來抓住我的手驚呼道:「哥哥,你什麼時候變的這麼厲害了?」
我像到現在還愣着的父母笑着解釋:「沒什麼。我在城裏認識了一位師父。他每天早上教我練武,已經練了兩年了。」
說話的時候我心裏也有點苦。我此舉難說是善是惡,雖然不盡人情,但為了我父母家中清靜又不得不如此。沒想到在九林禪院震退伊谷流用的那一招,兩天後又用在了自己的鄉親們身上。看來這世上不論哪裏,也是人分各類的。
我當眾顯露神功驚世駭俗,算不算違反了修行人的戒律?這很難說,因為我用的是「三十六路擒蛇手」中的一招「斬柔」。這是武技並非道術,只不過我用的不是內家掌力而是金丹神氣,算是小小的作弊。同樣的功夫,象肖正容那樣不懂道法的高手也可以施展,所以別的修行人就算看見了也沒法說什麼。
母親有點擔心的說道:「小野,學點功夫防身也好。可不要耽誤學習,也不要隨便在外面打架鬧事呀。」
父親打斷她的話,神色尷尬的說:「孩他媽,小野長大了也懂事了,他哪是那種會鬧事的人?……小野,家裏的事怪爸媽不好。你賺錢拿回家,我和你媽媽都給借了出去,還招來這麼多麻煩。」
老爸跟兒子說話怎麼還這麼客氣,搞的我都不好意思了。本來還想說他們幾句,現在還是算了罷,兒子說老子總歸不好。我暗暗嘆了一口氣,走過去從懷裏掏出五千元遞到父親手上:「這一次拿回家的錢不多。你們有什麼吃的用的就買吧,轉眼妹妹也要上初三了。」這一次給父母的錢確實沒有上次多,因為綠雪茗間已經快兩個月沒有開業了。
母親在一旁道:「小野,你又往家拿錢了?其實我們用不了這麼多,你自己留着用吧。」
妹妹也說:「哥哥,有錢還是放在你手上吧,放家裏又讓人給借走了。」
父親倒是沒有說錢的事,而是反問了一句:「小野,你今天露了一手功夫,把那些人都給嚇走了。別人倒不要緊,村長是得罪了,……」
我笑了:「村長?屁大點一個官,不用放在眼裏。你們放心好了,有我在,不會有人找你們的麻煩。……這錢你拿着,你願意拿去幫別人就拿去幫別人,我現在也不缺。」
父親:「剛才的事你也看見了?我……」
「有助人之心當然是好事,我也不能說什麼。只不過,幫助人也要講究前因後果。如果別人家看見你們樂於助人,反倒惹了一身麻煩,那些本來有助人之心的人可能也會取消了打算。這樣反而不好,所以你們願意借錢給人有什麼不對,但是讓別人看見你們有那樣的麻煩就不好了。這錢收下,自己有用就用,願意幫誰也是好事。只是對那些上門騷擾取鬧的人,千萬不能客氣。」
父親:「我想起來了,上次和你一起來的那個同學也講過。做好事要有好報,這樣才能讓別人都學會做好事。如果行善得惡,搞的身邊人都不願意行善,就反而不是正道了。」
「對對對,我就是這個意思。……金爺爺回村了嗎?我有事去找金爺爺。」
母親答道:「金爺爺前一段時間出去好久,已經回來了。你要去找他?快去快回,等你回來吃飯呢。」……
金爺爺正在院子裏曬草藥,看見我推門進來笑呵呵的打招呼:「小野,剛才挺威風呀,一掌砍斷了石磨,把村長都嚇跑了。我家裏還有一塊石磨,你拿回家去用吧。」
「這時節也不磨豆子,拿你家石磨幹什麼?」
金爺爺:「不是要你磨豆子,是下一次接着砍。」
「金爺爺你笑話我!我也是沒辦法。您老人家既然耳聰目明什麼都知道,怎麼就不幫幫忙呢?你看我爸我媽讓那幫人欺負的。」
金爺爺還在笑:「你還說我?那些錢可是你拿回家的!想想你們家這幾十年什麼時候有過錢?一下子變化太大確實不太容易適應。你父母這還是好人,要是碰上那品行不純的人家,還說不定會怎麼樣呢。」
「變化太大?我覺得沒什麼呀!」
金爺爺:「你覺得沒什麼那是因為你這個人性情好,確實性情像你這樣的人少有。可你父母只不過是鄉下的普通農民,沒有修煉過大道心性,做到像他們那樣已經很不錯了。所以你也不該說他們什麼。」
「我也沒說他們什麼,哪有兒子找事批評老子的道理?我今天找你是想……」
金爺爺:「你不用說了,你找我想幹什麼我知道。前一段時間因為宗門大會後來又等你,我一直不在村里,所以你們家的事我也沒有顧上。但是我把大乖留在這裏了,特意吩咐大乖看好你們家。有大乖這樣一隻靈獒在,你家也不怕什么小偷搶盜上門,無非平日裏麻煩一些罷了。……現在我在村里,你就放心的回去吧,不會有什麼事的。就這點小事,還不夠我打個噴嚏的。」
「我知道您老人家神通大,有您在村里就不可能有宵小猖狂。可我今天好像得罪村長了,我怕我不在的時候他給我爸媽小鞋穿。……金爺爺,等過一段時間有條件了,我把父母接到城裏去怎麼樣?」
金爺爺:「村長?在我眼裏算個屁啊!就算我不是守正真人,那也是一百多年前就中過舉的。至於你的這個打算,等你有了條件再說吧。他們在鄉下待慣了,可能並不願意進城生活,你也不必勉強。你應該回家吃飯了,還有什麼事嗎?」
「還有一件事要求您——能不能拔幾根鬍子給我?」
金爺爺把眼一瞪,白鬍子也吹了起來:「你說什麼,要我的鬍子幹什麼?」
「您就別問我幹什麼了,總之求求您幫個忙了,我有用。我看您那裏還挺富裕的,給我幾根沒關係吧?」
金爺爺:「你這孩子跟誰學的這麼稀奇古怪?真拿你沒辦法,你進屋替我去找把剪子。」
「別用剪子,用手拔,揪下來的才算。」
金爺爺眼睛都瞪圓了:「拔!那你來替我拔。」
「不敢不敢,還是您老人家親自動手吧。」
金爺爺:「一根夠不夠?」
「既然拔都拔了,就三根吧。」
……
我把三根白鬍子放在風君子面前時,風君子哈哈大笑。他得意的對我說:「這不是你拔的吧?是你金爺爺自己親手揪下來的吧?嘿嘿,這口氣總算出了!」
我哭笑不得道:「你這是為了出氣?其實守正真人也沒有真的得罪你。」
風君子:「如果他真的得罪我了,以他和我,恐怕就不是三根鬍子這麼簡單了。」
「你氣也出了,什麼時候教我第三門中的丹道?」
風君子:「總要過幾天吧,等柳老師出了菁蕪洞天再說。那時候也該開學了。」
……
幾天後,柳菲兒在菁蕪洞天中的日子結束了,移換爐鼎非常成功。我去龍首山下句水河邊去等她出來,卻只等到了紫英與柳依依。
「菲兒妹妹已經提前走了。她說她回家等你,她有一件重要的禮物要送給你。你快去吧,去濱江小區找她。」這是紫英告訴我的話,她說話時眼中有一種很複雜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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