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回 忘情含味綠,漫落花是雪(下)
通過邢老大幾個手下對我們三人五官特徵的描述,邢掌門可以確定三人之一竟然就是守正真人,也能猜到有一個是我石野。雖然他還不知道另一個人是忘情公子,但這種事已經不敢插手,把邢老大等人都哄了出去。在道上仗勢欺人就已經不對,居然欺負到守正真人和石野頭上,那簡直和找死差不多。高人出手懲戒自然有用意,做為青城劍派的掌門邢度則也不好多說什麼。
邢老大一見自己這位堂叔似乎知道什麼內情,不惜代價也要厚着臉皮求他救命。本來不食酒肉也可以忍,可天天做那種怪夢誰受得了?邢老大有錢,就拿錢買路,一開始邢掌門不理,後來邢老大咬牙拍出了一百萬巨額酬金。
世間修行講究法、師、地、侶、財。法當然指的是所修之道法,師指的是指點修行的上師,地指的是洞府道場,侶指的是互相交流切磋印證的同門或同伴,至於最後一個財指的就是錢。修行人不重名利,但沒有錢在世間修行也是很難辦的,門派往往都有自己的產業以維持開支。邢老大出這麼多錢,就算邢掌門不動心,他門下的弟子也會動心的,幫着天天勸求。實在沒辦法,邢掌門還是決定到蕪城一趟。
邢老大是他的遠房親戚,做的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邢掌門不好意思上正一門求見守正真人,卻想到綠雪茗間的我。也難為堂堂一派掌門人,說完這件事鬧了個滿臉通紅。我聽着心裏暗笑,那不食酒肉的懲戒不知是不是守正真人的手筆,但天天睡覺夢見葫蘆的怪事絕對是風君子在搞鬼!這小子別的修行一直神秘莫測,但夢中搞鬼的功夫絕對是天下第一。
我對他笑道:「也難為邢掌門跑這麼一趟,其實這件事求我沒用,出手的是另兩位高人。這兩位高人也只是看不順眼懲戒一番而已,希望你那個遠房後輩以後行事收斂一些。」
邢掌門連連點頭:「是的是的,他已經知道錯了。請石真人給他們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
「這樣辦吧,這件事情你就別管了,回頭我幫你求一求那兩位高人,我想他們不會太為難你。葫蘆拿來了嗎?」
邢掌門:「拿來了拿來了,草藥沒動,酒少了半壺。」
「你去蕪城的知味樓,去買同樣的酒,買一整壇。找韓紫英說明情況她會賣給你的,然後你送到綠雪茗間來,我出去辦點事,你回頭就在這裏等我好了。」
邢掌門尷尬出門,前去知味樓買酒。他前腳剛走我正準備去找風君子,這小子自己就溜達着進門來了,向我笑道:「半葫蘆賺了一整壇,這筆生意我不虧呀!」
我笑道:「豈止是一壇酒,那個邢老大花了一百萬呢。這筆錢你看怎麼辦?有沒有要分點的意思?」
風君子:「我說我的葫蘆值一百萬可不是開玩笑,不用我上門要帳主動掏出來了是不是?這筆錢我不要,我看你也別要,就留給青城劍派好了,為這種事情出頭,他們門派的日子過的也挺困難的。……青城劍派也是川中大派,你今天結了這麼大的一個福緣,對你行走天下也很有好處,我這也是給你在修行界將來的地位打造根基。」
「好像都在你算計之中啊?那你的法術還解不解?」
風君子抓起了自己的那隻葫蘆:「葫蘆回到我手裏,怪夢也就解了。……你不要再去找守正真人了,他出手沒有我狠,但懲戒卻比我徹底。不能喝酒,還是個吃素的,看邢老大以後還怎麼當老大?混什麼不好,偏偏混黑社會!守正這也是救他一命,再過十幾年那個邢老大就會明白的。你如果求守正真人現在解了法術,反倒把好事變成了壞事。」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守正真人就不去找了,話我會對邢掌門說清楚的。」
一直沒說話的柳依依這時插嘴道:「風君子,我和哥哥都學了你的世間三夢大法,你那一手葫蘆怪夢的功夫我們怎麼還不會呢?」
風君子笑着反問:「你真的不會嗎?」
柳依依:「想做到其實也可以,但我不信你天天陰神出遊跑那麼遠,用一個葫蘆妄境去化夢。難道那六個人一睡覺,你就在旁邊等着嗎?這一手法術反正我不會!」
風君子有點得意的道:「三夢大法你們只學了入夢和化夢,最後一層無夢我還沒有教你們,所謂無夢,指的就是神遊境界。你們兩個放心好了,在我與七葉決戰之前,我會教你們真正的神遊。至於現在,事情比較忙,先等等再說。」
我忍不住問:「你每天晃來晃去遊手好閒的,到底在忙什麼呢?難道你是在忙着複習功課準備迎接高考?」
風君子:「白天偶爾也忙忙複習功課,夜裏主要忙着去抓人。」
柳依依:「小辣椒的事我聽哥哥說了,你還沒把她抓回來嗎?」
風君子的表情有點泄氣:「她和我小時候一樣,是個捉迷藏的高手。可我當初不論躲在忘情宮什麼地方,天月仙子都能把我抓住,我怎麼就抓不住她呢?」
我提醒道:「我知道有一個地方崑山子常去,你可以躲在那裏堵她。」
風君子兩眼放光:「什麼地方?快說!」
「凝翠崖呀,九黎散人要崑山子做的那件事,就是在凝翠崖上當一年花匠。」
關於九黎散人與崑山子的事情,是我經手的。我回蕪城後第一件事就是到飛盡峰去找九黎,而守正真人已經來過了。九黎正準備回凝翠崖,留下來沒走是特地在等我。他首先是一番感謝,然後我問他要讓崑山子做一件什麼事?答案讓我比較意外,九黎散人打算讓崑山子在凝翠崖做一年的花匠。
原來經過這一番事情之後,九黎散人覺的凝翠崖上的邪櫻迷霧做為屏障似乎還不夠,對那些飛來飛去的高人形同虛設。他打算在邪櫻外的絕壁上培育一種叫漫舞卷天絲的奇異植物,布成另一道阻隔大陣。漫舞卷天絲根系能夠扎在懸崖石縫中,從枝條中生長出來的飛芒有幾十丈長。九黎散人打算以溫火玉大陣聚天地靈氣滋養漫舞卷天絲,並以陣法佈置,使凝翠崖上的漫舞卷天絲成為一種世間沒有的奇異群生物種。飛絲可長達百丈,漫漫交織射出溫火玉大陣地氣之力互相編織成無形陣勢,形成凝翠崖上空一道看不到的屏障。
此非一朝一夕之功,就算漫舞卷天絲屏障能成功恐怕也要等十幾年後。最難的是第一步,如何在懸崖絕壁上按陣勢培植成功?以九黎散人的修為一人之力也非常勉強,恰好有崑山子這個絕頂高手答應為他做一件事,九黎就讓她做一年花匠,在凝翠崖絕壁頂端鑿陣植絲。
當然九黎散人還有另外一個用意,他聽說了崑山子的出身以及經歷也很同情,既然崑山子願意低頭認錯還做事賠罪他也不再怪她。留她在凝翠崖上做花匠,崑山子也不用到處亂跑生事,平時也有一個合適的修行道場。這九黎人不錯,不介意曾經打傷他的崑山子在凝翠崖上做伴,想得還挺周全,估計守正真人也幫他出了主意。
我告訴風君子崑山子經常在凝翠崖上,風君子卻苦笑道:「這事我已經知道,可我最近一接近凝翠崖,小辣椒就聞風而逃,故意不見我,九黎散人也沒有辦法勸阻。……你就別管了,我總有辦法收服她的。」
……
從飛盡峰上遠望蕪城,仍是一片人煙繁華,然眼前近處卻象一個世外的所在,山野蔥蘢靜悄無人。我和紫英並肩而立都沉浸在回憶的氣氛中,不知她在回憶什麼,也許在想着人世間度過的五百年,也許在想如果還有五百年光陰該如何去度過?
「紫英,五百年前你親眼看見有兩個人攜手從飛盡岩上破空而去,你還記得他們的樣子嗎?」過了良久,我才忍不住打斷她的沉思。
紫英回過頭來,低低的聲音道:「我當然記得,其實我已經又見過一次了,只是當時你並無知覺。風君子做法取柳菲兒十年青春的那天晚上,菲兒妹妹從家裏拿來了一幅奇怪的古畫,畫中一女子欲飛天而去,風君子要菲兒妹妹將你的樣子也畫上去。……其實,當年那個男子,面目依稀與你有幾分相像,而那個女子,酷似菲兒妹妹。我總覺得,站在這裏的似乎不應該是我。」
「可你給自己起的名子叫紫英,現在你也正穿着紫英衣,這些話以後不要再說了,你我心裏都明白……你已經站在這裏了。」我上前一步,從身側攬住她的腰。她的腰肢輕柔婉轉,氣息暖香迷人,有一種一旦擁入臂彎就不願放開的感覺,我柔聲問:「紫英,你準備好了嗎?」
紫英:「不要問我,應該是你準備好了嗎?天月大師教我的心法你都記住了嗎?」
我笑了:「沒想到原來如此簡單,可以兩人合御一器,這紫英衣真是神奇!」
紫英也笑了:「我們現在的樣子,要讓別人看見,會不會以為是要跳崖徇情?」
「我看不像是來徇情的,倒像是來偷情的。」
紫英:「你怎麼也會這麼說話呢?……心法上明明說是手牽着手,你為什麼一直摟着我的腰不放?」
「其實是一樣的,只要我在你身邊就行,我們一起飛吧——」
我將她摟在懷裏,從飛盡岩的最頂端平平的飛了出去,山風不小卻吹不到我們的身上,因為紫英衣散發出一層無形的籠罩之力恰恰將我和她的身形都包容其中。不敢向有人煙處飛行,只沿着九連山脈起伏的山脊向西南方盤旋而去。
紫英在我懷中,睜大着一雙明媚的眼睛,表情有幾分興奮,有幾分害怕,更多的還是一種幸福的輕微顫慄。我們飛的不高也不快,更像在樹梢上不遠處的飄舞。我的「嬰兒」境界初成,雖然勉強可以駕御紫英衣與她攜手飛空,但飛不高也飛不快。這樣已經足夠了,我們只需享受自己的溫馨時刻,不是要去做空戰英豪。
「簡直像個夢,這就是傳說中的夢吧?」紫英在我懷中感嘆。
傳說中的夢?她的話讓我想起了什麼,低頭問道:「紫英,其實還有一個辦法帶你一起飛天,不需要任何其它的憑藉。」
紫英:「你說的是世間三夢大法嗎?其實我問過柳依依,風君子有一次喝多了還特意問過我,他問我想不想學?」
「原來你早就知道!前一段時間我還打算問風君子能不能教給你?」
紫英:「傻子!要教,柳依依早就教了,她甚至會求風君子親自來教。可惜,我沒法學。」
「沒法學?為什麼?你的修為也不算低呀?至少在修行界也算高手。」
紫英將頭伏在我的胸前,就像受了什麼委屈似的答道:「我不會做夢。」
「什麼?你不會做夢!」
紫英:「這是天生的,我本不是人,從來就不會做夢。」
「不是人就不會做夢嗎?」
紫英:「那倒未必,比如阿秀也並非人類出身,但她會做夢,而我不會。族類不同也是不一樣的,就算我現在已經得到人身,但還不是一個真正的人。所以我才會想到煉製九轉紫金丹去移換爐鼎,那樣,至少我會做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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